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不可思議

　　舒暢背負著雙手，搖搖擺擺地走在秦人的大本營中，壹邊走壹邊東張西望，在他身後，仍然戴著鬥笠的秦風的雙拳卻是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大營之內，隨處可見的秦兵，身上穿著的大多都是楚國西部邊軍的盔甲、戰袍，手中的武器也多是楚國制式。
　　這些都是他們在落英山脈壹戰之中的戰利品，秦風曾親眼目睹這些秦兵從他的戰友們身上剝下衣甲，然後赤條條地將那些人堆集在壹起，壹把大火燒了個壹幹二凈。
　　他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舒暢轉過頭來，看著秦風，微微地搖了搖頭。
　　照影峽雖然是秦國邊軍的大本營，但卻著實簡陋，建築特色也體現著西秦人壹向的粗獷的作風，巨木為梁石為墻，墻面都沒有打磨整齊，靠外的壹面仍然保持著原本的棱角。即便是鄧樸身為大將軍，所住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大了壹些而已，砌在他居住的房屋的石料不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石頭，而是整整齊齊的青石，但也能清晰地看到鐵釬打磨出來的紋路，壹根根探出來的圓木作為椽子，屋頂之上蓋著的卻不是瓦，而是壹塊塊的青石板。
　　與南楚的精細比起來，秦人完全是另外壹種風格。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牙將伸手做出了壹個請的手勢，便垂手退到了壹邊。舒暢與秦風跨進門去，木門便在身後被輕輕地掩上。
　　屋內只有鄧樸壹人，站在屋中的正中央，雙手環換在胸前，眼光掃過舒暢，正欲說話，眼光卻最終落在了舒暢身後的秦風身上。眼瞳微微收縮，原要抱在胸前的雙手放了下來，垂在了身側，這壹瞬間，他原本放松的身體也驟然緊繃起來。
　　“我還真是小看了妳，舒大夫，當真想不到，妳身邊居然還有這樣的大高手？”鄧樸深深地吸了壹口氣，搖了搖頭。
　　“鄧將軍，這壹次我們來找妳，不是來找妳打架的。”舒暢笑道：“而是我這位同伴，有壹樁生意與妳談談。”
　　舒暢的手指向身後的秦風。
　　“妳的同伴見不得人嗎？”鄧樸呵呵壹笑，“什麽時候我與敢死營的人也有生意可談了？”
　　“鄧將軍願意見我們，就已經代表了無數可能是吧？”
　　“我只是好奇，現在已經成了落水狗的敢死營為二當家的，為什麽會要見我？現在楚人視妳們為叛徒，秦人看妳們是仇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滋味不太好受吧？”鄧樸嘲笑道。
　　舒暢卻是搖了搖頭，“落水狗這形容不大妥當，我們更像是壹群落水狼，雖然慘了壹點，但也不至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落英山脈大得很，我們隨便往那個山溝溝裏壹鉆，妳盡起妳麾下大軍，也不見得找不到我們。現在與妳們正面對陣肯定是不行了，但搗搗亂還是可以的，比方說殺殺妳的巡邏兵，燒燒妳的糧草，還可以流竄到妳們秦國去搶壹搶，殺壹殺，妳說對吧？”
　　鄧樸冷笑：“妳這是在威脅我嗎？”
　　“算不上威脅，只是告訴妳，敢死營仍然有他存在的價值，雖然他現在很弱小，但是並不是沒有與妳談判的資本。”
　　“可妳剛剛說是這位仁兄與我談生意，他能代表敢死營？敢死營這麽快就有了新主人？哦對了，這個人的武道修為很高，九級，嘿嘿，難怪妳們這麽自信，也不錯，有這樣壹個高手帶著妳們，妳們的確能對秦或者楚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壞。壹群狼好打，可是壹只只的孤狼就不好抓了。”鄧樸吸了壹口氣。
　　“他不是什麽新主人。”舒暢微笑：“敢死營本來就是他的。”他向側後跨出壹步，將身後的秦風讓了出來。
　　伸手摘下頭上的鬥笠，秦風露出了自己的真容，看著鄧樸，點頭示意：“鄧將軍，我們又見面了。”
　　看到秦風的那壹霎那，即便鄧樸歷盡滄桑，見多識廣，但那壹刻整個人仍然僵在了那裏，半晌才擡起手指著秦風，結結巴巴地道：“妳，妳不是死了嗎？上京那個被淩遲處死的人不是妳？”
　　“當然不是我。不過妳也可以認為我死了。”秦風隨手將鬥笠扔到壹邊，看著鄧樸，“在上京，我的確死了，但出了上京的我，卻又活了過來。”
　　鄧樸搖著頭，秦風的話，他根本無法理解，想了半天，才自以為了然的道：“我明白了，是因為昭華公主的原因，看來楚國朝廷又玩弄了壹出障眼術，欺騙了天下所有人。只是我不明白，既然妳還活著，為什麽不就此隱姓瞞名，與昭華公主雙宿雙飛，過快快活活地過日子，幹什麽還要跑出來？”
　　聽到鄧樸提起昭華公主，秦風眼中閃過壹絲不易察覺的痛苦的光芒，深深的吸了壹口氣：“這裏面的事情，壹言難盡，而且我也不想再提這件事情。妳只需要知道，我回來了，我將會為我冤死的兄弟們討壹個公道就可以了。”
　　鄧樸深深地看了秦風壹眼，了然的點著頭，沖著秦風豎起了大拇指，“好，為了兄弟們，不要榮華富貴的前程，也不要如花似玉的女人，妳是個真漢子，有真性情，就沖這壹點，這筆生意，我們可以談壹談。請坐，舒大夫，妳也請坐。”
　　坐回到大案之後，鄧樸看著秦風，“在我們正式談生意之前，我還有壹件事不明白，還請秦校尉指教。”
　　“叫我秦風吧，我不是什麽校尉了。”秦風擺了擺手。
　　“好，秦風，我記得妳不過六級武道的身手，雖然妳在戰鬥之中經常展現出超出六級的能力來，但我實在想不出，妳這壹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為什麽會突然壹下子到了九級，這令人不可思議，簡直聞所未聞，難不成妳以前壹直在藏拙？可據我們對妳的情報，在以往的戰鬥之中，妳多次瀕臨絕境，險死還生，如果有隱藏的實力，那些時候便應當表現出來，大戰之中，不可能將自己隱藏得這麽好。因為那會讓壹個高手死得很冤枉的。”
　　“非常抱歉鄧將軍，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妳，我只能告訴妳的是，我真的死了壹回，這是我死而復生的禮物。”秦風兩手壹攤，他自己的問題，的確無法啟齒。
　　鄧樸盯著秦風，突然壹揮手，大案之上壹面硯臺飛起，緩緩地向著秦風飛去，飛到他與秦風中間位置的時候，便凝立不動。
　　舒暢肘屈在椅子的扶手上，壹只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壹幕。
　　硯臺在兩人之間時而前進壹點點，時而後退壹點點，但終歸還是在壹點點地向著秦風逼近。很顯然，在兩人的這壹場無聲的較量之中，鄧樸依然占據著上風。
　　硯臺前進到了距離秦風不到壹尺的距離，再向前，便要砸到秦風的臉上，看到這裏，舒暢也緊張了起來，看看鄧樸，原本坐著的鄧樸意態還算悠閑的他，此刻雙手牢牢地按著大案，大案的四條桌腿竟然在慢慢地下陷，在看看秦風，已是矮了壹大截，他坐著的椅子腳陷得更深。
　　硯臺突然旋轉了起來，每轉壹圈，便有無數的粉末落下，硯臺便小了壹圈，再轉得幾轉，整個硯臺已經消失不見了，只余下無數的粉末在兩人之間飛舞。
　　“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鄧樸兩手壹松，身體微微後仰，秦風卻是站了起來，身下的椅子在他站起的時候，嘩啦啦的碎成了壹地木渣，這壹場較量，終究還是鄧樸勝了壹籌。“難得，難得，不明白啊真不明白。”
　　鄧樸有些苦惱地用力地搔著腦袋，對於壹個勤修武道的人來說，眼前出現秦風這樣不可思議的存在，的確讓他感到震驚萬分，即便是天才，也沒有這般快法。
　　“武道只是末節！”秦風看著鄧樸，“左帥宗師修為，但在陰謀之下，照樣死得不明不白。我現在雖然有了九級的修為，但在我的仇人面前，卻仍是束手無策，什麽也做不到。鄧將軍，妳身為統兵大將，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在千軍萬馬面前，在大勢面前，個人的武道修為再高又有什麽用？即便是李清大帝復生，也不敢單槍匹馬單挑妳的西部邊軍吧？”
　　鄧樸嘿的壹笑，“這倒說得不錯，武道修為只是輔助，大勢才是根本。秦風，妳來找我談什麽生意？”
　　“我要殺壹個人。”秦風直截了當地道。“可是卻力有未逮，只能來找妳尋求合作。”
　　“妳想殺的是妳以前的部將段暄，綽號剪刀，可是卻有安如海礙著妳，可妳來找我幹什麽？難不成妳是想邀我去為妳助拳？”鄧樸壹笑，“妳覺得這不是太兒戲了嗎？”
　　“助拳談不上，妳是秦國邊軍統帥，而安如海卻是新任的西部邊軍統帥，兩人地位對等，如果妳約安如海出城來與妳會談，共商邊境雙方共處之道，不是合情合理嗎？”秦風道。
　　鄧樸嘿的壹聲，“原來妳打得是這個主意，我將安如海約出城來，拖住他，妳便可以潛進城去，殺了剪刀是也不是？”
　　“不錯。我想不出別的什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