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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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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壹十七章 送溫暖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月色如水,讓人不禁想安靜下來。
  “當年師父給咱說,在月色下行走,利於陰氣,利於神魂,於修煉有好處。
  不過咱是內侍,少了東西,故而屬陰。陰上加陰,容易出偏差,要少在月色下行走。今日為了寧掌教,咱也算是破例了。”
  對面,楚荷的臉在月色下顯得異常的白。
  不同於女人的白嫩,而是壹種詭異的白。
  他的身後站著十余人,都佩刀。
  “這麽多年來,妳應當是第壹次出宮吧?”寧雅韻看了壹眼掛在天上的月兒,覺得頗為怡人。
  “不,是第壹次出長安。”楚荷說道:“武皇退位時,咱奉命清剿宮中,殺二十三人。隨後出宮,絞殺武皇心腹五人。
  太上皇退位時,咱在宮中殺十七人,出宮殺九人……
  殺人,很是痛快。
  同為人,咱卻能主宰他們的生死。
  看著他們氣息微弱,可憐巴巴的模樣,咱不知怎地,竟有些興奮。”
  “也就是說,妳是陛下當年在宮中的內應?”寧雅韻想到了兩次宮變,雖說都是李泌率軍殺進宮去,可宮中沒有內應,哪有那麽好殺?
  所謂皇城,城內駐軍,壹旦發現異常,頃刻間皇城就會變成壹個堡壘。
  “嗬嗬嗬!”楚荷笑的很是得意,“不只是咱,還有守軍,否則陛下哪能輕易進宮?寧掌教別說咱是什麽叛逆,咱這是迎明主,不丟人!”
  湯飯好奇的看著寧雅韻,突然說道:“好俊美的寧掌教。”
  月色下,寧雅韻長身玉立,左手麈尾,背負著古琴,看著就像是即將去會知己的文士。
  “小崽子知曉什麽叫做俊美?”楚荷笑道:“最俊美的都在宮中?寧掌教可知曉?”
  “去勢之後,除去極少數之外,大多內侍胡須不出,肌膚白嫩,乃至於舉止柔弱……故而,宮中內侍多俊美。”
  “寧掌教見多識廣啊!”
  “非也。當年玄學前輩曾有人想驗證去勢修煉,被阻攔,於是便悄然潛入宮中,查看那些內侍,發現了不少秘密。
  譬如說,內侍喜用香粉,目的卻有些古怪,竟是為了掩飾身上的尿騷味。”
  楚荷的笑容漸漸斂去,“當初,寧掌教輕慢陛下,陛下忍之又忍,最終也不過是取消了國子監子弟出仕來作為懲罰。寧掌教當知曉,對於玄學,陛下,已經足夠仁慈了。”
  楚荷前面的鋪墊是威脅……當初,他能出宮絞殺那些武皇和太上皇的心腹,那麽,此刻出宮來到北疆,說不得就能絞殺了誰。
  “許久未曾有人威脅過老夫了。”
  寧雅韻笑了笑,“當初玄學掌教救了武帝,武帝以國子監相酬,這是禮尚往來。玄學不曾虧欠帝王。
  執掌國子監以來,玄學子弟頻頻出仕,雖說被打壓,以至於官位不顯,不過玄學子弟隨遇而安,不曾給大唐帶來麻煩。
  再有,玄學子弟出仕後,老夫不曾再聯絡他們,也不許他們聯絡國子監。多年來,安分守己,並未有半點異心。”
  “這也是玄學能在國子監存在多年的緣故。”楚荷說道:“長安是壹座野心勃勃的城池,無數權貴,無數高官,這些人的腦子裏都是權力,都是錢財,都是聲色犬馬……國子監能獨善其身,難得。”
  說是難得,何嘗不是玄學歷代掌教的妥協?
  執掌國子監,看似得了壹個龐大的資源。錢糧朝中出,學生能出仕,這簡直就是天生的門派利器。
  “執掌國子監多年,玄學懶散依舊,妳可知緣由?”
  “不知。”
  “這是歷任掌教故意而為之,老夫甚至放縱教授們不理俗事,整日空談。”
  “寧掌教是個聰明人。”
  “若是玄學上下齊心協力,妳說會發生什麽?”
  “二三十年後,玄學尾大不掉,隨後帝王出動大軍絞殺。”楚荷舔舔嘴唇,“咱最喜歡幹的便是這等事。”
  “故而,玄學並未對不住帝王。”
  說了壹通,都是想占據心理優勢。
  楚荷知曉從情理上說不動寧雅韻,心中有些失望,但隨即笑道:“咱前日就來了陳州,在各處看了看。地方,空曠。百姓粗俗,且窮困。
  玄學修煉的宗旨為灑脫。子弟粗俗,如何灑脫?這便是壞處。
  其次,陳州窮困,玄學喜穿寬袍大袖,喜精致,如此,方能尋到玄之奧妙。
  可這地方窮啊!咱看了,是真的窮啊!
  寧掌教,玄學難道準備改了修煉的法門?變成苦修壹脈?嗬嗬嗬!”
  玄學是真的喜歡灑脫。
  從進山門的第壹日,師長就會告訴妳,頭可斷,血可流,氣度不能丟。
  楊玄剛進國子監時,就遇到壹個學生摔倒,摔了個狗啃屎,狼狽不堪。可即便如此,那人依舊擺出了灑脫的姿態。
  灑脫,無羈,這便是玄學的修煉核心。
  壹旦心中有了羈絆,內息便不自由。
  談玄,喝酒,尋找飛翔的法子……這些無壹不是在尋找自己的道。
  唯有楊玄和包冬二人,和無羈壓根不沾邊。
  壹個滿腦子琢磨如何討逆,壹個滿腦子琢磨如何賣回春丹。
  所以,楊玄修為平平。
  包冬修為平平。
  楊玄還能用自己的功法平庸來搪塞,包冬只能擺爛,被安紫雨揪出來負責外事。
  負責外事,修煉時間就少了,也就是說,在安紫雨的眼中,包冬,廢了。
  到了陳州後,楊玄給了不少支持,譬如說錢糧,地皮等等,甚至在各種場合對玄學贊不絕口。
  誠意很足。
  但陳州資源有限,國子監上下只能赤膊上陣,扛包,扛木料……灑脫不羈的修士們,變成了苦力。
  灑脫沒了,無羈,沒了。
  如何修煉?
  不是沒人抱怨過,說每日累成狗,內息從灑脫不羈變成了強橫,這和咱們玄學的宗旨不符啊!
  該內息自由的時候,去扛包,頂著烈日,看著周圍的師兄弟,彎著腰,駝著背,扛著壹根粗大的木料健步如飛……
  要想健步如飛,肉身的力量是不靠譜的,唯有調用內息。
  然後,內息就這麽被磨的漸漸強橫。
  換了別的宗門,內息強橫定然歡喜的壹批。
  可這是玄學。
  灑脫不羈才是他們的追求。
  掌教,方向,錯了啊!
  寧雅韻只是默然。
  “聽聞妳等還得去做法事掙錢?”楚荷笑的格外愜意,“回長安吧!以後無需為錢糧操心,每日該修煉就修煉,該談玄就談玄。”
  這才是玄學的路子。
  玄學就兩條路。
  有金主,就如同當年的武帝,壹甩手就是壹個國子監,外加食宿全包。
  不操心錢糧的日子真心好過,不說別的,能多活不少年頭。
  其二,便是沒金主,日子過的緊巴巴的。
  沒錢,大夥兒只能吸風飲露……
  最後,就活成了小貓兩三只的模樣。
  “鏡臺的人,把玄學之事都打探清楚了吧?”寧雅韻問道。
  “不瞞寧掌教,確實如此。”楚荷有些同情的看著他,“不容易啊!”
  “誰說不是呢?”寧雅韻苦笑。
  “那麽,回來吧!”楚荷說道:“長安已經在調集工匠了,只要寧掌教點頭,咱這邊就有快馬趕回長安報信,隨即動手。保證玄學上下回到長安時,壹個新山門正等著諸位。寧掌教,如何?”
  寧雅韻低下頭。
  這是在思忖。
  楚荷微笑,低聲對身邊的侍衛說道:“酒水準備。”
  侍衛回身,伸手要來酒囊。
  “咱不喜飲酒,不過,這等時候,唯有酒水方能盡釋前嫌。”
  月色揮灑在寧雅韻的身上,看著就像是壹個雕塑。
  去長安。
  就意味著玄學再度進入主流社會,這不是寧雅韻想要的。
  但他是玄學掌教,他的職責是帶著玄學壹路向前。
  長安有玄學需要的壹切資源:錢糧,山門,龐大的信徒,龐大的、且資質不錯的弟子群體……
  幾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寧雅韻緩緩擡頭。
  “老夫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楚荷微笑。
  “修煉到了境界,何時離去都有預感。師父臨去前,對老夫說,此後,玄學就交給妳了。為師別的都不擔心,也不想關心……”
  別的都不擔心……果然是玄學壹脈啊!
  “為師就擔心妳的性子太平和,君子如玉嘛!不爭。可這是玄學,祖師爺們的畫像供奉著呢!為師下午也得去那堵墻壁上掛著……”
  玄學灑脫,歷代祖師爺的畫像看著也灑脫。
  “可玄學上下那麽多人,都等著妳照應,吃飯穿衣,修煉出行,哪壹樣不花錢?
  咱們說是灑脫,可除非是吸風飲露,否則,誰能超脫了紅塵?
  既然無法超脫,那便盡力給自己的心留個空,每日沒事談談玄,把那些紅塵煩擾給驅散了。
  師父隨即便去了,下午,他的畫像就掛在了歷代祖師的邊上。老夫站在他的畫像之前,發誓定然要將玄學發揚光大。”
  那壹次,寧雅韻是真的發誓。
  “用道心!”
  用道心發誓,壹旦違誓,修煉時雜念便會悄然冒出來,讓妳心生不安。天長日久,就會出大問題。
  楚荷動容了。
  “紅塵誘惑,紅塵也煩人,老夫不想去大朝會,緣由很多,其中壹個便是不想去那充斥著欲望的地方。”
  “要想發揚光大玄學,唯壹的法子便是留在長安。長安有老夫、有玄學需要的壹切。回去,玄學便會重生,好的弟子,好的山門,壹切都是如此熟悉。”
  楚荷打開酒囊的塞子。
  這是來自於長安的美酒,酒香四溢。
  “可老夫這裏過不去啊!”
  寧雅韻突然拍打著左胸,砰砰作響。
  “老夫這心,過不去!”
  楚荷面色壹凝,緩緩把酒塞子塞回去。
  “寧掌教!何意?”
  “老夫這心中,煎熬著!”
  當初面臨被驅逐出國子監的命運時,師生惶然。學生們紛紛請退,滿滿當當,熱熱鬧鬧的國子監,頃刻間便冷冷清清。
  那時候他是茫然的。
  能去哪?
  長安居,大不易。想在長安開山門,玄學那點淺薄的家底壓根不夠看。
  月光族,就是這麽無奈。
  那時候,寧雅韻甚至準備帶著剩下的師生尋壹座山,自己養活自己。
  他知曉,只需數年,剩下的弟子又會出走大半。留下的,不是意誌堅定,就是毫無主見。
  就在這個時候,楊玄伸出了援手。
  他知曉,楊玄是需要玄學去幫自己鎮場子。
  但在那個時候,楊玄冒著皇帝震怒的危險伸手,卻超越了那份利用玄學的心思。
  他,終究是舍不得看到自己曾經的宗門沒落。
  他能用自己的前程來為玄學冒險!
  老夫呢?
  去長安!
  心安理得的享受那壹切。
  老夫能心安嗎?
  哦!
  還能用道心來安慰自己,老夫是為了曾經的誓言,迫不得已屈從於皇帝。
  行嗎?
  楚荷沈聲問道:“妳在作甚?”
  寧雅韻指指左胸,“老夫在問心。”
  “那麽,有結果了嗎?”
  ……
  城頭,楊玄喝了壹口酒,“掌教這是在琢磨什麽呢?”
  老賊說道:“郎君真舍得玄學走?”
  楊玄苦笑,“舍不得又能如何?難道強留?強扭的瓜不甜。與其日後翻臉散夥,不如現在灑脫些,壹拍兩散,至少保住了自尊不是。”
  “自尊,不值錢吶!”老賊說道。
  “我是壹州之主,自尊沒了,誰會看得起?”楊玄指指左胸,“想著這麽多好手離去,我也心疼。可我能如何?難道發脾氣,喝得爛醉……”
  他仰頭灌了幾口酒水,打個酒嗝,“我說過,陳州,來去自由。”
  老賊嘟囔道:“安司業定然是想留在陳州的,還有那些教授,郎君手段了得,為何不顛覆了寧掌教。”
  “少說這等話!”楊玄喝了壹口酒,“我的手段,不會用在自己人身上,這是個界限。當我越界時,我多半就變了,變成了壹個只知曉權力的怪物,和如今長安的那位壹樣。”
  老賊嘆息,“楚荷定然帶來了最好的條件,寧掌教怕是撐不住。”
  前方,傳來了楚荷的聲音。
  很大!
  “那麽,有結果了嗎?”
  “有了。”
  寧雅韻的聲音依舊從容。
  “老夫,不去!”
  “寧雅韻!老狗!”
  楚荷厲喝,“妳,膽敢忤逆長安嗎?”
  “老夫山野之人,不知帝王!”
  “寧雅韻,妳就不怕道心反噬?”
  “道心,道行,修煉為何?求長生。”寧雅韻的聲音清越,“心不寧,老夫寧可此刻離去!”
  “那麽,咱成全妳!”
  城頭,楊玄壹怔,“這特娘的!好像是……鬧翻了?”
  老賊不敢置信的道:“好像是要動手!”
  楊玄大喜,“操家夥!”
  烏壓壓壹片護衛上來了。
  虬龍衛太敏感,不好沖著宮中的人動手。
  烏達帶著麾下來了。
  “快去玄學報信,讓安司業帶著好手來!”
  楊玄樂呵的不行,“令騎兵準備!”
  前方,拔刀聲不絕於耳。
  “這是要群毆?”楊老板瞇眼看去,“這不是欺負人嗎?開城門!”
  南賀問道:“郎君去作甚?”
  “送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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