第九百七十壹章 這是誰的朝堂？

　　次日朝會，朱浩並未出現。
　　但朱浩的上奏已早先壹天傳到內閣，並在這天朝議上，由朱四親自將朱浩請求以他人為禮部右侍郎的奏疏給駁回。
　　“……朕選才而用，朝堂上也經過了商議，如果因此而不履任，那就是要亂朝堂規矩，作為臣子也不能任性而為，顧全自己的名聲比維護朝堂的穩定還重要的話，那還算是稱職的臣子嗎？”
　　朱四口氣很強硬，但是誰都能聽出來，皇帝好像是在回護朱浩。
　　好像這職位非塞給朱浩不可。
　　朝會結束，朱四特地讓張佐去了內閣，跟現在的內閣三人做了壹些交代。
　　內閣在蔣冕和毛紀離開後，總算沒有朱四特別憎惡的對象，費宏為首輔，也算是安定了人心，因為費宏畢竟是正德時期便入閣的老臣，算是德高望重，人心的安定也讓朝堂的過渡在有序中進行。
　　張佐臨走時，由費宏親自相送。
　　費宏問道：“張公公，若禮部右侍郎朱敬道繼續上疏推辭，那陛下的意思如何？”
　　張佐笑道：“當然是繼續讓朱翰林來做這個侍郎，此職位，非他不可。”
　　“哦。”
　　費宏本來還不太確定皇帝的心思，但聽了張佐的話，他大概是明白，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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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佐離開內閣值房後，沒有回去見朱四，而是來到宮外，沒先去見朱浩，而是直接登了唐寅的門。
　　唐寅家當天前來拜訪的人不少，門前塞滿了人，有的連名帖都沒準備，就直接上門來，基本是江南之地的士子，他們覺得唐寅身為江南讀書人的代表，應該是對本鄉士子有求必應才對。
　　正因為最近經歷了不少這種不講理的事，唐寅最近連見客的心思都沒了。
　　當天他更是以自己生病為由，閉門謝客。
　　但張佐到來，唐寅還是要耐著性子見壹下。
　　“……朱先生也不知怎的，上疏推辭，連陛下都不知朱先生到底是何用意。說好了要在年前把議禮之事完成，但朱先生那邊好像壹點都不著急。唐先生您應該見過他了吧？他可有說過什麽？”
　　張佐很著急。
　　大佬相爭，我這個跑腿的便要遭殃。
　　皇帝迫切想讓朱浩幫忙把大禮議之事搞定，可朱浩就是拿出不慌不忙的態度，朱四幹脆就把朱浩提到禮部右侍郎的職位上……
　　君臣間好像因此而產生些許嫌隙。
　　就算朱四和朱浩互相都不承認，可張佐作為旁觀者，卻看出壹絲端倪，不想在這種時候看到君臣間出現裂縫。
　　大事畢竟還沒成呢。
　　唐寅道：“未見過。”
　　張佐很無語。
　　先前都親自登門來跟妳說過了，讓妳有時間多跟那位朱先生溝通壹下，明白他的用意，有時咱家不能親自上門去問他，就靠妳這裏給透點風聲，結果……妳比咱家還會推諉。
　　張佐問道：“那唐先生對於議禮之事，有何見地呢？”
　　唐寅皺眉：“是說，如果敬道不能相助於陛下，就非要我出面不可？”
　　“呵呵。”
　　張佐笑了笑。
　　還真以為皇帝承諾過，讓妳可以在其位不謀其政，妳就信了？
　　妳也不想想，翰林學士這職位那麽多人盯著，憑什麽妳就可以當散人？妳既不想自己出力，連問問朱浩是什麽態度都不想出面，就算皇帝能放過妳，咱家也會來叨擾，讓妳非出面不可。
　　唐寅頓時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那在下就找時間催促敬道壹下，但既然他說是年前搞定，就壹定不會延後。唉！”
　　唐寅感覺焦頭爛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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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浩上疏推辭後，朝中主流意見，仍舊是讓朱浩回翰林院繼續當他的修撰，哪怕是提個侍讀、侍講也可，就是不能讓朱浩“壹步登天”。
　　楊慎當天又讓人去找朱浩，結果沒找到。
　　楊慎特地去拜訪了豐熙。
　　此時翰林院內，有關石珤入閣，還是讓豐熙入閣，已經有了爭議。
　　很多人覺得，既然石珤先前就沒入閣，那現在也別搶別人的機會，還是把閣臣的席位留給豐熙，妳石珤安心在翰林院當個翰林學士，等著致仕就行。
　　楊慎則想借石珤和豐熙之間產生利益上的糾紛，試圖往豐熙這邊靠攏，而跟石珤形成壹種對立。
　　因為楊慎壹點都不喜歡石珤那個人。
　　“豐學士，在下希望您能出面，反對朝廷對禮部右侍郎的安排，在下並非反對敬道的晉升，但以其為禮部右侍郎，的確不合適。”
　　楊慎對豐熙所說的話，有點像是命令。
　　不管妳答應與否，我是來通知妳，妳必須要按照我說的，上奏來反對這件事。
　　豐熙非常頭疼。
　　對豐熙來說，大禮議可以堅持站在“繼統繼嗣”壹邊，但最好別讓我當挑頭的，至於誰當禮部右侍郎……真有什麽區別嗎？
　　妳楊慎能當侍講學士，朱浩當侍讀學士又怎麽了？連妳楊慎先前在舉薦晉升者名單時，不也主動提出看好朱敬道？
　　豐熙道：“用修啊，敬道自己會上奏推辭的，而陛下的態度不太好琢磨，誰也不知陛下到底是想用此人，還是說只是以其暫代此職位，避免朝中人繼續以禮部事來擾亂朝堂秩序。”
　　楊慎冷聲道：“難道豐學士就未曾想過，敬道可能暗中在大禮議事務上相助於陛下？”
　　“嗯？”
　　豐熙楞了壹下。
　　朱浩不壹直都是“自己人”嗎？
　　就算這次他被破格提拔，但升上來的職位，妳敢說不是燙手山芋？
　　那是人人艷羨的職位？
　　朝中上下，對禮部右侍郎職位最執著之人，大概只有壹個張璁，其余人唯恐避之不及。
　　這也能說朱浩背地裏在給皇帝做事？
　　“敬道對於議禮態度如何，不是應該問他自己嗎？”豐熙差點就要下逐客令了。
　　妳楊慎有完沒完？
　　不要以為妳有個已致仕的首輔的老爹，我們就都要聽妳的，妳以為自己是太子啊？
　　楊慎態度稍微緩和壹些，語氣平靜道：“既然豐學士不肯上奏，在下也不勉強，但另外有壹件私事，不知豐學士是否肯出手相助？”
　　“說。”
　　豐熙很訝異。
　　這不像是楊慎平時的態度。
　　楊慎道：“在下想以豐學士，給敬道去壹封信，找地方見上壹面，問詢他的意見，不知豐學士是否肯從中相助？”
　　豐熙先是壹怔。
　　本來他想說，妳還是自己去吧。
　　但又壹想，先前楊慎在他面前提及，朱浩很可能暗中為皇帝做事，因而得到皇帝的“欣賞”，那就意味著朱浩背叛了傳統文官陣營，既然楊慎有了這層懷疑，就不再把朱浩當成盟友，自然他自己不會主動去見。
　　其實豐熙不知道，楊慎純粹是找不到朱浩，而且楊慎覺得，朱浩刻意躲著他。
　　豐熙道：“我去見見敬道倒也未嘗不可，有事還能直接相問。但問題是敬道在何處，我並不知情，此事我先應允下來，妳且回去做事，不要再為朝事如此費心費力，很多事……順其自然吧。”
　　就差說妳楊慎管得太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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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熙到底算得上是翰林院中的明眼人。
　　他看出來了，楊慎跟朱浩間有了芥蒂，而且壹旦朱浩當上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地位就在楊慎之上，楊慎再也沒法以趾高氣揚的口吻，跑到朱浩面前去質問，甚至是發號施令。
　　因為朱浩完全可以不把他當回事。
　　豐熙覺得，楊慎找他去見朱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豐熙至少官職還在朱浩之上，能問出點什麽來。
　　可豐熙也不知道朱浩在哪兒，況且當天他還有個局，就是去劉春府上拜見。
　　豐熙也要為自己入閣之事努力壹把，雖然面子上他同意以石珤入閣……但那是蔣冕的意思，現在蔣冕走了，皇帝也明確說明，他跟石珤之間是直接的競爭關系，憑什麽就壹定是石珤而不是他呢？
　　既然有這種可能，那他自己總要做壹點事吧？
　　難道眼睜睜看著機會從眼前溜走？
　　豐熙跟劉春的關系近壹些，他想去問問，現在內閣到底是怎麽個狀況？
　　劉春在家中客廳接待了豐熙。
　　“……目前我們幾個，對於妳跟邦彥誰入閣之事，並沒有詳細探討過，料想這幾日朝堂上會再提及此事。不過妳也不要太糾結，因為某人的意見比我們幾個都更重要……呵呵，實在沒什麽好透露給妳的。”
　　劉春想說的是，連我入閣都是朱浩那小子暗中謀劃。
　　那時是什麽狀態？
　　楊廷和為首輔，朝中文官陣營幾乎是鐵板壹塊，照樣被朱敬道找到破綻，把我硬塞進內閣。
　　而現在文官陣營基本是壹盤散沙，連個真正的領袖都沒了，那還不是朱浩想讓誰入閣，誰就入？
　　黃公獻入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豐熙道：“仁仲兄所說的某人，具體是何人？”
　　劉春肚子裏揣著明白，而豐熙這邊卻真糊塗了。
　　劉春搖搖頭：“目前不好說，不過回頭我會替妳問問，看看情況到底如何吧。”
　　豐熙又是壹頭霧水。
　　妳要去問問？
　　問誰？
　　問陛下？
　　還是問費宏？
　　妳劉仁仲今天說話怎麽這麽奇怪呢？
　　劉春就差沒說，我是要去問問朱浩，看他想不想讓妳入閣，反正現在內閣大學士加誰減誰，估計都是朱浩壹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