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怒而興兵
馬前卒 by 槍手1號
2019-4-3 18:01
苑壹秋大步走出了開平郡王府。鄧洪死了,死得很平靜,似乎對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了絲毫的留戀,而在他之前,被囚禁在鄧氏大院裏的所有鄧氏族人亦被皇命處死,雍都的大牢之中,因與鄧氏有勾連而下獄的人,也在同壹時間被處斬。鄧氏留下的所有痕跡,壹日之間,在雍都似乎全都被抹去了。
真得抹去了麽?苑壹秋心中卻有些黯然,鄧洪是在那座靈殿當中自殺的,就在供桌前面的那個極舊的破破爛爛蒲團之上,而在他之後,那壹排排從供桌之上壹直延伸到屋梁之下的全是靈牌,整個屋子裏,除了進門的這壹面,三面墻下,全都是密密麻的這樣的靈牌。
每壹面靈牌都是由血書就,整個屋子裏充滿著淡淡的壹股血腥味。即便是苑壹秋看盡世間滄桑,但壹進入這間屋子,不管是視覺還是心靈,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因為他清楚,這裏頭的每壹個人,都是為了秦國而戰死的。
皇帝賜給鄧洪的是壹壺毒酒,但鄧洪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鄧氏男兒,當死刀兵之下。
這便是鄧洪最後對苑壹秋所說的話,說完了這句話,鄧洪便拔出了他隨身的短刀,壹刀便捅進了自己有心臟。
殷紅的鮮血噴灑在供桌上,也灑在那前面幾排的靈牌之上,鄧洪跌坐在那個蒲團之上,背對面門,面向著那些靈牌,至死不倒。
收回了目光,苑壹秋步履有些沈重的離開了開平郡王府。鄧洪之前所說的那些話,卻仍在他的腦海之中回蕩。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這樣壹個為了大秦奮鬥了百余年的家族,那怕最終做錯了事,但也是為了秦國,他說得,的確有道理。
只是,皇帝能聽嗎?現在的皇帝父子,已經將鄧氏壹族恨到了骨子裏,如果不是苑壹秋以及壹些老臣的竭力勸說,只怕皇帝便要將鄧氏壹族押到菜市口,淩尺處死了。
用鄧洪最後的話來說服皇帝,只怕根本無用。
苑壹秋的擔心並沒有錯,回到皇宮的他,將鄧洪最後的遺言轉述給皇帝馬越的時候,換來的只是皇帝的雷霆大怒。
“此獠死前還不忘再坑我大秦壹次啊,放棄虎牢,逐地退守,沒有了帝國腹地這些膏腴之地,大秦還剩下什麽,還有什麽?我們能堅持多久?壹年,還是兩年?只有奪回虎牢,才能守住大秦的財稅之地,大秦才有崛起之希望。”馬越憤怒的吼聲在大殿之中回響。“太子沒有帶過大軍,朕帶過沒有?朕要親征,朕要親率二十萬大軍,前往虎牢,與秦風絕壹死戰。”
苑壹秋長嘆壹聲,心中突然有些後悔,如果不說是鄧洪之遺言,而是以自己的名義建言,皇帝或者還會考慮壹二,現在皇帝只要壹聽到鄧氏二個字,便會完全失去理智。
二十萬大軍與明軍決壹死戰,可是真有勝利的希望嗎?當初鄧樸十萬大軍與秦風決戰,那可是秦國精銳的邊軍,更有秦國聞名天下的鐵騎,但仍然壹敗塗地,數萬鐵騎葬身橫甸,鄧樸鄧素盡皆戰死。現在聽起來軍隊更多,但戰鬥力,又哪裏能與當時鄧樸統率下的邊軍強悍。
“陛下不可輕離雍都,只有陛下坐鎮中樞,才能為大軍籌集到更多的糧餉,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啊!陛下。”苑壹秋道:“我大秦也不是沒有能征慣戰之將,不若陛下將卞無雙召回,由卞無雙統領大軍迎擊明軍。”
“卞無雙?”皇帝兩眼瞪圓看著苑壹秋,“這也是那鄧洪的意思?”
“不不不,陛下,這是臣的意思。”苑壹秋趕緊道。如果說是鄧洪的意思,只怕又要被當場否決了。
“絕無可能。”馬越冷笑道:“鄧洪,卞無雙,都是壹路貨色。這個卞無雙忘恩負義,當初他被鄧洪所迫,如果不是朕給他撐腰,讓他去落英山脈,只怕他卞氏早已被鄧洪趕盡殺絕,可他是怎麽報答我的?這些年來,他每壹天,每壹刻做的事情,都是在將落英山脈的大秦將士化為他的私軍,忠於朝廷的將士不是被貶,就是被殺,現在落英山脈的軍隊,還是大秦的軍隊嗎?早就成了他卞氏的私軍了。他想做鄧洪之二,與虎牢的那個肖鏘懷著壹樣的心思。將他召回,哈哈,豈不是縱虎出山?”
“陛下,無論如何,卞氏亦是依托大秦而生,秦存存卞氏存,大秦生死關頭,相信卞無雙也還是分得輕輕重的,陛下可命卞無雙單騎返京,不得從落英山脈帶回壹兵壹卒,到時候由卞無雙任大將軍,由太子任監軍,自可保無事。至於落英山脈,臣願請櫻前往,卞無雙能將那裏的將士化為私軍,臣亦自信能讓這些軍隊再次回歸朝廷。”
“這樣?”馬越聞言,心中不由壹動,看著苑壹秋,驟然之間,心中突然又是疑雲大起,當初盧壹定,肖鏘何嘗不是對大秦忠心耿耿,但壹朝失去束縛,立時便露出了自己的猙獰面目,苑壹秋這些年壹直在京城,看起來對大秦,對自己忠心無二,但誰又能保證他就沒有二心?
大秦風雨飄搖,連二接三的打擊,已經讓馬越看誰都覺得對方腦後長有反骨,苑壹秋到了落英山脈,還能對自己壹心壹意?卞無雙任了大將軍,太子任監軍,就能壓制得了他?卞無雙,鄧洪二人,與皇帝相爭相扶數十年,對於這二人的能耐,他是壹清二楚,稚嫩的太子,怎麽可能是卞無雙的對手?
壹旦讓卞無雙將這二十萬大軍也握在了手中,只怕這馬氏朝堂,當真要換壹個人來坐壹坐了。
壹念至此,心中已是決心已下。
“朕意已決,妳不必多言了,朕將禦駕親征,太子坐鎮雍都籌集糧餉。苑壹秋,妳為副將,下去吧,作好壹切出征的準備。我希望在九月初的時候,大軍能夠開拔!”
苑壹秋心中黯然,垂首道:“遵命,陛下。”
走出皇宮的大門,陣陣狂風迎面而來,天上的烏雲似乎要壓到了頭頂之上,道道銀弧在烏雲之間閃動,隆隆的雷聲自遠而近。
向前走出壹段距離,啪噠壹聲,壹滴雨水落在他的臉上,苑壹秋停了下來,仰首看天,又是壹道雷霆落下,大雨就在這雷聲之中降臨了雍都,頃刻之間,整個雍都便蒙在了壹片雨霧之中,再也看不清遠處的景象了。
就在大雨之中,苑壹秋垂著頭,壹步壹步的踏著水花走遠。
青河郡,同樣壹個人也站在雨中,任由大雨傾盆落下,將自己澆得透濕,這人,便是在與鄧氏爭鬥之中落敗的卞無雙,來到了落英山脈之後,數年之間,他終於將這支軍隊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當初皇帝派來給他撐腰的壹萬雷霆軍,已經被他打發回去了雍都,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他們了。留下這壹萬雷霆軍,對他來說,反而是壹個摯肘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將這壹萬雷霆軍也化為己有,當初派這支軍隊來的時候,皇帝也不是沒有想法的。只不過這支軍隊的首腦,與自己比起來,還是嫩了壹些。
現在青河郡已經完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但這又有什麽用呢?卞無雙背負著手,看著自天而降的暴雨,以他的武道修為,即便是站在這狂風暴雨之中,自然也可以不讓片雨沾上自己,但現在,他只想讓雨將自己痛痛快快地澆濕。
虎牢易主,十萬虎牢軍隊投降了明國,盧壹定舉兵占了丹陽,卻將自己的大本營青州,袒露在明人的面前,想幹什麽,還用想嗎?
大秦還能撐多久?
壹柄油紙傘出現在了他的頭頂,將雨水擋開,不用回頭,卞無雙也知道是誰。
“妳回來了?”他問道。
“是,父親,照影峽那邊壹切正常,我們的軍隊數次出照影峽,最遠的壹股壹直走到了井徑關下,但楚人也沒有出兵。現在的楚人,的確沒有心思與我們再爭奪落英山脈了。”許文忠道:“將士們很是興奮呢,都希望父親下令重奪井徑關呢,只要拿回了井徑關,我們便又可兵出落英山脈,去南陽走上幾遭了。宿遷帶走了西軍精銳,現在的南陽可以說是空虛之極。”
“有個卵用!”卞無雙突然爆出了壹句粗語,頓時讓卞無忠瞠目結舌,這話如果從鄧洪嘴裏飆出來壹點也不會讓人意外,因為鄧氏在卞氏的眼中,就是壹群粗人,但自己的父親,可是從小接受著最正統的貴族教育,從不出惡語,更不用說這樣的市井低俗之言了。
“父親,您怎麽啦?”他惴惴不安地問道。這幾個月,他壹直呆在照影峽中,直到接到父親的信件,這才趕回了青河郡。虎牢之變,也讓他駭然失色,但虎牢,距離青州郡,中間可是隔了千山萬水呢,父親何故如此失態?“是因為虎牢之事嗎?”
“大秦已到生死存亡之時了。”卞無雙沈聲道,“文忠,妳是不是以為距離我們很遠很遠呢?如果妳這樣想,那可就真讓父親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