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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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 妳像是楊修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5

  將是兵的魂。
  壹將無能,累死三軍。
  壹支軍隊,將領便是大腦。
  蔣晨不同,他不但是大腦,還是尖刀。
  守城最忌諱的便是死守,金山城在北疆軍的圍攻之下,想出城偷襲也沒這個能力。故而,將領的作用就被放大了。
  蔣晨可以靠後指揮,只要麾下回頭能看到他,那麽,這便是親臨壹線,能有效鼓舞士氣。
  但他選擇了身先士卒。
  每壹次被突破,都能聽到他的咆哮,看到他的身影。
  每壹次,麾下都會為之歡呼,精神倍增。
  雖說死傷慘重,但蔣晨有把握能再堅守兩日。
  兩日後,澄陽也該出兵了。
  只需給他半日喘息之機,他就能通過重新調整防禦態勢,抽調民壯協助,修葺城頭等等手段,來增強防禦能力。
  這是壹個潛力無窮的將領。
  按照肖宏德的說法:蔣晨若是壹路不出岔子,十年後,大遼名將是妥妥的。
  蔣晨自己也以此為目標,琢磨兵法,操練麾下,磨礪修為……
  他野望著寧興,想著此次挫敗北疆攻勢後,載譽而歸的場景。
  可就在他躊躇滿誌時,來自於身後的壹刀,了結了他的憧憬。
  脖頸壹痛,視線就變了。
  他看到了右側……麾下驚愕的看著他,有人甚至是絕望。
  這是怎麽了?
  還有壹些人的視線轉向了他的身後。
  他很快就看到了身後。
  吳念剛好收刀。
  鮮血從刀身上滴落。
  吳念!
  吳念看著他,眼神中有內疚,但,更多是歡喜和釋然。
  他怎麽敢?
  從在金山城搭檔以來,蔣晨和吳念之間的配合堪稱是完美。
  蔣晨略微有些霸道,吳念有些世家子的內斂,二人之間相得益彰。
  蔣晨註重拼殺,吳念就在他的身後組織,拾遺補缺。
  蔣晨曾說過,以後換了別的地方為官,定然要帶著吳念壹起走。
  壹個好的搭檔,能放大主將的作用。
  他……
  是他!
  蔣晨最後的念頭是憤怒。
  他看到吳念嘆息壹聲。
  說道。
  “這都是命!”
  隨即,無邊的黑暗覆蓋了蔣晨所有的感知和情緒。
  僅僅殘留著壹個念頭:
  恨!
  這個變故驚呆了守軍,同樣讓敢死營的人傻眼了。
  “這是自相殘殺呢?”
  吳念壓下了壹絲內疚,喊道:“我的人,退!”
  百余守軍突然後撤……這些都是吳念的心腹,只知曉吳氏,不知曉大遼。
  頓時那壹片城墻就成了空白地帶,敢死營順勢擴大……
  槍影閃爍,屠裳上來了。
  “屠公,閃開!”
  屠裳許久未曾殺敵了,此次出手,酣暢淋漓。
  可王老二卻沖了上來,在他的前方掃蕩。
  “老二,退後!”
  屠裳壹股子內息凝結在手臂中,沒地方發泄。
  “屠公,妳歇著。”
  王老二帶著人殺向了床弩那邊。
  床弩那邊的人剛從吳念斬殺蔣晨的變故中清醒過來,王老二就來了。
  “是王老二!”
  壹個軍士絕望跪下,“我降了!”
  吳念順勢喊道:“此刻降了還能留的壹命!”
  王老二絕望的看著前方的守軍盡數跪下。
  “我的人頭啊!”
  張栩上來了。
  卻發現守軍大多棄刀跪下。
  殘余的數百人,聚在壹起,悲憤的看著他們。
  “殺!”
  壹個將領手握長槍,沖殺過來。
  “吳念,妳不得好死!”
  將領被屠裳壹槍穿胸,臨死前的咆哮令人心悸。
  堅守兩日,靠的是蔣晨的悍勇和身先士卒。
  士氣這個東西很奇怪,說不清,道不明。
  壹句話,壹個動作,都能鼓舞士氣。
  但壹句話,壹個動作,同樣能打擊士氣。
  蔣晨被吳念斬殺,那壹刀,斬斷了守軍所有士氣。
  隨即北疆軍湧上城頭。
  吳念和心腹百余人聚在壹起。
  沒人看他們壹眼。
  “打開城門,控制官廨!”
  屠裳喊道。
  城門打開。
  騎兵隨即進城。
  數十殘敵鼓起勇氣,擋在了街道中間,隨即在馬蹄下成為數十堆爛肉。
  歷史進程如車輪,大勢之下,個體顯得格外的無助。
  江存中率先進城。
  “清理各處官廨,戶籍賦稅冊子優先找到,並看護好。其次是各處倉庫……”
  那些造反的軍隊攻進城池時,第壹件事兒便是奪取糧食和錢財,以及燒殺搶掠。
  這便是正規軍和草頭王的區別。
  戶籍在手,這個地區的情況就壹目了然。
  賦稅冊子在手,整個地區的經濟情況壹清二楚。
  這些,是會下金蛋的雞。
  吳念覺得有些尷尬,走過來,“吳念,見過將軍。”
  “江存中。”
  “見過江將軍。”
  吳念說道:“這兩日不是下官不肯出手……”
  “這些話留著。”
  江存中打斷了他的解釋,吩咐道,“弓箭手登高。城中街道不許行人出現,否則,斬殺!”
  “領命!”
  弓箭手迅速控制了制高點。
  “所有俘虜,下城!”
  俘虜們被趕下城來。
  “站好!”
  俘虜們順著街道站好。
  身後便是壹個個北疆將士。
  江存中走到了城門內,低頭。
  吳念心中壹跳,趕緊跟著。
  噠噠噠!
  馬蹄聲清脆,緩緩而來。
  當先的是百余騎,皆身披重甲,帶著面盔,僅有雙目露在外面。
  接著是十余護衛,看著身材魁梧,目光炯炯。
  弓箭手們在城頭和兩側屋頂站好,目光轉動。
  隨即,楊玄策馬緩緩入城。
  江存中單膝跪下,“稟國公,城中已無殘敵!”
  蔣晨堅守了兩日半,這兩日半守軍死傷慘重,壹朝破城,剩下的守軍再無鬥誌,所以江存中才能迅速掌控金山城。
  楊玄頷首,“辛苦!”
  “下官,不敢言苦!”
  江存中擡頭。
  兩日半攻下金山城,對於敵我雙方來說都有些意外。
  但仔細思索這個過程,就會發現意外中隱含著必然。
  楊玄只是變化了壹下投石機和弩陣的打擊節奏,就令守軍死傷慘重。接著以北疆軍攻城,消耗敵軍。
  最後敢死營瘋狂壹擊,就算是吳念不出手,最多壹個時辰,金山城也逃不過陷落的命運。
  這壹切看著平平無奇,可裏面蘊含著無數用兵道理。
  大道至簡,不繁也!
  江存中眼中多了欽佩之色,心中隱隱約約猜測這位曾經的好兄弟,不會止步於此。
  內州!
  泰州……
  這個大唐病了!
  百姓在呻吟,在無助的求救。
  長安在內鬥,在享受。
  帝王將相世家門閥,權貴宗室,豪強……
  就像是壹坨蛆蟲糾纏在壹起,扭動著,黏液覆蓋了整座長安城。
  在這個混沌的令人絕望的時代。
  北方的號角不斷響起。
  楊玄這位長安口中的楊逆,率領北疆軍,不斷北上,不斷開疆拓土。
  昏暗中,這便是壹縷陽光,刺破陰霾,給天下帶來希望!
  是啊!
  希望!
  江存中百感交集,喊道:“跪!”
  俘虜們陸續跪下。
  膽大的擡頭看壹眼,看著威嚴的北疆之主入城。
  城中雖然簡單收拾了壹下,但依舊能看到血跡。
  投石機把兩側房屋砸爛了不少,看著讓楊玄想到了浩劫。
  兩側的俘虜剩下不多了,楊玄不禁幽幽壹嘆,“可惜了!”
  韓紀察言觀色,“守軍悍勇,死傷慘重,帶累我軍損失不小。”
  “我不是為此嘆息。”
  “那是為何?”
  “那些死去的守軍,都是上好的勞力啊!”
  韓紀:“……”
  楊玄看著前方筆直的大道,看著兩側溫順的俘虜,心中豪情湧起。
  內州曾是北疆為之頭痛的地方,北遼軍以內州為基地,頻繁出兵襲擾、攻打北疆各地。
  那時候,提及內州,北疆百姓都會變色。
  可現在,內州大半都在他的手中。
  僅存壹個澄陽城!
  “內州,是大唐的內州!”
  楊玄拔刀,舉起。
  萬眾歡呼。
  吳珞三人在吳念家中等候消息。
  “沒動靜了。”
  丁波側耳傾聽。
  吳珞心中壹跳,把書卷放下走出來。
  “如何了?”
  丁波搖頭,“不知。”
  他和萬宇靠近大門,壹人從門縫往外看,壹人聽著外面的動靜。
  吳珞心跳加劇。
  她知曉,若是北疆軍撤離,她的命運脫不開兩種可能,其壹被幽禁在吳家,其二是被吳念處死。
  第二種可能性最大。
  妳要說什麽大家是親戚,有必要那麽絕情嗎?
  對於吳念來說,吳珞這位遠房堂妹就是壹個定時炸彈。
  壹旦被炸出來,蔣晨第壹個要弄死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郎君應當不會輸吧!
  對,不會輸。
  至少,也得是個平手吧!
  吳珞不好意思去大門那裏湊熱鬧,就靠近圍墻。
  她側身,裝作是若無其事的模樣,實則是在傾聽。
  沒什麽動靜啊!
  外面太安靜了。
  仿佛是壹座空城。
  人呢?
  吳珞有些心慌。
  不禁下意識的懷念起了楊家的後院。
  往日格格不入的壹切,此刻都變得親切起來。
  壹心想爭寵的章四娘;蠢蠢欲動,卻不敢出手的花紅和言笑。
  壹心想成為後院僅次於周寧的管大娘。
  神秘而冷漠的怡娘。
  雍容的女主人周寧。
  可愛頑皮的小郎君。
  她甚至想到了劍客和富貴,以及鄭五娘。
  我想回家!
  她惶然擡頭。
  “國公威武!”
  巨大的呼喊聲傳來。
  吳珞被嚇了壹跳,蹦了起來。
  她露出笑臉,握緊拳頭,歡喜的道:“勝了!”
  “國公威武!”
  巨大的歡呼聲席卷而來。
  “國公威武!”
  馬蹄聲不斷接近。
  有人在高喊。
  “所有人在家中不得外出,否則,格殺勿論!”
  “所有人……”
  楊玄進了官廨。
  “國公,戶籍與賦稅賬冊都在。”
  幾個隨軍小吏歡喜的稟告。
  “好!”
  楊玄笑道:“人在,壹切都會重新積累起來。”
  韓紀微笑道:“郎君這話,卻有些把百姓當做是牛馬的味道。”
  這話,也只有韓紀敢說。
  楊玄並不避諱這個話題,“我說過,階層不可避免。
  人活著,就得創造。商人、工匠、農戶,軍士,官吏,將領,權貴,豪強……每個階層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創造財富。
  百姓處於最底層。作為施政者,我唯壹能做的便是,盡力把這個大餅做大,盡力讓百姓能分到更多的餅……”
  這話有些隱晦,但韓紀已經聽出了些弦外之音。
  每個階層都得為這個大唐奉獻,施政者統籌這壹切,盡力去創造財富……最終,站在百姓那壹邊。
  施政為民!
  主公的格局,大的驚人吶!
  韓紀心中歡喜,老賊幹咳壹聲,低聲道:“老韓,老夫覺著妳像是壹個人。”
  “誰?”韓紀隨口問道。
  “聽過郎君說的三國嗎?”
  楊玄沒事兒也曾和他們說過三國的故事。
  韓紀點頭。
  “妳覺著老夫像是誰?郭嘉?”
  郭嘉聰敏絕頂,但早逝。
  這人還真是膽大不忌諱!
  老賊搖頭,“楊修!”
  楊修也是聰敏絕頂,但喜歡玩小聰明,最終死於小聰明。
  可楊玄當初講述這個故事時,並未告訴他們,楊修真正被殺的原因,不是玩小聰明,而是摻和了曹操的家事。
  進了大堂,楊玄坐下。
  江存中稟告了此戰的戰果。
  “……城中錢糧不少,守城的物資也不少。”
  楊國公最喜的便是錢糧。
  “另外,發現書信壹封,是蔣晨寫給肖宏德的,還未發出去,我軍就圍住了金山城。”
  江存中拿出壹封信。
  “我就不看了,簡略說說。”
  楊玄現在很少參與廝殺,故而兩日半的攻城戰,他就壹直坐在馬背上指揮,有些累。
  “蔣晨向肖宏德保證能堅守十日。”
  江存中笑道。
  “十日,很是豪邁!”
  楊玄微笑著,目光轉動,看向吳念。
  大堂內漸漸沈寂了下來。
  吳念上前,行禮。
  “見過國公。”
  世家子的禮儀無可挑剔,氣度也是如此。
  “妳就是吳念?”
  楊玄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來。
  這是不滿了?
  吳念心中壹緊,“正是下官。下官與吳珞乃是親切的兄妹。”
  “親切的兄妹……”
  親切的兄妹至於讓吳珞出發時這般悲壯嗎?
  仿佛壹去不復返了。
  這話,帶著譏誚之意。
  吳念心想,我坐視兩日半,楊國公這是惱火了吧?
  要如何解釋?
  還是請罪。
  請罪,便把主動權放在了楊玄手中。
  戰時反正的功勞也隨之蕩然無存。
  是要命。
  還是要功勞?
  珞兒當初的提醒我怎地就沒聽呢……吳念心中亂作壹團。
  而這壹切不過是因為楊玄的嗓子眼有些發癢,引發了語氣變化罷了。
  嗓子眼發癢,這是扁桃體發炎的征兆?
  楊玄看著吳念,雖說有些惱火此人出手太晚,讓麾下平添了不少死傷。
  但做人要厚道,若非吳念出手,最後那壹個時辰,少說還得填進去數百條人命。
  所以,此人有功。
  有功必賞是楊國公的施政理念。
  那麽,就賞他!
  嗓子眼難受,楊國公幹咳壹聲。
  “咳咳!”
  噗通!
  內心壓力已經大到讓自己崩潰的吳念,跪了。
  “國公,小人有罪!”
  楊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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