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誠實的好孩子

　　陸松回到王府後，馬上找袁宗臯匯報情況。
　　袁宗臯正在跟張佐商議事情，聽聞後面帶笑容：“這個朱浩帶王子出去走壹趟，只是為聽書、看戲？有趣！有趣！”
　　陸松道：“以其言道，書場和戲臺都是他找人搭夥建起來的，連說本和戲文都是他所寫，此事是否有蹊蹺？”
　　袁宗臯若有所思，笑而不語。
　　張佐面帶疑惑：“他說什麽都是唐寅教的，可唐寅在安陸壹共也沒多少時日，怎可能教授他太多？會否是他背後的朱家在暗中安排壹切？”
　　朱浩的表現太過反常，雖然可以把事情都推給唐寅，可問題是唐寅若真有那麽大能耐，說本和戲本都能寫，為何壹直窮困潦倒，郁郁不得誌呢？還要借助壹個孩子的手把這些東西展現出來？
　　斧鑿的痕跡太過明顯！
　　袁宗臯笑了笑道：“朱家乃軍戶之家，即便有進學的後輩，也絕不會牽扯到文墨之外的事情上，像寫說本和戲文都屬於旁門小道……再說了，這麽做對朱家有何意義？”
　　其實不用張佐和陸松提醒，袁宗臯早就暗中調查過此事。
　　以袁宗臯的智慧，想不明白有什麽人如此“才華”橫溢，能寫出正統儒家文章外的精彩說本和戲文來，那只有壹種解釋，就是這個儒生已無進學可能，滿腹才華無從施展，才會醉心於此等小道，而被皇帝勒令不許當官的南直隸解元唐寅最有可能。
　　至於朱家……
　　妳朱家能培養出秀才都不易，還能培養出小說家和戲劇家？
　　這玩笑開得未免有點太大了。
　　陸松道：“那袁長史，若朱浩繼續帶王子不務正業，是否有必要將其趕出王府？畢竟王子要以學業為重。”
　　此時陸松不遺余力想要把朱浩趕出王府。
　　張佐也贊同點頭：“這孩子太過邪性，留在王府恐非善舉。”
　　袁宗臯則道：“目前尚未看出其有帶壞王子的跡象，暫時沒必要趕人……他可是救過王子性命，朱家人怎麽都想不到會有這壹層關系吧？”
　　張佐和陸松對視壹眼。
　　若是被朱家知道，朱浩非但沒害興王世子，還救了世子，該作何感想？
　　“好了，陸典仗，妳先回去吧，老夫還要跟張奉正談事。”
　　涉及王府決策層面的事，就不是陸松能幹涉的了，他不過是跑腿的武夫，陸松雖然也知道接下來的話題很可能涉及接待大太監張忠之事，但他不敢多問，行禮後退下。
　　……
　　……
　　自從朱浩帶朱四到過書場，看了《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劇目，朱四對朱浩的態度跟以往又有所不同……時不時就纏著朱浩，問東問西，當作偶像壹般看待。
　　之前朱浩講課時，朱四即便對朱浩的學問大為佩服，也沒有這般推崇。
　　連同朱三，也壹改之前對朱浩的冷漠，好像不記得二人間還有矛盾般，也纏著朱浩問有關說本和戲文之事。
　　“後來怎樣了？快說啊……”
　　朱三顯得比弟弟還要熱切，有好故事當然要聽個結尾。
　　這足以說明，兩個孩子心目中，那個家國天下武林紛爭的《射雕》，遠沒有《西遊記》來得吸引人，朱浩也終於明白為何師徒四人的故事能成為暑假和寒假釘子戶了。
　　朱浩板著臉道：“後來怎樣當然要等空閑下來再講，還是那句話，如果妳們學業退步，王府追究責任，以為是我帶壞妳們，那我留在王府讀書的希望就會徹底破滅……妳們也不希望看到我被趕出王府吧？”
　　朱四拍著胸脯：“妳放心，朱浩，要是有人趕妳走，我會幫妳說情。”
　　京泓雖然也想知道《西遊記》前後的劇情，但他更理性壹些：“王府請伴讀是為了妳們的學業著想，到時真要趕朱浩走的話，憑妳們去說……恐怕沒什麽用。”
　　“哼，小氣鬼，為了自己能讀書，講故事只講壹半，吊人胃口，太自私了。”朱三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開始猛烈抨擊朱浩。
　　朱浩道：“妳們能學好我自然不會有此擔心，可萬壹呢……好了，我就不多講了，妳們學還是不學啊？”
　　朱四最為識相，快速地拿起書本來，道：“我學還不行嗎？是不是我全都背上來，妳就繼續講？”
　　“要能壹起背誦，光妳壹個人可不行，世子……妳不會掉鏈子吧？”朱浩又看向朱三。
　　朱三不解地問道：“什麽叫掉鏈子？”
　　“就是拖後腿的意思。”朱浩解釋。
　　“切，凈說些稀奇古怪的名詞，算了，本世子就大發慈悲，今天用心讀壹下書，要是本世子能背上來，妳卻不講的話，別怪本世子對妳不客氣！”
　　話說得狠，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朱三就是個嘴強王者，拿不出壹點辦法來治朱浩。
　　反而是朱浩有諸多點子能讓她心服口服。
　　……
　　……
　　因為朱浩用講故事來作為要挾和獎勵，使得朱三和朱四在課堂上的積極性大幅度提高。
　　壹連多日，他們學到的東西，差不多是平時進度的三四倍，這也得益於朱浩會不時給他們講課，開小竈，也有公孫衣放任的原因。
　　公孫衣知道自己本事不行，很多時候都讓朱浩上講臺授課，真把自己身為先生的面子都丟盡了，但他本來就不是好面子之人，只要能讓自己在王府多留壹段時間，多賺點束脩，不要臉也在所不惜。
　　等兩個小的再次被朱祐杬和袁宗臯叫去考核時，連朱祐杬都大感意外，兩個孩子的學業進步會有這麽多？
　　“父王，這多虧公孫先生教得好啊。”
　　朱三得意洋洋，斜眼去看公孫衣，帶著些許耀武揚威。
　　袁宗臯笑道：“看來公孫教習真是年輕有為，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兩位王子學習方面的特點，因材施教，不拘泥於成法，實為人師之楷模。”
　　公孫衣聽到後很慚愧，壹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這話分明是在誇贊朱浩，更深壹層則是在誇贊朱浩背後的唐寅。
　　我這邊什麽都沒做，卻能得到興王和興王府長史的賞識，難怪之前那位舉人教習會被我替換……感情真不是妳能力不行，實在是對手唐寅太過強大。
　　朱祐杬道：“妳們以後要更加用功才是，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要多請教先生。”
　　“不敢當。”
　　公孫衣趕緊俯身行禮，他說的不敢當，那是真不敢當，他本想說，他們有不懂的直接問朱浩就行，問我有什麽用？我在朱浩面前，只能當個助教，講點基礎知識，給那位朱先生省點力氣。
　　這邊朱祐杬看不出問題，可袁宗臯面帶笑容，顯然心裏有數。
　　王府找公孫衣來替代隋公言，並不是因為其能力有多強，而是背景簡單，公孫衣有幾斤幾兩袁宗臯豈會不知？
　　以其真實水平，能把郡主和世子教得那麽好？
　　怕是妳有什麽顧慮，不好意思說出來，丟了飯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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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公孫衣帶著幾個小的走後，朱祐杬滿意地點頭：“袁長史慧眼如炬，能在年輕人中發現此等俊傑，著實難得……難怪當初妳會極力推薦他。”
　　袁宗臯笑了笑，擺擺手道：“興王莫要急著誇贊，不如聽聽旁人怎麽說。”
　　“哦？”
　　朱祐杬不知袁宗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隨後袁宗臯安排讓陸松把同為王府伴讀的京泓叫來。
　　京泓見到興王，大感意外，莫非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惹惱了兩位王子，興王要見我加以訓斥？
　　“京泓，妳來王府時間不短了，最近跟兩位王子壹起讀書，可有吃力之處？”袁宗臯的行事風格始終如壹，面對壹個孩子還是喜歡繞彎。
　　京泓恭敬回道：“學生盡力而為。”
　　袁宗臯繼續：“最近王子學業進步很快，想來是平時公孫教習教學上有獨到之處，妳們聽得也很認真？”
　　“這……”
　　京泓不知該如何回答。
　　朱祐杬壹聽，不由好奇地看了袁宗臯壹眼，這問題，問得很沒水平，是因為兩個孩子認真才學業有進步的？妳怎麽知道？
　　“那朱浩平時學得如何？”袁宗臯繼續問。
　　京泓心中為難，朱浩平時學得怎麽樣？應該問朱浩平時教得怎麽樣吧？那個厚臉皮的公孫先生，上課沒多久，就找借口讓朱浩出來講兩句，久而久之連京泓都快忘了誰是先生誰是學生。
　　“朱浩……他學得也很認真。”京泓言不由衷。
　　袁宗臯道：“可為何卻聽聞，朱浩平時在課堂上講得比學的時候更多？”
　　此話壹出，朱祐杬終於知道為何袁宗臯要把京泓叫來了，他不由認真打量京泓，心想，感情之前朱浩給兩個孩子講過課，現在他們有了新先生，還是朱浩在講？那請公孫衣回來的意義是什麽？
　　京泓到底是個誠實的好孩子，糾正道：“上課時，公孫先生會開個題目，然後讓朱浩出來講，的確是朱浩講的時候居多，最近朱浩說，只有兩位王子能把課堂上的內容全都記住，才給他們講故事……然後兩位王子學習有了動力，非常刻苦……所以就全學會了。”
　　“什麽故事？”
　　這次輪到朱祐杬問話。
　　京泓低下頭道：“乃是《西遊記》的故事，朱浩只是在課余講，並沒有占用上課時間，更沒有帶壞兩位王子，請王爺明察，不要……趕朱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