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孤山老帥

　　雍都城外十裏，有壹座孤零零的小山，山不大，但在雍都甚至整個秦國而至天下，卻都是大名鼎鼎。它就叫做孤山，沒有歷史的傳奇，亦沒有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奇觀，他之所以如此有名，只是因為孤山之上住著壹個人。
　　他叫李摯。
　　秦國的定海神針。
　　壹排茅草房是孤山之上唯壹的建築，雍都人都習慣地稱它為草廬。
　　李摯赤著腳，坐在門檻之上，正在編織著壹個竹筐，頭頂上的屋檐下，掛著壹塊塊風幹的臘肉，臘魚，臘腸等物。
　　今年整整壹年，大小事不斷，李摯幾乎沒有在孤山之上住多久，等回到孤山之上，與他壹齊住在孤山上的幾十個老兵，卻是早將這些物事都已備好了。
　　這些老兵，幾乎都是與李摯同壹個時代的人物，無兒無女，無牽無掛，如今壹個個都已是風燭殘年了。
　　李摯編著竹筐，看著不遠處幾個正費勁的揮動著鋤頭給田地松主的老漢，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每次回家，還能看到這些老家夥們揮鋤幹活兒，他就開興之極。
　　從越京城回來，總算輕閑了下來，孤山上的竹筐竹笠等物卻都是損壞得七七八八，而這些，以往都是由李摯負責的，他不在，這些東西用壞壹個可就少了壹個，難得清閑下來，他得多編壹些放在這裏，如今天下大亂，四國鼎立百年的局面，率先倒下的是越國，那麽下壹個會是誰？
　　李摯很是擔憂秦國。
　　秦國僻處西方，雖然士兵剽悍善戰，但貧窮卻壹直制約著這壹個國家的發展，而國內多年形成的政治局面，也註定了秦國根本沒有能力向外擴張。卞鄧兩家，不管是那壹家有迅猛發展的勢頭，另壹家必然便要上來扯後腿，即便是皇室，也會擔憂他們尾大不掉，這種三足鼎立的局面，說起來是壹種穩定，但從另壹個角度上來說，卻讓秦國只能自保。
　　這兩年鄧氏蓬勃發展，對外戰爭連接取得勝利，鄧樸更是晉身宗師，聲勢大漲。秦人，從根子上還是崇拜英雄的，就像他們崇拜自己壹般，如今鄧氏的連接取勝，已經在秦人之中形成了巨大的影響，在國內，壓得卞氏喘不過氣來。
　　與以往壹樣，皇室毫不意外的與卞氏聯合起來，開始全力打壓鄧氏，先是明升暗降鄧樸，奪取了駐紮在秦楚邊軍的軍權，接著又在朝堂之上展開打壓，就在這半年之中，朝廷之中以各種名義免職，查辦了十余名大臣，其只有七個是鄧氏壹系或者與鄧氏有著聯系。
　　李摯不聞不問，不是他不想過問，而是他很清楚，這是慣性，即便是他，也無法更改。而且他也知道，鄧氏的過於強大，對於秦國也的確不是好事。
　　希望這種內鬥能始終控制在壹個有限的範圍之內，而他能做的，便只有這壹點了。這些年來，他力所能及的讓這種內鬥鬥而不破，這是壹個危險的遊戲，自己在壹日，或者還能維持這種態系，但如果自己不在了呢？
　　他深深的嘆了壹口氣，將壹個編好的竹筐放在身邊，拿起篾刀，開始剝起竹子。
　　壹根碗口粗細的竹子還沒有完全剖完，遠處突然響起密集的馬蹄之聲，李摯擡頭，看向山下，旌旗招展，駿馬如龍，壹面大大的卞字旗迎風招展。
　　他嘆了壹口氣，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在孤山之上，如果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不管是卞氏還是鄧氏抑或是皇室，都不會來這裏找他的。
　　居然是卞無雙親來，那定然又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吶！
　　馬隊在山下停也下來，卞無雙壹人迎著小徑向上走來。壹直走到李摯的跟前，行了壹禮，還沒有說話，李摯便指了指身邊，示意他坐下。
　　卞無雙坐在了李摯的身邊，從地上撿起壹把篾刀，動作麻利地刮著壹根青竹的外皮，看起來沒少做這些事情。
　　“李帥，這壹次我做錯了壹件事情。”滋滋啦啦地刮著竹青，卞無雙道。
　　嘩啦壹聲，李摯將本來已經很薄的壹根篾條再壹次壹破為二，“能讓妳主動開口認錯，看來這壹次的事情大到妳根本就兜不住了，是什麽樣的事情讓妳這麽著急？妳這壹刀剖厚了，這根竹子算是廢了。”
　　卞無雙是九級巔峰的高手，居然會把握不住輕重，這讓李摯的心更沈重了壹些，這只能說明壹件事，這壹次發生的事，足以影響到秦國的安危。
　　“出雲郡有壹股我們邊軍支持的匪幫，首領叫秦超。鄧氏便是利用他來籌集壹些資金做壹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卞無雙道。
　　李摯沒有作聲。
　　“這壹次，我們成功地收買了這個匪首秦超，讓他去做了壹件事情。”卞無雙道。
　　“出雲郡齊國已經割讓給了明國，妳想讓這秦超去做的事情是什麽？”李摯擡頭看了他壹眼：“讓秦超去破壞出雲郡，以此來制造鄧氏與明帝國之間的摩擦？”
　　卞無雙苦笑：“如果僅僅是如此，我也不會上孤山了，這壹次明國霹靂營二千先鋒赴出雲郡，但在他們的隊伍之中，隱藏著壹個人，大明帝國的皇後，閔若兮！”
　　卡嚓壹聲，李摯剛剛拿在手裏的半片竹子瞬間變成了壹地的碎片，李摯霍然擡頭，看著卞無雙：“妳與齊人還有勾結？”
　　卞無雙點了點頭：“這壹次，的確是我與齊人勾連在了壹起，我們雙方準備在出雲郡殲來了這兩千霹靂營，同時也將閔若兮殺死。事後便可以嫁禍給出雲郡的匪幫，如果成功，我們與齊國算是各取所需。”
　　李摯看著卞無雙，眼中湧起濃濃的悲哀之色：“卞無雙，如果妳想要削弱鄧氏的力量，有的是辦法，妳擔心鄧氏太強這我能理解，但這些年來，妳與皇帝對於如何削弱他們的力量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只要他們強大到壹定的地步，便必然會推動秦國邊軍打上幾仗，幾仗下來，鄧氏便又回到了原點，這壹次，妳為什麽這樣心急？”
　　“大帥，文忠在楚地，根本指揮不動那裏的軍隊。”卞無雙盯著李摯，“這種情況之下，在楚國西部，我們無法發動戰爭，因為壹打起來，鐵定是血本無歸。而在另壹邊，鄧氏與秦風眉來言去，秦風扶植鄧氏的用心昭然若揭，幾乎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大帥，妳說我能不急嗎？”
　　“結果怎麽樣？當然是失敗了。妳有什麽把柄落在了他們的手中，秦超被抓了？”李摯問道。
　　卞無雙嘆氣道：“如果是區區秦超被抓，我根本就懶得理會，壹個小小的匪徒，說得話有什麽可信度，但卞梁落在了他們的手中。這壹次閔若兮在出雲郡大開殺戒，不但絞死了齊康，秦超，更是壹口氣屠殺了兩千俘虜，出雲郡城，幾乎被血染紅了。”
　　李摯眉毛微挑，閔若兮大開殺戒讓他有些意外，但更意外的是卞梁被對方生擒活捉了：“是賀人屠還是瑛姑？”卞梁是九級巔峰的好手，能把他生擒活捉，大明帝國除了這兩個，只怕沒有人能做到。
　　“是賀人屠！”卞無雙沈聲道：“我們，還有齊國的情報都失誤了，那個壹直出現在越京城的賀人屠是假的，真的壹直隱藏在閔若兮的身邊。而更可慮的是，我們的人發現，鄧方在隨後出現在了出雲郡城，今天，我又接到了報告，邊軍出動了壹支三千人的精銳部隊，突然向著出雲郡方向靠近。大帥，我最擔心的就是卞梁落在了鄧方手中。”
　　李摯沒好氣地道：“當然是落在了鄧方手中，不然怎麽會有三千人的邊軍靠近出雲郡。”他出神地看著遠處飄飄蕩蕩的白雲：“如果這只是壹次巧合倒也罷了，如果這壹次賀人屠隱身藏在閔若兮的身邊，越京城卻出現了壹個假的是明人有意為之，目的就是釣幾條大魚上勾，那設計此局的人，心思未免也太深沈了壹些。”
　　“李帥，妳是說，明人有意造成我國的內亂？讓我們與鄧氏鬥個妳死我活？”卞無雙悚然而驚。
　　“他們算計的人，便是想算計他們的人。妳如果不想算計他們，又怎麽會墜入這樣的陷阱之中去！”李摯瞪了他壹眼，“妳以為現在明人與我們秦人交好，雙方貿易之間來往火熱，各取所需，他們便不會算計我們嗎？這壹次，他們拿住的正是我們大秦的軟脅。如果卞梁被鄧方抓住出現在了朝堂之上，妳知道後果會是什麽嗎？明人壹定會配合他們的，到時候卞梁出現在雍都的時候，明人的使節也壹定會出現在雍都，我們雙方正在交易的糧，鹽，鐵，都會被終止，壓力會鋪天蓋地的全都壓在妳們卞氏身上。即便有皇帝護著妳們卞氏，這壹次妳們不死也得脫層皮。”
　　“李帥，我卞氏若倒，秦國便也會岌岌可危了。”卞無雙看著李摯，沈聲道。“此次還請李帥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