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1章 最後的瘋狂（五）

　　“將軍，進城了，進城了！”壹名斥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到了和尚的面前，彎著腰，兩手扶著膝，大口地喘著氣。
　　和尚騰地站了起來，隨著他魁梧的身形起立，身後，嘩啦壹聲響，三千個漢子齊唰唰地站了起來。
　　“進城了，哈哈哈，好，咱們馬上出發，去關門打狗。對了，看清了沒有，城裏打得熱鬧不熱鬧？”
　　斥候點了點頭：“熱鬧，我還看見余將軍了。”
　　“屁，妳神眼啊！多遠啊，就能看到她？”和尚哼哼道。
　　“真看到了，余將軍那身大紅披風好耀眼啊。”斥候終於喘勻了氣。
　　和尚幹咳了壹聲，提起了自己的大刀，對斥候道：“妳先在這兒歇壹歇，然後跟著那些水師陸戰隊的兄弟們來趕第二波。”
　　“將軍，我還行啊，趕第二波，只怕啥都趕不上啦，到時候我可就沒戰功啦！”斥候連連搖頭。
　　“咱們的對手這壹回是龍鑲軍，可不是菜鳥，妳這個模樣，再跑過去還掄得動刀子，算逑吧？別到時候功勞沒撈到，我給妳收屍了。”和尚哧笑道。
　　斥候滿臉不甘地退了下來。
　　“出發！”和尚扛著自己的大刀，壹聲大吼，邁開兩條大長腿向黎陽方向奔去，在他身後，三千銳金營士卒齊唰唰地跟了上去。
　　在他們的身後，二千水師陸戰隊還壹個個的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們還剛剛趕到這裏沒多久呢，氣兒都還沒有喘勻，而銳金營卻早已經養精蓄銳多時了。
　　蘇威正站在哪裏咬牙切齒地瞪視著他麾下的士卒，出身銳金營的他，何曾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在烈火敢死營時，不管什麽比試，他們總是最強的，即便他們後來到了水師，那也是無往而不利，沒想到現在帶了水師陸戰隊，第壹次出戰，就被銳金營好好地上了壹課。
　　“回去訓練量得加倍，再加倍。以前太註重水上作戰技巧，忘了我們是陸戰隊了，連跑都跑不贏人，以後怎麽打得贏人！”心裏頭暗自打定了主意。
　　他雖然很想現在就能沖上戰場，但作戰經驗豐富的他很清楚，即便是把這些體力快要耗盡的家夥帶上戰場，也只能是讓他們送命去，磨刀不誤砍柴功，休息好了，再去支援。當然，頭功肯定是沒有了，估計銳金營壹去，肥肉也沒他們什麽份了，最多只能撈點殘羹剩湯喝，但終歸是第壹次帶陸戰隊出來，壹場烈度不大的戰事，也更符合他們現在的水平。
　　“蘇威，輸給銳金營，不必放在心上，這必意是我們大明的老牌勁旅，沒有人會笑話妳！”周寶楨走了過來，微笑著寬慰著蘇威。
　　周寶楨是壹支艦隊的指揮官，正是蘇威的頂頭上司。
　　“周將軍，我們以後會和他們壹樣強，不不，我們會比他們更強，因為我們以後在陸上作戰是猛虎，在水中作戰是蛟龍，他們，卻永遠只能是陸上的猛虎。”蘇威鏗鏘有力地道。
　　周寶楨大笑，用力的拍著蘇威的肩膀以示嘉許。
　　蘇威轉身，看著坐在地上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的士兵，大聲喝道：“都給我擡起頭來，今天妳們應當看到了壹支真正強悍的部隊是什麽樣的吧，他們，就是妳們第壹個要超越的對象，今天輸了不要緊，下壹次，我們要加倍的贏回來，想不想贏？”
　　“想！”
　　“什麽，我沒有聽到！”蘇威大吼道。
　　“想，想，想！”
　　“好，現在妳們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休息，吃東西，喝水，半個時辰之後，我們出發！”蘇威吼道。
　　黎陽縣城，每壹條街道都被壹塊塊的石頭壘了起來，這些天，張衡往黎陽城裏傾泄了太多的石頭，倒是方便了城內的守軍用這些來制造障礙，壹臺臺的弩機，便隱藏在這些亂石之中，幾個木頭架子，搭出壹個小小的空間，內裏裝上壹臺弩機，從外面看就是壹堆亂石，毫不起眼，只有知曉內情的人，才明白這裏頭暗藏的無窮的殺機。
　　街道兩邊看起來壹模壹樣的房子，有的其中暗藏著壹隊隊的士兵準備隨時沖出來襲擊敵人，有的屋頂之上藏著壹個個的弓箭手，而另壹些看起來沒有什麽兩樣的房子，卻是暗藏玄機，要是壹闖進去牽動機關，轟隆壹聲，這房子立馬就會塌下來。
　　總之現在的黎陽縣城，就是壹個不折壹扣的大坑，謝秋布置陷阱的功夫，這段時間讓協助他的黃連是大開眼界，自忖如果把城外的張衡換成是自己，貿然沖進這樣的城中，猝不及防之下，只怕要吃大虧。
　　張衡是氣瘋了，小小的黎陽讓他耽擱了太長的時間，而且，也讓他損失了太多的人手，現在城被攻破，在兵力之上擁有絕對優勢的他，再也沒有什麽顧忌，大舉揮軍入城。
　　城內靜悄悄的，剛剛退入城中的明軍，似乎在轉眼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及目所處，只剩下壹堆堆的亂石，和壹幢幢的亂七八糟，不成模樣的房屋。
　　張衡腳步頓時停住，他心中很清楚，剛剛退入城中的明軍，至少還有壹千余人，來自勃州的叛軍援兵這幾天從來沒有出現在城頭，這個狀況，顯然與他預想中的不符。
　　不過入城的齊軍，顯然已經被攻破城池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在他們以往的經驗之中，壹旦攻破城墻，那城內的壹切，基本上就是予求予求了。蜂湧而來的齊軍瞬間分成了無數股，沖向了城內壹條條狹窄窄的巷道，壹間間的房屋。
　　殺人，掠奪，這是破城之後永亙不變的主題，也是將軍們激烈士兵們最有效的手段之壹。
　　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壹堆堆亂石之中突然響起了嗒嗒的弩機的嘯叫之聲，將毫無防備的齊軍齊唰唰地掃倒在地上，以射速見長的弩機，本來就是步兵的收割機。
　　壹幢幢剛剛還好好的房屋，突然之間就轟隆隆地塌了下來，將沖進去的齊軍盡數埋在了其中，廢墟之中傳來了聲聲慘叫呼救這聲。
　　狹窄的巷道之內，兩邊的墻壁之上突然出現了壹個個的孔洞，洞裏探出壹根根的長矛，不分青紅皂白就是壹陣亂刺，行走在巷道之中的齊軍身上頓時多了壹個個的血窟窿。
　　屋脊之上，出現了壹名名的弓箭手，拉弓開箭，將那些僥幸幸存下來的齊軍射倒在壹地的血泊之中。
　　“鳴金，鳴金。”張衡厲聲大吼著。撤兵的金鼓不停的響起，興奮得過頭又被馬上打蒙了頭的龍鑲軍總算是清醒了過來，向著樹起中軍大旗的方向匯攏，撤退到了城墻之下空礦的地方，再看眼前那些巷道交錯，亂石橫布的城內時，眼中不僅有憤怒，也有恐懼。
　　巷戰，最為殘酷的壹種戰爭方式，在前後相隔不到壹個月的時間，被兩位將軍在兩個地方同時使用了出來。
　　壹個是在同方，烏林用這種亂戰的方式，成功地拖住了卞無雙的大軍。
　　現在在黎陽，余秀娥也準備用這種亂戰拖到援軍的抵達。然後將張衡的這支龍鑲軍全殲在這裏。
　　城內，壹處廢棄的宅子裏，余秀娥，黃連，謝秋匯聚在了壹起。
　　“打退他們壹波進攻了。”謝秋喜滋滋地道，他主持設計布置的各種陷阱大獲成功，讓他喜不自勝。
　　“這還僅僅是開始了！接下來才是苦戰！”身經百戰的余秀娥卻知道，這不過是開胃菜，吃了虧的張衡接下來壹定會調整戰術，穩打穩紮，步步推進，對方擁有優勢兵力，只要不冒險，不分兵，遇障礙平障礙，見房子拆房子，自然就能贏得這場戰事。
　　“報！”壹名滿身血汙的探子沖了進來，“余將軍，敵人從城外調來了大量的青壯，還有各類器械，現在正以大盾兵為先導，壹步壹步的向前壓進！”
　　“果然如此！”余秀娥吐出了壹口濁氣，這些天的較量，對方的統兵將軍可不是壹個笨蛋，相反還精明得很，如果硬要說什麽欠缺的話，那就是戰場上的應變能力還差了壹點，當然，這也就是相對於余秀娥這樣的人來說的。“現在我們三個人，各負責壹個方面，不要硬頂，記住，我們的任務就是拖，拖得時間越長越好，然後慢慢地往西城方向匯合，頂到天黑，援軍沒來，我們就跑路。”
　　“明白！”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張衡現在很氣悶，也很是不解。不明白為什麽黎陽的這支軍隊，就這樣與他死頂上了，據他所了解的情況，並州，翼州的兩路軍隊，壹路之上遇到的抵抗並不強烈，正在順利的向著勃州進軍，而勃州也正在準備著大撤退，每天海上的船只往來不絕，對於這壹點，齊國人是壹點辦法也沒有。對方是有退路的，卻偏生死死的咬著他不放，弄得他現在雖然距離勃州城最近，但卻可望而不可及，要是讓並州翼州的郡兵先到了勃州城下，那龍鑲軍的顏面何存？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齊國軍隊兵臨勃州城下，必將不戰而下。
　　皇帝或者不會在意是誰先攻下了勃州城，但龍鑲軍的大將軍非剝了他的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