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新兵請閉眼

　　道路兩邊的地裏，綠油油的青苗長勢不錯，看得野狗直咧嘴，笑瞇瞇地招呼著身邊的人道：“吩咐下去，都小心壹些，不要踩著了這些青苗，回頭這可都是我們的了，踩毀了，還得補種。”
　　鄒明心情卻是頗有些沈重，這蘭陵縣，以前可是壹個絲毫不輸於豐縣的繁華縣治，其實沙陽郡的絕大部分縣治，都還是挺富裕的，現在他們已經距蘭陵縣城不遠了，但壹路之上，幾乎沒有看到什麽人影兒。
　　“這人都到那裏去了？”他郁悶地道。
　　“這還用說，要麽逃了，要麽被順天軍裹協走了。”野狗道：“回頭咱們打起來，裏頭說不定就會有蘭陵本地人。”
　　對於順天軍這種到壹地便裹協壹地百姓的作法，鄒明除了表示憤怒之外，卻也無法可施。“但願打起來這些人跑得快壹些，不要給順天軍賣命，不然要是死多了，以後咱們也麻煩。”
　　“刀槍無眼，這個可真說不準，要真是大混戰起來，也不說他想跑就能跑得掉的。”野狗淡淡地道，鄒明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大陣仗，他可經歷過，那種數萬人在壹起混亂在壹起的慘烈景象，讓人思之心有余悸。想跑，四處都是刀光劍影，妳除了不停的揮動手中的刀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空間卻做別的事情，因為妳只要敢有絲毫的松懈，下壹刻就是被亂刀砍翻。躺下裝死？別逗了，妳會活生生的被人踩死的。
　　遠處響起了馬蹄聲，野狗擡起頭來，看到於超和他的斥候隊正如飛壹般的奔了回來。看於超的臉色，卻不怎麽歡喜。
　　“怎麽，吃虧了？”野狗揚了揚眉，兩軍交戰，最先交鋒的便是雙方的斥候，斥候，亦是壹軍之中最為精銳的壹批人，他們或者不通軍隊，但個人能力勿容置疑，看於超的模樣，野狗還以為在與對方斥候的交鋒之中吃了虧。這在軍隊之中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吃什麽虧？”於超撇了撇嘴，“對方的斥候遠遠的看見我們，轉身便跑，本來我還想抓兩個活的探聽壹下蘭陵縣的具體情況呢，這下好，我便是插上翅膀也追不上他們。真是的，什麽狗屁斥候，哪有隔著這麽遠便打馬就逃的？”
　　野狗大笑，“這便是順天軍。對了，妳有什麽其它的收獲？”
　　“全縮回去了。”於超哼了壹聲道：“數萬人全都縮回到了縣城之中，現在外面順天軍的大營，已經壹個人也沒有了。”
　　野狗大笑，“包不凡被我們打怕了，看到我們來了，居然縮回到城裏去了，也罷，他不出來，咱們也懶得理他，沒空與他糾纏。他要龜縮在縣城裏，便縮在城裏吧，咱們走咱們的。他要敢出來，咱們便再收拾他壹回。”
　　包不凡站在城頭，看著遠處太平軍的旗幟漸漸接近，最前方數十匹戰觀，稍後壹點，最多只有千余步兵。
　　包不凡的臉孔漸漸扭曲，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壹邊的陸壹帆，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這就是妳所說的上千騎兵？”
　　如果是上千騎兵，此時自然已經全部出現了，沒道理步兵都來了，騎兵卻還沒有看見。
　　陸壹帆身子向後縮了縮，“將軍，或者，或者他們的大隊騎兵去了別處。”
　　“放妳娘的狗屁！”包不凡勃然大怒，劈臉就是給他壹巴掌。區區幾十個騎兵，上千步兵，竟然將自己數萬人都嚇得躲進了縣城，這要是傳出去，自己以後還用做人嗎？本來在豐縣自己的大敗，已經讓大營裏的其它人對自己側目而視了。
　　“將軍，妳看，他們有後續部隊啊，妳看！”挨了壹巴掌的陸壹帆，看見遠處出現的又壹撥隊伍，大叫了起來。
　　包不凡擡頭，果然，視野盡頭，又有太平軍的旗幟出現了。但人數也並不多，兩撥加起來，也絕不會超過三千人。而陸壹帆嘴裏的上千騎兵，根本不見蹤影。
　　“準備出城作戰，全軍出城作戰！”包不凡狠狠地揮舞著拳頭，他要找回在豐縣失去的驕傲和尊嚴，唯壹的辦法便是擊敗眼前這支敵人。
　　“讓所有男人，拿起武器，沖出城去。”包不凡怒吼道：“畏縮不前者斬，猶豫不絕者斬，作戰不力者斬。”
　　城上響起了隆隆的戰鼓，城門猛然打開，震天的吶喊之聲響起，野狗瞇起了眼睛，從大開的城門處，烏秧秧的人群湧了出來，沒有什麽陣型，也沒有什麽攻擊梯次，唯壹讓人感到的就是人多。
　　“圓陣應戰！”野狗舉起了手中的鐵刀，對著於超揮了揮：“於超，妳們先去圓陣之中躲壹躲。”
　　“躲，為什麽要躲？我們可是騎兵。”於超不滿地道，“我們先去沖殺壹陣子。”
　　“妳拉倒吧！”野狗提著刀指著黑壓壓如同潮水壹般湧過來的：“就妳這點子人馬，妳覺得妳能向前沖幾步？咱們太平軍現在幾十匹好馬可都在妳們這兒，要是給玩沒了，老大非得心疼死。”
　　於超嘿了壹聲：“敢情妳是心疼馬啊！”
　　“自然，人現在好找，上好的戰馬，可真是難尋呢，快去圓陣之中避壹避，要是覺得閑得慌，那就幫著射幾箭唄！”野狗大笑著。
　　於超聳聳肩，瞧了瞧已經地成圓陣的士兵，大部人看起來很從容，而少部分雖然強作鎮靜，但不住顫抖的身體卻暴露了他們內心真實的想法。從容的是老兵，至少也是參加了上壹次豐縣大戰的兵，而緊張的，自然是剛剛擴張的壹些士兵了。
　　“舉刀，閉眼！”野狗的大吼聲讓正在踏入圓陣的於超忍不住又回頭張望了壹眼，野狗閉眼的命令卻只對那些新兵有效，而老兵們，眼睛卻瞪得極大。這是敢死營的土法子，第壹次參加戰鬥的新兵會被命令閉上眼睛，只管聽命令揮刀就是。
　　戰爭是殘酷的，絕大多數人在第壹次踏上戰場的時候，根本就無法適應這種慘烈的戰鬥，特別是像敢死營這種部隊，更是如此。而這種防禦戰，對士兵的協同壹致的要求是相當高的，壹個地方出現了軟脅，很容易全隊被人打穿的。
　　現在他們面臨的順天軍有多少，野狗憑經驗瞄了瞄，已經出了城正在向自己撲來的只怕便有上萬人了，後面還在黑壓壓的湧出來。順天軍的人海戰術，應用得真是得心應手啊。
　　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這些順天軍士兵面對著最多只有千把人的太平軍，內心深處自然是覺得這是十個指頭捏田螺，穩打穩的沒有絲毫問題。人多力量大嘛，雖然大多數手裏更多的鋤頭，釘靶，羊叉，釬擔，甚至只是棍棒，但大家上去壹個壹下子，不也能將對方鏟平麽？平素在鄉下打架不就是這樣的麽？或者他們這樣聲勢浩大的沖鋒，早就將對手嚇得狼狽而逃了。
　　當然，這是他們的想法，而不是太平軍的想法。
　　壹千人，圍成了壹個小小的圓陣，壹柄柄鐵刀高高舉起，有的大睜著雙眼，有的卻緊緊地閉著眼睛。閉上眼睛的新兵們，耳朵裏雖然還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吶喊之聲，但看不見如潮水般的人群，看不到尋方猙獰的面孔，也自慢慢的平靜下來。腦子裏想得卻是訓練之時，教官們用大頭腳與棘條教會他們的條例。
　　“弩箭，射！”距離圓陣八十步，野狗大聲下令道。
　　嗡的壹聲，數百支羽箭蜂湧而出，撲向黑壓壓沖過來的人群，用不著瞄準，因為此時，他們的周圍，已經全部是順天軍的士兵，而他們，就如同大海之中的壹塊礁石。
　　慘叫之聲響起，羽箭落處，壹個個順天軍士兵翻身跌倒，但旋即便被更多的人淹沒，淒慘的嚎叫之聲在更大的吶喊聲中，根本就如同蚊子在嗡嗡，除了近前的人，不會有人註意到。
　　三輪箭罷，順天軍士兵已經沖到了近前。
　　“砍！”圓陣之中，老兵們齊聲怒吼，數百柄舉起的鐵刀猛然落下。洶湧的潮水撞上了礁石，濺起的卻是鮮紅的浪花。
　　幾乎就在士兵們整齊的劈下手中的大刀的時候，野狗卻是大吼壹聲，高舉著大刀，從圓陣之中壹躍而出，落在圓陣之前十數步處，手中鐵刀橫掃四方，瞬間便清理出壹大片空地。而與野狗壹齊沖出去的，還有鄒明，手中鐵槍吞吐，槍槍奪命。
　　圓陣之中的於超，騎在馬上，壹箭壹箭的射擊著沖上來的對手，他也是第壹次真正觀摩太平軍的陣戰。他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但眼前的壹切，卻讓他震驚不已。這可是壹支成軍才不過半年的軍隊啊，但表現出來的東西，卻要比他服務了多年的越國正規軍要更強。而此時，那些新兵們還閉著眼睛，根本就沒睜開過。
　　“舉！”
　　“砍！”
　　命令很簡單，來來去去就是兩個字，但這些士兵們造成的殺傷，卻遠遠要超過沖入敵群之中的兩位高手。
　　呼的兩聲，沖出去的兩位高手又飛了回來，坐在圓陣之中不停的喘著粗氣，而那些士兵們，卻還在有條不紊的在舉，砍的命令聲中機械的重復著相同的動作，在這個時期，他們只不過是前後換了壹次位而已。第二排的站到了第壹排，讓已經劈砍了十余次的第壹排士兵退回到了圓陣的當中。如果是對上有經驗的正規軍隊，這種換位是最危險的時候，因為很有可能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人殺出缺口來，奈何他們的對手卻是壹群根本沒有什麽戰鬥經驗的農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