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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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六章 平庸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5

  裴儉接過楊玄的佩刀,上馬問話。
  “前鋒何在?”
  隨軍小吏楞了壹下,顯然還不適應換個稟告的對象,猶豫了壹下後,說道:“前鋒已經接敵了。”
  裴儉看了壹眼前方,“甄司馬並未遣人求援,可見勢均力敵。以壹千騎增援,敵軍撤離,勿追。若敵軍不退,糾纏,混戰,我隨後領軍而至,壹舉破敵!”
  這個安排,穩,且不乏犀利。
  再仔細壹琢磨,這壹番安排中,竟然隱含著對敵將各種應對的算計。
  敵軍撤離,勿追——若是佯敗,澄陽城兩側準備伏兵,壹下竄出來……甄斯文危矣!
  甄斯文並未令人求援,可見與敵軍廝殺的難解難分。
  在這個判斷的基礎上,令壹千騎增援,若是敵軍不撤,那麽就纏住,不給敵軍逃竄的機會。
  隨後,裴儉領大軍趕到,掩殺了事。
  楊玄微笑,有些自得的問道:“如何?”
  韓紀贊道:“人心算計,盡矣!”
  兵法,便是人心算計。
  所謂算無遺策,便是把對手的各種想法都想到了。若是能做出最好的應對,那便是名將。
  武將做到了極致,文官做到了極致,都是殊途同歸。
  這等人丟在朝堂之上,也是宰相之才。
  韓紀笑道:“此人大才。”
  不過,經驗卻差些意思。
  韓紀沒提醒,此刻提醒,會幹擾楊玄的決心。
  經驗,都是打出來的。
  壹千騎出動了。
  隨即,裴儉沖著大旗下的楊玄拱手。
  楊玄舉起手。
  “只管去!”
  大軍出動,楊玄身後僅剩下數千騎。
  “郎君,江存中畢竟是老人,且與郎君關系密切……”
  韓紀提醒道,“就怕離心。”
  楊玄笑了笑,“壹朝天子壹朝臣,接手北疆後,我令南賀統領全軍,這是應有之意。就算是黃相公和廖中丞來了,也不會置喙。
  江存中為副手,實則已經提升了兩級。
  再有,若是讓江存中統領北疆軍,那些擔心壹朝天子壹朝臣的將領們都會聚攏在他的身邊,這是什麽?”
  “另立山頭!”老賊沖著韓紀笑了笑。
  韓紀聰明,也就是和赫連燕略微有些聯系。他甚至故意和小團體裏的其他人疏遠,這便是主動避嫌。
  “江存中,不敢!”韓紀說道。
  “他敢不敢另說。我為北疆之主,便不該用這等事去考驗麾下。”
  這話引發了老賊的共鳴,看著面色潮紅。
  “老賊妳想到了什麽?”
  老二真是個最佳捧哏。
  老賊說道:“桃縣青樓有個名妓,與壹讀書人互為知己,說是翻年就贖身。二人形同夫妻,更是說了贖身就成親。
  那名妓癡戀讀書人,有個交好的女妓說是該考驗壹番讀書人,名妓深以為然,便請她出手……”
  “如何?”
  屠裳情不自禁的問道。
  “屠公妳也去青樓?”王老二問道。
  楊玄看到屠裳右手五指並攏,在發力。
  姜鶴兒卻忍不住問道:“老賊,最後如何了?二人可是成親了?”
  老賊嘆道,“那名妓壹心想著翻年就贖身,等新年至,她喜滋滋的等著情郎來為自己贖身。卻看到那讀書人帶著自己交好的女妓上了馬車,隨後遠去。”
  姜鶴兒大怒,“義氣呢?”
  “義氣啊!”老賊眸色蒼涼,“義氣都被狗吃了!”
  姜鶴兒氣得跺腳,“人心真臟!不可信!”
  王老二說道:“我信郎君!”
  眾人看著他,都笑了。
  楊玄莞爾,吩咐道:“老二領斥候哨探周邊,隔絕敵軍耳目。”
  “是。”
  王老二歡喜的帶著人出發了。
  “老二好像不知曉何為憂愁。”
  韓紀看著有些羨慕。
  “少欲,就能如此。”屠裳撫須,頗為得意。
  赫連燕問道:“可要打探前方戰事的消息?”
  “不必,我信他!”
  ……
  兩支軍隊廝殺的難解難分。
  甄斯文帶著麾下反復沖殺,趙多拉在城頭的鼓聲中,寸步不退。
  “甄斯文,悍勇!”
  城頭,肖宏德給甄斯文下了定語。
  彭誌說道:“他偶爾會發狂。”
  “嗯?”
  說話間,就見甄斯文突然策馬疾馳,竟然沖著趙多拉去了。
  壹路上不斷遭遇攔截,甄斯文不管不顧,不要命的劈砍,竟然被他砍出了壹條通道。
  就在趙多拉準備出手時,有人喊道:“敵軍援軍到了。”
  趙多拉揮手,麾下湧上去,堵住了甄斯文。
  “多少人馬?”
  “壹千騎!”
  趙多拉愕然。
  四千對三千,雙方殺的難解難分。
  唐軍又來了壹千,按理應當……還是難解難分。
  若是撤離,氣勢上守軍就弱了壹頭。
  ——四千對四千,還是在澄陽城前,守軍竟然敗退。
  肖宏德能活剝了他!
  咚咚咚!
  鼓聲隆隆。
  城頭,肖宏德說道:“三千騎,從側面城門悄然而出,隱於兩側,待命伏擊。”
  “是!”
  這是不準備讓趙多拉撤退之意。
  壹千騎加入了戰場,守軍頓時就被壓制住了。
  而且,北疆軍氣勢如虹,竟然分為小股人馬,穿插進了守軍中間。
  “這是亂戰!”
  彭誌說道:“楊狗的手筆!”
  “雙方糾纏在壹起,隨後大軍趕到,掩殺。”肖宏德眸色陰郁,“令趙多拉緩緩而撤。伏兵準備。”
  號角聲響起。
  “撤!”
  趙多拉帶著麾下努力往後撤退,可北疆軍已經和他們緊緊纏在壹起。
  每壹步後撤都會付出代價。
  “撤退!”
  趙多拉喊道。
  澄陽城兩側,數千騎兵就位。
  是出擊,還是等待?
  “令他不顧壹切,撤!”
  肖宏德摒棄了借北疆軍之手弄死趙多拉的算計。
  “撤!”
  趙多拉帶著麾下掉頭。
  嗚嗚嗚!
  號角聲來自於南方。
  接著,馬蹄聲雷鳴般的響起。
  趙多拉回首,只是看了壹眼,面色慘白。
  大股騎兵正在趕來。
  若是早到壹刻,他會毫不猶豫的帶著麾下撤離。
  晚到壹刻,兩側伏兵出擊,甄斯文的糾纏就成了作繭自縛!
  北疆軍出擊的時機,不早不晚。
  準確到了令他絕望的程度。
  “楊狗!”
  趙多拉看了壹眼城頭。
  肖宏德登高望遠,比他更早發現了北疆軍主力的出現。
  “詳穩,楊狗來了!”
  麾下將領說道:“伏兵可要出擊接應?”
  伏兵本是準備伏擊甄斯文,此刻卻成了接應。
  特娘的!
  這壹戰,打的窩囊!
  “換個將領,老夫可令他們接應。甄斯文是個瘋子,弄不好他會豁出去,纏住伏兵,等待主力趕到。
  老夫不出擊,數千騎兵全軍覆沒,這壹戰還怎麽打?若是出擊,這便是決戰。老夫坐擁堅城,為何與楊狗野戰?瘋了嗎?”
  肖宏德搖頭,“撤!”
  城頭鳴金。
  兩側伏兵隨即後撤。
  趙多拉恨恨的道:“老狗!撤!”
  裴儉策馬在中軍疾馳,聽到鳴金聲,沈聲道:“守軍人馬太多,若是按部就班攻城,必然會付出巨大代價。我本想引著守軍大舉出擊,沒想到肖宏德竟然壯士斷腕!”
  “楊狗!”
  城頭,肖宏德冷笑,“示警。”
  鐺鐺鐺!
  鐘聲響起,城中有騎兵喊道:“從此刻起,出門便斬殺!”
  “楊狗來了!”
  百姓惶然。
  肖宏德卻不慌不忙。
  “楊狗……”
  壹個軍士喊道:“詳穩,不是楊字旗!”
  嗯?
  肖宏德問道:“那是誰?”
  “是……是周字旗!”
  竟然不是楊玄?
  周字旗,北疆就壹個周儉。
  此人被內州軍稱之為刀客,刀法犀利的壹塌糊塗,堪稱是楊玄麾下有數的好手。
  此人指揮廝殺卻少見,唯壹壹次便是領遊騎出戰。
  “楊狗這是想羞辱老夫嗎?”
  肖宏德的城府都壓不住那份屈辱。
  楊玄來了,這壹點被無數斥候證實過。
  可他卻不知在哪瀟灑,把大軍丟給壹個平平無奇的周儉,令他來攻打澄陽城。
  肖宏德仿佛看到了楊玄在輕蔑的笑。
  ——擊敗妳,無需我出手!
  兩軍對壘,壹方主將突然懶洋洋的擺擺手,“肖宏德,無名小卒也!周儉,妳去!”
  這是當場打臉。
  而且這個打臉誰得看得懂。
  兩軍廝殺,首重士氣。
  剛開始,楊玄就狠抽了肖宏德壹巴掌。
  打的他沒法還手的那種。
  當著內州軍的面,肖宏德的臉青了。
  然後恢復正常。
  “周儉此人誰知曉?”
  鷹衛和斥候都擔負著打探消息的重任,其中,北疆文武官員都在他們的名冊中。
  鷹衛在內州的人被叫來。
  “周儉……此人刀法了得,咱們的人說了,此人的修為在楊狗的身邊能排前三。”
  “前三,還有誰?”彭誌問道。
  “寧雅韻第壹,那個黃林雄和周儉不知誰高誰低。”
  “繼續。”肖宏德在看著城下——周儉並未急著攻城,而是從容的指揮麾下絞殺被甄斯文纏住的守軍。
  趙多拉已經進城了。
  “關閉城門!”
  最後壹個軍士逃進來,城門中的將領喊道。
  嗡!
  那些軍士瘋狂推動城門。
  可北疆軍壓根就沒追來。
  心,亂了!
  趙多拉看了壹眼這些有些慌亂的軍士,壹跺腳,沈著臉上了城頭。
  “……在黃春輝時期,從未聽聞過周儉此人。楊玄到了桃縣後,周儉才出現在他的身邊,像是壹個護衛。”
  鷹衛在繼續說著周儉的來歷。
  肖宏德看了上來的趙多拉壹眼,“繼續。”
  老狗!
  趙多拉壓住火氣。
  “周儉的刀法了得,數度擔任箭頭突擊,無堅不摧。唯壹壹次領軍廝殺,是絞殺我軍斥候。那壹戰,周儉指揮得當。”
  “得當?”肖宏德蹙眉。
  先前壹次隔空交手,周儉給了他壹個下馬威。
  這不只是得當!
  “是。”鷹衛說道:“楊狗身邊人才不少,連老賊和王老二領軍的機會都比周儉多。”
  “所以,妳等就用了壹個得當作為他的評語?”
  肖宏德搖搖頭。
  “是。”
  鷹衛並未覺得有什麽問題。
  肖宏德指著城下的大旗,“楊狗卻令他領軍攻打澄陽城,這豈是壹個得當能評價的?鷹衛失職!”
  這個評語丟給寧興,鷹衛在內州的人都會倒黴。
  趙多拉已經縮在了最後面,對心腹冷笑道:“肖宏德這是借題發揮,把罪責先丟給鷹衛。不過,鷹衛不是吃素的,他如此做,鷹衛必然會反擊。”
  “集結!”
  城外,隨著裴儉的命令,絞殺了殘敵的大軍在城下集結完畢。
  “準備!”
  肖宏德盯著城下的北疆軍,“先聲奪人,還是怎地?”
  “不著急。”
  大旗下,裴儉淡淡的道:“守軍此刻士氣不錯,令投石機等就位。”
  “領命!”
  所有人都在看著裴儉。
  國公乃大唐名將,這個沒人敢質疑。
  可周儉算什麽?
  國公為何讓他執掌大軍。
  先前壹戰,裴儉用自己的指揮令這種質疑消散了些。
  但真正的考驗才將到來。
  澄陽,堅城也!
  如何破城?
  唯有攻打壹條路。
  正經的攻打誰都會,關鍵看的是臨戰指揮的時機。
  也就是微操。
  投石機就位。
  楊老板依舊在後面遊蕩,活脫脫的斥候首領。
  時光流逝,當投石機準備好時,太陽西斜。
  “放!”
  石塊飛上了城頭。
  守軍早已撤離大半,剩下的人蹲在城垛後,壹邊祈禱,壹邊瑟瑟發抖。
  壹旦城垛挨壹下,就算是躲在後面也逃不過。
  肖宏德就在城頭上,他的修為足以從容避開石塊。
  嗡!
  壹塊石頭飛了過來,肖宏德身形閃動,可身後的人沒這個修為,活生生被石塊砸飛了下去。
  肖宏德在看著周字旗。
  他在等著周儉出招。
  “進攻!”
  周儉淡淡道。
  “領命!”
  索雲也有些沒精打采的。
  弩箭密集覆蓋城頭。
  接著敢死營攻城。
  這是唐軍的傳統手藝。
  “準備!”
  守軍上來了。
  樓梯搭在城頭上,敢死營的將士蜂擁沖上去。
  守軍人數充裕,以小隊為單位,絞殺著沖上城頭的敵人。
  雙方糾纏在壹起,偶爾敢死營取得突破,隨即被守軍反擊驅趕下去。
  “就這?”
  這是壹場平庸而乏味的攻防戰,找不到壹點毛病,但也找不到壹處亮點,趙多拉都沒派上用場。
  鐺鐺鐺!
  壹個時辰後,裴儉令鳴金收兵。
  “撤!”
  索雲打個哈欠。
  敢死營損失不多,但卻覺得這壹戰打的窩囊。
  守軍也是如此。
  “真是無趣啊!”
  肖宏德心中微動,但覺得士氣在漸漸攀升,就把那個念頭給擱置了。
  “撤!”
  裴儉帶著麾下回去了。
  回到大營,他先去稟告。
  “好!”
  楊國公只是微笑。
  裴儉走後,接二連三有人來稟告。
  “毫無亮點。”
  “保守。”
  “平庸……”
  裴儉發現麾下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對勁。
  從好奇和猜疑,變成了漠視。
  軍中以實力為尊。
  裴儉今日的表現,令人失望。
  裴儉默然,稍後,自己去打飯。
  幾個將領在另壹排,看著他只是冷笑。
  “無能!”
  “也不知是靠著什麽蠱惑了國公!”
  “這便是幸進之輩!”
  議論有些止不住了。
  有漸漸擴大的趨勢。
  “國公到!”
  很少排隊打飯的楊老板來了。
  現場沈寂了下來,但那種古怪的氣氛都能感受到。
  國公該後悔了吧?
  有將領想著。
  順勢換人,正當其時!
  當看到楊玄走向裴儉時,那幾個將領都沖著江存中笑。
  此戰,本就該江存中來指揮。
  江存中默然。
  楊玄走到了裴儉的身前。
  裴儉行禮。
  楊玄開口。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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