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壹十五章 出征

　　送走了異性兄弟，楊玄和宋震在值房裏商議此事。
　　“此人氣息雄渾，顧盼間威儀自生。那片冰天雪地中竟然能孕育出此等人物，倒是異數。”
　　宋震喝了壹口楊玄珍藏的茶葉泡的茶水，愜意的嘆息壹聲。
　　“敢帶著三百余人就來了北遼和北疆，膽略也頗為驚人。”
　　楊玄對茶水倒是沒什麽要求，只要不太差就好。
　　“妳為何不要求舍古人主動出擊？”宋震不解的問道。
　　“許多事，求人，不如求己！”
　　楊玄搖頭。
　　“是這個理！”
　　宋震喝了壹口茶水，“寧興兩路突襲被挫敗，劉公說妳不會坐視，那麽，如何報復？”
　　“我還在等斥候的消息。”
　　楊玄在思忖利弊，“潭州與陳州之間隔著壹個寬闊的草原，打下來，說實話，有些雞肋。”
　　“可打下內州，就深陷北遼的圍困之中。除去後背，皆是敵人。”宋震不用地圖，就想到了地形。
　　內州左面是坤州，右側是辰州，當前是泰州。
　　壹旦擊破內州，並固守，那麽，就相當於在北遼內部打下了壹個楔子。
　　冒頭的楔子遭捶擊，隨後必然會面臨四面八方的攻擊。
　　楊玄在思索著，等清醒過來時，才發現宋震早走了。
　　門外有人等候，“國公，德濟求見。”
　　楊玄點頭，少頃，德濟進來，行禮，“先前忘記壹事。”
　　“說！”
　　楊玄拿起水杯，喝了壹口冰冷的茶水。
　　“早上吃早飯時，郎君被壹個老人擊傷……如今內腑依舊有些憋悶。”
　　德濟看著楊玄，“老夫不敢說要什麽兇手，就是想問問，可否有救治的法子？”
　　老人？
　　楊玄問道：“什麽模樣的？”
　　“長得……俊美。”
　　老帥鍋？
　　“手中握著麈尾。”
　　“氣質出塵。”
　　就是老帥鍋！
　　“無礙，自然會好。”
　　楊玄覺得這夥人惹到寧雅韻也是倒黴催的。
　　但除非是敵人，否則老寧不會下狠手。
　　“為何發生沖突？”
　　德濟說了情況，也就是口角，外加那個隨從不知收斂。
　　“只是教訓罷了，去吧！”
　　“是！”
　　德濟覺得楊玄應當是知曉那個老人的身份，擡頭……
　　“郎君覺著那位老人修為了得，想去請見。”
　　呵呵！
　　楊玄笑道：“那就是個裝神弄鬼的方外人，最喜收弟子。”
　　若是他把阿息保的頭發剃了……德濟覺得自己不該來，“老夫告退。”
　　出了這裏，他回到了逆旅。
　　阿息保在等他。
　　“如何？”
　　“阿息保，楊玄多半知曉那人的身份，是個方外人。”
　　“可能招攬？”阿息保問道。
　　德濟搖頭，“楊玄的態度有些冷漠，若是開口，阿息保，我擔心他會發怒。”
　　“可惜了。”
　　阿息保搖頭，“此次能結盟倒是意外之喜，隨後我們可以買些兵器，不過如何運到舍古部，這需要努力。”
　　“我們可以收買沿途官吏。”德濟笑道：“這壹路咱們看到那些官吏多貪婪，這便是北遼衰亡的征兆。阿息保，要努力，老夫希望十年後，妳能站在寧興之上。”
　　阿息保目光堅定，“不，我要站在當世之巔！”
　　德濟欣慰的看著自己的主人，“阿息保，當我們開始攻打北遼時，北疆也會如此。那麽，我們遲早會成為敵人。到了那時，阿息保，妳將如何面對自己的兄長？”
　　阿息保看了他壹眼。
　　“我會留他壹命！”
　　……
　　斥候不斷送來消息。
　　“潭州戒備森嚴，並在修葺城池。”
　　“內州戒備森嚴。”
　　楊玄苦笑道：“這都知道了。”
　　劉擎笑道：“吃虧不還手，這不是妳的性子。不但咱們知曉，北遼那邊也知曉了。”
　　宋震說道：“可有決斷？”
　　楊玄搖頭，“非是我優柔寡斷，而是，我在琢磨守將。”
　　論謀劃戰陣，劉擎不及二人。但論琢磨人，他精神頭就來了。
　　“說說。”
　　“潭州守將是林駿，此人乃是林雅的堂侄。潭州乃是偏僻之地，弄個堂侄兒來戍守，目的何在？我覺著……”
　　楊玄摸摸下巴，很遺憾，和老丈人壹樣，依舊寸草不生，“此人來者不善。若是他想攻伐陳州，那我不勝歡迎。林雅不是那等蠢貨，自然知曉此路不通。那麽，讓堂侄兒來此何意？”
　　這不是琢磨戰陣，而是琢磨人。
　　劉擎撫須微笑，“是掌控？”
　　楊玄看了他壹眼，“我想也是如此。可掌控潭州不如掌控內州等地。”
　　宋震在思索，突然說道：“老夫以為，潭州，可擱置。”
　　果然，家有壹老，如有壹寶……楊玄點頭，“我也傾向於此。”
　　劉擎說道：“林雅與赫連春乃是死敵，他的侄子來了，咱們莫要喊打喊殺，靜觀其變就是了。”
　　“這，才是待客之道！”楊玄笑道。
　　“哈哈哈哈！”
　　三個人，就這麽輕描淡寫的把打擊方向轉到了內州。
　　“肖宏德乃是林雅壹系的文官，他坐鎮內州……子泰，想過沒有？”劉擎冷笑，“據聞派誰來鎮守潭州，寧興那邊很是爭執了壹番。
　　林雅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才成功把侄兒弄到潭州。如此，潭州到內州壹線都是他的人。林雅，想幹什麽？”
　　“掌控北遼南地？”宋震看看地圖。
　　“難說，看著吧！”劉擎覺得推演到了這裏，再往前就有些憑空想象的味道，不真實。
　　楊玄卻在思索著。
　　赫連燕說過，林駿深得林雅的重視，從進入軍中開始，壹路歷練都是最好的安排。
　　親兒子也就是這個待遇了。
　　而且林駿能力出眾，但卻不顯山露水……若非那壹戰擊敗了舍古人，眾人壓根就想不起此人來。
　　是人就喜歡裝個逼，所謂不裝逼就如錦衣夜行，念頭不通透，憋屈。
　　能隱忍，能壓住自己虛榮心的人，多半能成大事。
　　潭州偏僻，不打眼，但據聞跟隨林駿而來的都是精兵強將。
　　攻打陳州，除非是出動大軍，否則就潭州軍出手，壓根沒戲。
　　那麽，他想做什麽？
　　林雅難道會把自己看重的侄兒丟在潭州那個偏僻的地方下蛋？
　　楊玄覺得不能。
　　肖宏德也是他的人。
　　如此，這事兒就有趣了。
　　想不通，那麽就不想了。
　　憑著拳頭壹路打過去。
　　“準備糧草。”
　　“好！”
　　宋震幹咳壹聲，“可差領軍的？”
　　劉擎笑道：“妳當年也是宿將，渾身傷病才退了下來。子泰說了，北疆缺妳不可，所以，妳還是和老夫壹起為他看家吧！”
　　“老夫就是看門犬？”
　　宋震火了。
　　兩老頭要開幹，楊玄起身，悄然遁了。
　　“郎君。”
　　王老二來告假，“我去轉轉。”
　　“去吧去吧！最好帶個娘子回來。”
　　王老二的終身大事是許多人的心病，催促吧，這娃不聽，難道還真把他捆了丟婚房裏？
　　可他不動，妳也沒招啊！
　　王老二出了節度使府，壹路去了大牢。
　　“二哥來了。”
　　獄卒熟門熟路的帶著他進去。
　　壹個來探視的男子指著王老二說道：“不給我進去，那他為何能進？”
　　另壹個獄卒冷笑，“二哥去是有公事，妳有？”
　　到了女牢那邊，聽到腳步聲，赫連雲裳走到牢門邊，“二哥。”
　　王老二走過來，見牢房裏弄的幹幹凈凈的，洗漱用品等等都齊備，就贊道：“這裏住著舒坦。”
　　赫連雲裳俏臉壹皺，“臭烘烘的。”
　　“不臭啊！”
　　王老二把壹包肉幹丟進去，“沒事磨牙。”
　　赫連雲裳打開拿了壹塊，“可是我說的那家？”
　　“嗯！”
　　“我就說味道不錯。”
　　“還行。”
　　獄卒站在陰暗處，見二人相對啃肉幹，不禁莞爾。
　　“何時放我出去？”
　　赫連雲裳吃了肉幹，拿出手帕仔細擦手。
　　王老二說道：“為何放妳出去？”
　　赫連雲裳炸了，“又不許贖我，又不放我出去，楊玄這是想做什麽？”
　　“郎君沒想妳。”
　　王老二覺得這個少女想多了，“郎君身邊女人多的是，輪不到妳。”
　　“呵！”
　　赫連雲裳怒道：“在寧興，追求我的人能從家門口排到城門口。”
　　“可誰來救妳了嗎？”
　　赫連雲裳：“……”
　　“老實待著，興許，哪壹日郎君高興了，就把妳放了。”
　　赫連雲裳心中壹動，“那妳呢？”
　　“我什麽？”王老二嘴裏嚼著肉幹。
　　“妳就不能去求求他，把我放了嗎？”
　　王老二歪著腦袋，認真的想著。
　　王老二可是楊玄心腹中的心腹，據聞，就是兄弟般的存在。
　　他若是開口，難道楊玄還能拒絕？
　　我果然是太睿智了！
　　赫連雲裳露出了笑容。
　　王老二突然嘆息，“此事吧！其實不是不行。”
　　赫連雲裳大喜，“那還等什麽？”
　　只要能出去，她就有辦法逃跑。
　　赫連家不差錢，用錢砸，她也能砸出壹條活路來。
　　至於王老二……這個傻乎乎的小子，以後尋機再感謝他吧！
　　王老二突然搖頭，“可放妳出去，我有何好處？”
　　赫連雲裳：“……”
　　王老二拍拍手，“我走了。”
　　赫連雲裳抓著欄桿，怒道：“那妳時常來看我，是為何？”
　　王老二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我無聊啊！”
　　獄卒隨即把消息遞上去，最終七轉把轉的，到了楊玄那裏。
　　楊玄有些頭痛，“報給娘子。”
　　這事兒不算麻煩，就當是給周寧消遣。
　　“國公。”
　　江存中進來。
　　“各部休整完畢，正枕戈待旦，等候國公召喚。”
　　楊玄點頭，“問問輜重。”
　　大軍出征，糧草先行。
　　大車，民夫，各種物資……這些都要準備。
　　這才是數萬人的出征，楊玄想到了歷史上那些數十萬大軍遠征的戰例，就覺得不可思議。
　　數十萬大軍，為了保障補給，就得動用上百萬民夫，牛馬數目更是多不勝數。
　　那耗費，能讓戶部尚書上吊。
　　隨後便是準備。
　　斥候加快了打探消息的頻率，不再掩飾。
　　也無需掩飾。
　　最後壹日，楊玄在節度使府中和劉擎等人商議到了半夜，幹脆就不回家了，打地鋪。
　　淩晨，楊玄醒來，簡單洗漱後，出了節度使府。
　　他要回家和妻兒告別。
　　“阿耶！”
　　進了後院，早早起床的阿梁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相迎。
　　楊玄抱起他，詫異的沒發現豹子，“劍客呢？”
　　富貴擡頭，看著樹上。
　　楊玄緩緩仰頭。
　　樹葉掉落後，大樹顯得光禿禿的，就在樹枝間，壹頭皮毛色彩斑斕的豹子站在那裏。
　　艹！
　　不小心能嚇死人。
　　楊玄抱著兒子進去。
　　周寧正在和怡娘說話。
　　“子泰，我們剛好說到老二。”
　　“哦！”
　　楊玄坐下，把兒子擱邊上。
　　周寧見兒子想去拿案幾上的賬冊，就瞪了他壹眼。
　　“獄卒說，老二最近喜歡去女牢那邊。”
　　“赫連雲裳？”
　　“嗯！每次去老二都和她說說話。”
　　“可曾喜歡？”楊玄心中歡喜。
　　周寧蹙眉，“老二說是無聊才去尋她。”
　　壹股火氣莫名而生，楊玄說道：“我覺著，老二的肉幹，也該斷斷了。”
　　周寧點頭，“該！”
　　怡娘呢？
　　怡娘的意見最為重要。
　　怡娘殺氣騰騰的道：“連女人都不喜歡，要他何用？打壹頓！”
　　王老二被人叫進了後院。
　　“怡娘。”
　　怡娘站在屋檐下，雙手背在身後，“來。”
　　王老二歡喜的過去。
　　怡娘右手拿出來，霍然握著壹根竹子。
　　砰砰砰砰砰砰！
　　“嗷！”
　　在王老二的慘嚎聲中，楊玄教導兒子識字。
　　“征伐！”
　　“征伐！”
　　阿梁認真的念著。
　　“叫妳不喜歡女人！”
　　“叫妳不生孩子！”
　　“叫妳整日沒心沒肺的……”
　　楊玄笑瞇瞇的問阿梁，“阿梁長大想做什麽？”
　　他只是隨口壹問。
　　沒事兒逗孩子玩的那種。
　　再說了，這麽小的孩子，哪裏知曉什麽誌向啊！
　　阿梁覺得這話很熟悉。
　　他想啊想，想到了山上，想到了寧雅韻……
　　腦海中，寧雅韻抱著他站在山巔，壹只腳踏出去，踩在虛空之中。
　　——阿梁長大想做什麽？
　　寧雅韻問道。
　　他不懂，沒回答。
　　寧雅韻代替他回答：要做，王！
　　雄鷹從眼前展翅飛過，尖利鳴叫。
　　好有趣啊！
　　阿梁看著父親。
　　楊玄含笑。
　　外面，王老二的慘叫停了。
　　阿梁說道：“王！”
　　楊玄壹怔，然後放聲大笑。
　　“好，做王！”
　　嗚嗚嗚！
　　軍營中，號角長鳴！
　　楊玄抱著兒子出了房間。
　　“子泰。”
　　周寧帶著人相送。
　　“我帶著阿梁去看看。”
　　楊玄抱著阿梁，別壹群護衛簇擁著走出府門。
　　壹路轉到了節度使府大門外。
　　文武官員們在等候。
　　“見過國公。”
　　大將們行禮，“見過國公！”
　　楊玄抱著阿梁，頷首道：“我領軍征伐，妳等看好北疆，有大事可快馬送去軍中稟告。”
　　“是！”
　　楊玄走過去，“辛苦劉公，辛苦宋公了。”
　　劉擎笑道：“平安就好。”
　　宋震依舊有些不能隨軍出征的悻悻然。
　　楊玄上馬，把阿梁遞給怡娘，“怡娘，我出發了。”
　　“好！”
　　怡娘抱著阿梁，看著楊玄策馬過去。
　　隨即，壹隊騎兵跟隨在他的身後。
　　“大旗！”
　　有人喝道。
　　身材高大的旗手高舉楊字旗。
　　壹隊隊騎兵跟隨著大旗下的秦國公，緩緩向城門而去。
　　氣勢雄渾！
　　街道兩側都是百姓。
　　他們出來相送大軍出征。
　　大旗所到之處，所有人都低下頭。
　　向北疆之王低頭。
　　就如同是晨風中的麥浪。
　　怡娘說道：“阿梁。”
　　“哎！”阿梁擡頭，眸子亮晶晶的。
　　怡娘指著大旗下的楊玄，“看，這，便是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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