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巨唐

　　海岸線上郁郁蔥蔥的，靠近大海的壹側多了些白色。
　　海浪不斷的湧來，隨即退去……周而復始。
　　幾只小海蟹在岸上鬼鬼祟祟的爬行，邊上不遠處幾只大鳥正在緩緩逼近……
　　這是壹頓肥美的加餐……剛美美吃了壹頓的大鳥們很是歡喜。
　　呼！
　　壹陣風吹過，帶來了喧囂，大鳥旋即飛走。
　　商船上，船主和壹個披甲的將領出了船艙。
　　“是哪裏的船？”將領個子矮小，詫異的道：“可是我們的？”
　　從逃回倭國後，中大兄皇子就瘋了，到處建造城池，不斷征兵……皇宮中傳來消息，天皇叫囂著要和大唐同歸於盡。
　　但上個月再度傳來消息，天皇說定然能擊敗大唐。
　　將領就是被調動去了新建的城池駐守，本來早就過了這裏，不過遭遇了風浪後就果斷靠岸等待，直至今日風平浪靜才重新出發。
　　船主面色慘白，“不是我們的船，好大……好大的船，那上面……”
　　壹個船工尖叫了起來，“是大唐的船！只有大唐才能建造出這等巨船。”
　　在這個時代，制造業就是硬實力，而大唐的硬實力顯然能碾壓當世。
　　“唐人……”
　　將領仔細看著，“十余艘巨船，這是要進攻嗎？”
　　身後有軍士說道：“十余艘船沒法進攻。”
　　將領雙手杵刀站在甲板上，沈聲道：“我此次帶著的都是以壹敵百的勇士，放心，上岸後妳將會看到壹場屠殺……”
　　當看到甲板上出現了全副武裝的唐軍將士時，船主面色慘白，尖叫道：“靠岸，馬上靠岸！”
　　商船隨即就轉向。
　　“他們好快！”
　　尖底船的優勢不是商船能比擬的，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
　　“弩箭準備……”
　　壹排排弩手單膝跪在甲板上，借此保持平衡。弩弓傾斜對準前方。
　　“放箭！”
　　箭雨飛了過去，大部分落空，但商船上依舊死傷慘重。
　　剛才還信心十足的倭將趴在甲板上喊道：“快靠岸，快些，上了岸咱們就能斬殺他們。”
　　這些人壓根就沒經歷過那場海戰，所以信心十足。
　　“左右靠過去，看看水的深淺，若是不能靠岸，那便放下小船運送將士們登岸。”
　　左右各有兩艘船靠了過去。
　　左邊還好，能停泊，右邊水淺，只能放下小船登岸。
　　“追上了！”
　　這是唐旭第壹次見識海上作戰。
　　弩箭壹波洗劫，隨即那幾個倭人被帶上來喊話。
　　“這是大唐水軍，還活著的趕緊吭聲請降，再不吭聲就殺了。”
　　沒動靜。
　　商船靠岸了，壹群倭人狂奔著上岸。
　　倭將拔刀回身，目光堅毅的道：“為了天皇！殺光他們！”
　　左側的唐軍來了，人數百余。
　　右側的小船還在海面上折騰。
　　倭將大喜，“殺光他們！”
　　他舉起長刀嘶吼，“立功就在今日，跟著我沖啊！”
　　數十倭軍嚎叫著沖了過去。
　　唐旭的船剛靠岸，看著這壹幕不禁楞住了。
　　“難道倭人厲害？”
　　數十人敢沖著百余唐軍沖擊，這……就算是最強悍的吐蕃也不敢吧？
　　倭人那麽厲害？
　　隨行的倭人幹笑著，但心中頗為自豪，“定然是罕有的勇士。當年我曾見過壹個勇士，壹把刀就從街頭殺到了街尾，無人能敵……”
　　從未和倭人交手過的唐旭有些驚訝。
　　“看！”
　　雙方碰撞上了。
　　刀光不停的閃爍，慘叫聲壹開始就沒停下過。
　　壹個隊正揮舞著橫刀從正面沖殺了進去，就像是壹輛戰車般的，從頭殺通到了底。
　　“這特娘的……”唐旭覺得自己被騙了，罵道：“賤狗奴，快，合圍他們，務必不能放走壹人。”
　　他們來此的消息必須要封鎖住，否則事情會很麻煩。
　　按照賈平安的吩咐，在發現了銀山後，他們必須馬上回去，不得停留。
　　也就是說，他們此行的任務就是發現，隨即撤離。
　　便宜行事！
　　賈平安送他出發時說了這句話。
　　唐旭依舊記得賈平安的眼神，似笑非笑，但他卻感受到了其中的寒意。
　　“他們逃了！”
　　倭軍都沒想到唐軍這般兇狠，結果壹個照面就被擊潰了，隨即四散奔逃。
　　關鍵時刻右側的唐軍摸過了來，壹個包抄就攔截住了潰逃的倭軍。
　　隨即唐旭帶著人逼了過來。
　　“降不降！”
　　唐軍四面圍攏過來，不斷壓縮敵軍的空間。
　　倭將大吼道：“為了天皇！”
　　“留下三人，其他的……”唐旭揮手。
　　“殺！”
　　頃刻間屍骸遍地。
　　倭將被壹刀斷了左手，此刻被人拖死狗般的拖了過來。
　　“大唐不可能獲勝，妳們這點人將會被淹沒！”
　　倭將咆哮著。
　　唐旭罵道：“賤狗奴，來人，用刑拷問倭國最近的情況。”
　　隨行的百騎出手，只是壹輪，倭將就招供了。
　　“說是君臣惶然，許多地方都在修建城池，說是修建了什麽四道防禦，不怕大唐的攻打。”
　　唐旭不禁楞住了。
　　四道防線……
　　他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四道……有屁用！”
　　壹個軍士冷笑道：“高麗人幾道防線？可在大軍面前就是送死！”
　　倭將交代了許多。
　　最後他喘息著問道：“可能給些水喝？”
　　他發現周圍的人不對勁。
　　“海水如何？”
　　“什麽海水？”
　　倭將見幾個同胞在笑，很是幸災樂禍的那種，心中不禁壹涼。
　　當初賈平安征伐遼東時俘獲了不少倭人，壹番拷打後，知曉有壹座山閃閃發光的被留了下來，此次跟隨唐旭來的有五人。
　　這五人知曉不會留活口，卻異常興奮，其中壹人主動請纓，“請讓我動手吧。”
　　唐旭楞了壹下。
　　通譯低聲道：“唐郎將，這等人就是倭人中的敗類，想討大唐的歡心。”
　　唐旭不置可否的道：“給他們刀。”
　　五個倭人拎著橫刀逼過去，那猙獰的面容讓人感到極度陌生。
　　“殺！”
　　橫刀揮舞，鮮血噴濺。
　　“有趣！”
　　唐旭發現倭人真的有趣。
　　“賈郡公說倭人兇殘狡黠，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隨即他們就開始尋找地方。
　　天空作美，幾次大雨後就徹底的放晴了。
　　船隊就在距離海岸邊不遠的地方緩緩航行。
　　唐旭終於有了空閑，就坐在甲板上曬太陽。
　　“就是這裏！”
　　五個倭人正在爭執究竟是在何處。
　　“我記得不是這裏，應當再往前壹日航程。”
　　“不不不，我們走過頭了，應當掉頭回去。”
　　五個人爭執不休，聽的眾人懵了。
　　“唐郎將，他們不能確定地方。”
　　周虎坐在唐旭的身邊，愁眉苦臉的道：“咱們都在這轉了三日了，可別說是閃光，看到的都是壹片綠。會不會是假消息？”
　　“別胡說，兩邊都試試。”
　　於是船隊往前。
　　壹日後，堅持還差壹日航程的倭人閉嘴了。
　　我曰！
　　唐旭有些犯嘀咕。
　　“再走壹日。”
　　於是船隊又往前壹日。
　　唐旭整日就坐在甲板上看著岸邊。
　　可壹無所獲。
　　“究竟在何處？”
　　船工們有些心浮氣躁。
　　“唐郎將，咱們帶來的食物和水不太多了。”
　　周虎在夜裏尋到了唐旭，低聲說出了目前的困境。
　　“要麽上岸尋找食物和水源，要麽……”
　　要麽就回去。
　　周虎此刻覺得銀山就是個不靠譜的傳言。
　　小賈不會說謊吧？
　　不會！
　　他坑誰也不會坑我。
　　“繼續尋找，另外，減少食物的分配，告訴大家，堅持。”
　　食物開始減配。
　　將士們沒有怨言，船工們也各顯神通從海裏弄食物。
　　“好大的螃蟹啊！”
　　壹只巨大的螃蟹被弄了上來，隨即用火烤了壹下，唐旭分了壹大塊蟹肉。
　　味道真心不錯，鮮甜。
　　唐旭吃了壹頓蟹肉，覺得渾身輕松。
　　可到了晚上他卻拉的壹塌糊塗。
　　拉到了天明，唐旭就直接躺下了。
　　“唐郎將！”
　　拉到了第二日，唐旭面頰凹陷，不成人形了。
　　“這是吃了不幹凈食物所致。”
　　隨行的醫者看過了，卻沒有辦法。
　　“多喝水吧。”
　　壹邊吃壹邊拉的唐旭起不來了。
　　“唐郎將，要不我們回去吧？”
　　周虎有些擔心唐旭會倒在這片海域裏。
　　唐旭搖頭，氣息虛弱，“不，繼續！”
　　他記得出發前戶部尚書竇德玄的殷切希望，記得小賈說過若是大唐有錢了會如何如何……會成為什麽？
　　他看著虛空，“巨唐！”
　　第二日，唐旭覺得精神好了些，堅持著喝了面疙瘩湯。
　　菊花有些不舒服，火辣辣的痛。
　　但那種急切的感覺在消散。
　　“耶耶……死不了！”
　　唐旭咬牙堅持著。
　　第六日，船隊依舊壹無所獲。
　　“唐郎將，這片陸地到頭了。”
　　周虎憂心忡忡的道：“食物所剩不多了。”
　　這便是沒有補給基地的缺點。
　　唐旭搖頭，“去偷，去搶，找不到銀山……耶耶就不回去了！”
　　隨行的軍隊在商議。
　　中午，壹支百余人組成的軍隊上岸了。
　　船隊在附近遊弋著。
　　“他們還沒回來！”
　　直至下午，有人發現了歸來的軍隊。
　　百余人回來，竟然有三名傷員。
　　唐旭叫人把自己扶出來。
　　軍士們背著各種獸類，還有不少鼓鼓囊囊的袋子。
　　帶隊的將領稟告道；“我等發現了村子，隨即被攻擊，三名兄弟猝不及防受傷，隨後……”
　　他的身上有血腥味。
　　唐旭看著那些糧食，問道：“消息！”
　　將領說道：“不會泄露。”
　　“很好。”
　　唐旭回身，“掉頭，我們往回走！”
　　船工們苦笑著開始掉頭。
　　壹路晃晃悠悠的往回航行，唐旭不時會派遣麾下登岸尋找食物。
　　這裏的獸類不少，每壹次都能帶回不少收獲。偶爾也會遭遇倭人襲擊，隨後會帶著壹身血腥味回來。
　　船上的食物不多不少，但周虎壹直在擔憂。
　　“食物不夠返航。”
　　也就是說，他們還未看到大唐的海岸線就會被餓死。
　　“會有的。”
　　唐旭微笑著。
　　他把五個倭人叫來。
　　“附近可有城鎮？”
　　“有。”
　　“都有哪些，人口軍士多少……”
　　壹番勾兌後，唐旭愜意的道：“安心，不會缺了返航的糧食。”
　　半月後。
　　船上的糧食還剩下三日的分量。
　　“我們必須要尋找壹個城鎮去洗劫壹番。”
　　唐旭很淡定。
　　周虎臉頰抽搐，“唐郎將，若是遭遇了大股敵軍……”
　　俺們就三百余人，怎麽和他們廝殺？
　　“那就殺光他們。”
　　唐旭說著起身走到了甲板上。
　　那些船工顯然有些情緒不對。
　　“他們都遭遇過危險，知曉缺糧會帶來什麽。”
　　周虎苦笑道：“當初我也遭遇過斷糧的危險，聽同船的老人說，早些時候缺糧甚至還吃人肉。”
　　這麽彪悍的事兒讓唐旭幹嘔了壹下。
　　“他們害怕……若是到了那等境地會如何。”
　　周虎低聲道：“到了那等時候，壓根就容不得妳想什麽，只想著活下去！”
　　人在那等時候會變成獸類……所以才會有易子相食的事兒。吃自家孩子不忍心，那就交換吧，我吃妳家的孩子，妳吃我家的孩子。
　　唐旭的眉心處跳了壹下，沈聲道：“若是真有那麽壹日，先吃我！”
　　他回身看著瞠目結舌的周虎，“我等是大唐府兵，非是那等散兵遊勇，妳低估了兄弟們的堅韌。”
　　妳不知道那等絕望……所以妳這是嘴硬。
　　周虎看了看那些船工，大夥兒都沒精打采的。
　　“回去吧。”周虎再次勸道，“要不下次再來。下次咱們多準備些船，專門裝食水。”
　　唐旭在發呆。
　　“唐郎將？”
　　周虎覺得唐這個姓有些不妥當，譬如說去了青樓，那些女妓都會稱呼妳為郎，而唐郎這個稱呼就很有靈性了。
　　唐旭揉揉眼睛，“那個……我的眼睛花了吧？來，看看。”
　　周虎緩緩轉身，擡頭看去。
　　陽光明媚，壹片山脈映入眼簾。
　　陽光正好從身後照射過去，映照在了山脈之上。
　　光線猛地閃動。
　　周虎的眼差點被亮瞎。
　　他哆嗦了壹下。
　　“那是什麽？”
　　壹群人緩緩回身。
　　“把那些工匠請來！”
　　唐旭在嚎叫。
　　從出發開始，這些工匠就是船上最尊貴的乘客。賈平安臨行前有交代，他們可以死光了，但這些工匠必須安然無恙。
　　所以哪怕是面臨斷糧的危機，工匠們依舊每日能吃能喝，並且壞消息從不告訴他們。
　　最好的待遇讓不少人心生不滿。
　　工匠們被請了來，剛上甲板，壹個工匠納悶的道：“老夫的眼睛有毛病了？怎地看到閃光。”
　　隨即他就楞住了。
　　幾個工匠都楞在那裏。
　　啥意思？
　　是不是妳們給句話啊！
　　唐旭心中焦躁，卻不敢得罪這些大爺。
　　“哦！”
　　拖著長長尾音的感嘆聲中全是震驚。
　　壹個老工匠揉揉眼睛，平靜的道：“老夫怕是眼瞎了。”
　　唐旭心中失望……
　　“老夫的眼瞎了！”
　　老工匠彎腰猛的拍了壹下自己的大腿，“啊！”
　　慘叫聲中，他狂喜的蹦跳起來，“特娘的！特娘的！快上岸，老夫要去看看！”
　　唐旭心跳如雷，“妳是說……”
　　“那不是礦脈老夫就壹口把它吞了！”
　　老工匠歡喜的臉上的皺紋都全數舒展開來。
　　“就是礦脈！”
　　“當年我尋到了壹座銀礦，可壓根就沒那麽閃閃發光……這等連外面都閃閃發光的……那便是整座山都是銀子，都是礦脈，哈哈哈哈！”
　　“青史留名了。”壹個工匠落淚了，哽咽道：“若是驗證了乃是銀礦，我等當青史留名。”
　　“若都是銀礦……能有多少？”
　　唐旭有些期待的問道。
　　老工匠看了他壹眼，用那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比大唐任何壹座銀礦都大。”
　　“大多少？”
　　唐旭依舊不死心。
　　“無數。”
　　唐旭看向了其他工匠。
　　“無數！”
　　“無數！”
　　唐旭只覺得心臟那裏被誰重重壹擊，不是劇痛，而是飄了起來。
　　他回身嚎叫道：“靠岸，馬上靠岸，耶耶帶著妳等去挖銀山！”
　　船隊隨即靠岸。
　　留下看守船隊的人手後，唐旭帶著兩百軍士護送著專家們出發了。
　　這壹路艱難，但卻獲取了不少食物補給。
　　當看到了山脈時，工匠們壓根不管唐旭等人，徑直尋了方向開始登山。
　　“讓咱們的人先上！”
　　唐旭急了。
　　“在山間老夫無需照拂。”老工匠回身道：“這些年為了尋找礦脈，老夫壹直在山間攀爬，數十次死裏逃生，依舊活著。”
　　唐旭幹笑道：“賈郡公說過，但凡妳等出事，回去他怕是能活剝了我的皮。”
　　老工匠動容了，“這些年老夫也見過不少官吏，但從未見過如賈郡公這般看重工匠的高官，有心了。不過妳等還是跟著吧。”
　　妳們是弱雞，別耽誤老夫趕路！
　　唐旭尷尬不已。
　　隨即就是攀爬。
　　工匠們輕松寫意，軍士們卻有些狼狽不堪。
　　“快到了。”
　　老工匠尋了塊平坦的地方讓眾人休息……到了此時，唐旭也不知曉為何指揮權落在了老工匠的身上。
　　唐旭坐下後汗出如漿，恨不能把衣裳全脫了。見老工匠須發皆白，就問道：“老丈為何大把年紀了還在探礦，可是兒孫不孝順嗎？”
　　老工匠笑道：“兒孫都很孝順……老夫本已告老還鄉，沒想到閻尚書那邊發話，要最好的探礦好手，老夫不想死在山上，就躺在床上裝死……”
　　他目光悠悠，“來人說了，那是壹座能讓大唐脫胎換骨的銀礦，老夫想到了此生……前隋戰亂，老夫壹家人流離失所……朝不保夕。老夫悟透了壹個道理，大家不存，小家也不存，於是老夫就來了，哪怕是死在路上……”
　　他緩緩起身，反手捶打著後腰，“也值了！”
　　前方有人喊道：“這裏，看這裏！”
　　老工匠腳步踉蹌的跑過去，前方山壁下，壹個工匠跪地，手中的錘子敲打著巖壁，隨即拿起壹塊石頭舉高……
　　陽光下，銀灰色的礦石在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