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膨脹了

　　雪花飄飄。
　　當宮中和朝中撥下來的錢到了各軍後，萬歲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陛下，諸軍都在高呼陛下萬歲，奴婢看著那些將士都是面紅耳赤的，激動萬分吶！”
　　邵鵬去做了壹回密諜，查看諸軍對此的反應。
　　李治的眼中多了欣慰之色，“先帝文武雙全，能震懾諸軍，而朕卻從未領軍廝殺過，要想諸軍服氣，施恩是必然的。嗯……此次賈平安算是進言有功。”
　　那小子又立功了？
　　邵鵬不禁詫異。
　　他的神色落在了李治的眼中分外的好笑，李治笑道：“只是小功勞。”
　　但這也不得了啊！
　　邵鵬覺得自己和唐旭分別的日子估摸著不太遠了，念及此，他竟然覺得心痛。
　　咱這是怎麽了？
　　他馬上聯想了壹下五香樓的姑娘們，可旋即就忘記了。
　　沒有了蛋，想女人只會難受。
　　壹個內侍進來，稟告道：“陛下，太子妃那邊召見了高陽公主和巴陵公主。”
　　李治瞇眼，沙鵬趕緊告退。
　　等他走後，李治淡淡的道：“說了些什麽？”
　　內侍搖頭，“只是隱約聽聞什麽姐妹之間要和睦相處……”
　　李治默然。
　　內侍等了許久沒指示，就擡頭看了壹眼。
　　李治嘴角微微翹起，冷酷中帶著奚落不屑之色。
　　晚些，消息來了。
　　“陛下，二位公主出宮了。”
　　李治在等待。
　　“巴陵公主說是請高陽公主聚會，高陽公主猶豫了壹番，最後沒去。”
　　李治擡頭，譏誚的道：“這般熱鬧，日子倒是還不錯。去，呵斥高陽。”
　　王忠良愕然，“陛下，以何為由？”
　　妳要呵斥人，總得有個由頭吧，難道開口就噴？
　　李治看了他壹眼，“無用之極！”
　　無用之人自然不能在帝王的身邊立足。
　　王忠良嚇得脊背發寒，跪在地上請罪，屁股撅的老高。
　　李治神色平靜，看不出心思來，“去吧。”
　　王忠良趕緊告退，親自去尋高陽。
　　壹路上他就在琢磨此事。
　　巴陵和高陽壹起進的宮，皇帝為何要呵斥高陽？
　　難道是高陽跋扈了？
　　可高陽跋扈是有傳統的，當年先帝寵愛她，導致高陽言行跋扈。
　　那是為了啥？
　　等見到了高陽時，王忠良已經想好了。
　　既然不知道，那就……忽悠，讓高陽自己去腦補。
　　“公主最近言行不妥，要謹言慎行才是！”
　　嗯？
　　高陽聞言有些懵，“我言行何處不妥？”
　　她最近很老實的好不好？
　　這不合劇本啊！
　　在王忠良的劇本裏，就該是高陽默然，自己去腦補琢磨，而不是詢問。
　　被皇帝呵斥的人，誰敢詢問？
　　高陽就敢。
　　但，作為壹個有素質的內侍，王忠良早就有了對策。
　　他板著臉道：“公主當自省。”
　　自省就是自我反省。
　　妳就自己琢磨腦補去吧。
　　“告辭。”王忠良見高陽發蒙，心中壹松，趕緊溜之大吉。
　　高陽真心懵了。
　　她叫來了肖玲，“我最近可有言行不妥？”
　　肖玲愕然，大眼睛撲閃著，“沒有啊！”
　　最近高陽老實的和鵪鶉似的。
　　高陽揉著眉心，紅唇微微撅起，“那皇帝為何說我言行不妥？”
　　肖玲……
　　“不該啊！”
　　肖玲在腦補。
　　難道皇帝喝多了？
　　可這是大白天啊！
　　若是沒喝多，為何要這般說？
　　高陽盯著她，半晌不見她出聲，就罵道：“無用之極！滾！”
　　公主找妳出主意，妳半晌放不出個屁來，這是失職。肖玲心中難受，暗搓搓的出去。
　　“等等。”
　　肖玲心中壹喜，覺得公主終究是看重自己的。
　　高陽昂首，“去，請了賈平安來。”
　　硬漢賈來的時候，公主府裏靜悄悄的。
　　“這是怎麽了？”
　　賈平安覺得這不符合高陽的人設。
　　肖玲問了壹個人，然後苦笑道：“先前有人在茅廁幽會，被公主下令責打，趕出了府裏。”
　　呃！
　　這是有味道的幽會，但也算不得什麽吧。
　　賈平安目光炯炯的看著肖玲。
　　妹紙，給俺說說吧。
　　肖玲面頰緋紅，“是偷人。”
　　“活該！”
　　等見到高陽時，她正在生氣。
　　“妳來了。”
　　下面幾個仆役在瑟瑟發抖。
　　高陽擺手，“滾吧。”
　　幾個仆役看了賈師傅壹眼，不禁暗贊他來得好。
　　好人吶！
　　高陽把小皮鞭丟在案幾上，然後半躺下去。
　　“妳那個……”賈平安皺眉道：“拉上去些。”
　　高陽低頭看看自己的下限，不禁笑的渾身顫抖，“我這個不算低。”
　　她擡頭，眸光多了異彩，“妳……可是喜歡？”
　　“不喜歡！”賈師傅坐下，直接岔開話題，“妳尋某何事？”
　　高陽撅嘴，“先前皇帝令王忠良來呵斥我，說什麽……言行不妥。”
　　“為何？”賈平安皺眉。
　　高陽搖頭，“我也不知。問了王忠良卻不肯說。”
　　“這幾日妳做了什麽？”
　　賈平安知道李治不會無的放矢。
　　高陽搖頭，“這幾日我就在家裏清點錢財，哪都沒去。”
　　“那是為何？”皇帝要遷怒人也不會是高陽，這是為啥？
　　“沒出過門？”
　　高陽不出門，那簡直就是奇葩。
　　高陽哦了壹聲，“對了，我先前去了宮中。”
　　賈平安心中壹凜，“說清楚些。”
　　高陽看著他，眸色多了溫柔。
　　原先她的事兒賈平安都是能推就推，能敷衍就敷衍，可現在他竟然主動詢問，甚至也忘記了避諱，直接問宮中之事……
　　“就是王氏請我和巴陵進宮，勸我們和睦相處……出宮時巴陵請我去聚會，我推卻了。”
　　就那麽簡單。
　　但，信息量很大。
　　賈平安看著她，微微皺眉，仿佛事情很嚴重。
　　高陽的悲劇在於嫁給了李治的對頭，也就是李泰系的心腹房遺愛。
　　若只是如此，高陽也不至於會被幹掉。
　　但她自己癲狂，為了壹個狗屁爵位和大伯子房遺直鬧騰，各種讓人目瞪口呆的操作……最後把自己作死了。
　　這個女人……
　　看看她眼睛水汪汪的，這是想壹口吞了老夫？
　　做夢！
　　賈平安心中壹哂，“此事等某細細思之。”
　　高陽側躺在榻上，右手撐著腦袋，就這麽看著賈師傅。
　　他思考問題的時候微微皺眉，嘴唇緊抿，竟然有些肅殺之意。
　　那臉上看著有些微黑，和以前的白嫩不同，但高陽卻覺得這才是男兒模樣。
　　他在為了我而苦苦思索……
　　高陽想到這裏，不禁想靠過去。
　　賈平安擡頭，見高陽面色緋紅，眼神迷離，不禁嘆息壹聲。
　　“此事某覺著是妳的錯。”
　　“為何？”高陽的聲音慵懶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這是怎麽了？
　　她的臉騰地壹下，徹底紅了。
　　這女人……
　　賈平安說道：“王氏是妳嫂子，她出頭為妳和巴陵說合，妳和巴陵可有矛盾？”
　　高陽搖頭，“我最近幾日沒理她，還打了她的心腹王悅榮。”
　　這就是了。
　　賈平安想到的是明年的冊封。
　　王氏會成為皇後，但她對小姑子們並沒有什麽感情，高陽和巴陵也遠遠沒有鬧到需要她來說合的程度，所以弄這麽壹出是啥意思？
　　這是做給皇帝看的。
　　皇帝，妳看我這個嫂嫂如何？可稱職？
　　皇後母儀天下，掌管後宮之余，也得不時出手，管理那些貴女。
　　王氏這是想討好老公，順帶對外界展示壹下自己的威權。
　　可……
　　巴陵是個作死的，李治大概是冷眼看著她和柴令武折騰，不管了。
　　本來高陽也是不管的那類人，可架不住賈師傅伸個手，把她從脫軌的狀態中拉了回來，於是皇帝覺得這個姐姐還有救，就對她和善了些。
　　高陽和巴陵之間的關系不冷不熱，這符合李治的利益，所以他很是愜意。
　　皇家的日子就是這樣，不給朕搗亂的都是好姐妹。
　　但就在這個時候，王氏出手了，帶著滾滾濃煙把高陽和巴陵弄進了宮中，壹臉長嫂如母的姿態，苦口婆心的勸說兩個小姑子要和睦相處。
　　李治此刻定然是想罵壹句MMP！
　　朕就希望高陽遠離巴陵，可妳倒好，竟然主動撮合……
　　朕真想……頂妳個肺啊！
　　李治的憤怒可想而知。
　　賈平安擡頭，目光從容，“去打探巴陵那邊，可有宮中人去了。”
　　高陽喝道：“還不快去？”
　　肖玲提著裙擺，飛也似的跑了。
　　高陽眼中多了水意，“小賈……”
　　妳特娘的就不能安分壹會兒？
　　賈平安幹咳道：“正事要緊。”
　　他在漸漸硬化。
　　高陽坐了起來，伸個懶腰，頓時曲線畢露。
　　擦！
　　賈平安無語望天。
　　高陽見了不禁竊喜。
　　他這是不敢看我，壹定是這樣。
　　“小賈……”高陽知道硬漢賈不能用強，所以溫柔的道：“我如今家裏存了好些錢財，太多了些，就想買地……”
　　“妳去何處買？”
　　在均田制之下，除非皇帝賞賜妳土地，否則妳就只能巧取豪奪。
　　這娘們難道又想騷操作？
　　賈平安有些頭痛，“田地再多有何用？”
　　高陽撅嘴，“可以傳給孩子。”
　　“妳孩子在哪？”賈師傅毫不客氣的打擊了她。
　　高陽：“……”
　　若非是賈師傅，換另壹個人說了這話，現在估摸著就要被小皮鞭抽的抱頭鼠竄。
　　高陽卻覺得這是賈師傅對自己的關心。
　　她嗯了壹聲，“以後總是會有的。”
　　“以後……”賈平安嘆道：“妳自家看看史書，那些給後世子孫留下無盡田地的人，最後子孫如何了？”
　　高陽壹怔，“可關隴那些人就傳承了許久呢！”
　　“可他們能存在多久？”賈平安直接揭開了裏面的東西。
　　“應當……”高陽想了想，“應當很久吧。山東門閥都存在了許久。”
　　這個豬腦殼！
　　賈平安真想打人。
　　他這麽壹想，眼神自然就多了淩厲。
　　呀！
　　他發怒了。
　　高陽竟然生出了些無措，心想若是他動手揍我咋辦？
　　我大概……會忍？
　　不，會歡喜吧。
　　“山東世家門閥會為能存在多年？”賈平安忍住了火氣，“那是因為他們不去摻和具體的更替，在許多時候家族都在為國效力。”
　　而小圈子卻不同，他們壹旦覺得這個皇帝對自己不友善，損害了自己的利益，那就會出手改朝換代。
　　楊廣損害了小圈子的利益，於是大家推舉同是小圈子壹員的李淵為首領，起兵造反。
　　最後成功了。
　　但老李家在成為皇室後，會不會反思？
　　當然會。
　　妳們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推翻前隋，以後會不會為了利益推翻大唐？
　　這是壹根刺。
　　只要有這根刺在，老李家就會前赴後繼的，不斷去削弱小圈子。
　　除非小圈子主動退避，主動削弱自己，否則這就是個死局。
　　賈平安覺得高陽該懂了。
　　高陽迷迷瞪瞪的點頭，“哦，我知道了。”
　　得，這位壹看就是沒懂。
　　我怎麽就接了這麽壹個大麻煩呢？
　　賈平安捂額。
　　高陽羞愧，“要不……妳經常來坐坐，給我說說這些道理。”
　　“不來。”
　　硬漢賈直接拒絕。
　　他要是經常來，遲早會被這個娘們放倒。
　　“公主。”
　　晚些，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如何？”
　　“並沒有宮中人去巴陵公主那裏。”
　　高陽不解，“為何就呵斥我？雉奴這般厚此薄彼，明日我進宮去和他理論。”
　　她壹邊說壹邊看著賈平安，等看到賈平安嘴角微微翹起，心情很好的模樣，就詫異地問道：“這是好事？”
　　當然是好事。
　　“皇帝呵斥妳，那是把妳當自己人。”
　　賈平安丟下這句話就準備回去了。
　　高陽還有許多謎團未接，“要不，留下吃飯吧，我令人弄了烤羊肉，很好吃。”
　　烤羊肉啊！
　　賈平安心中壹動。
　　“快去弄來。”高陽別的蠢笨，此刻卻聰明的不行。
　　晚些，壹頓外焦裏嫩的烤羊肉吃了，賈平安心滿意足的準備回去。
　　“我送送妳。”高陽起身，優雅的頷首。
　　這女人壹會兒優雅，壹會性急，甚至還喜歡動手，有些多面女郎的模樣。
　　“此事妳做的很好，並無後患。”
　　李治的不滿更多的是針對王氏，而令人來呵斥高陽，只是壹個告誡。
　　“以後少和王氏親近。”
　　那個女人沒有兒子，而且還是別人的棋子，遲早會被武媚取而代之。
　　老子說了那麽多，怎地沒回應？
　　賈平安側身壹看……
　　高陽已經靠了過來，面頰微紅，小嘴微張，眼神中全是迷離……
　　“淡定！”
　　合著我說的她都當做是耳旁風了？
　　賈平安那個氣啊！
　　“好生想想。”
　　他拂袖而去。
　　高陽站在那裏發呆。
　　“想什麽？”
　　她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我不管，有事就尋妳！”
　　她笑了起來，回身吩咐道：“把剩下的半只烤羊送進宮去。”
　　肖玲壹直跟在後面，此刻近前，擔憂的道：“那是吃剩下的。”
　　“雉奴就喜歡這個。”高陽微笑道：“當年在宮中時，他還小，每次我吃好吃的，他都喜歡站在邊上裝模作樣，叫他來吃磨磨蹭蹭的，好似難為情，可壹張嘴吃的比誰都多……”
　　那不是飯桶嗎？肖玲應了，然後欲言又止，“公主，那賈參軍……咱們還是要自己謀劃才好。”
　　大佬，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高陽瞪了她壹眼，“妳以為他是刻意和我親近？妳以為他是在趨炎附勢？”
　　肖玲低頭，心想不排除這種可能啊！
　　“蠢貨！”
　　高陽大步回去，肖玲趕緊跟上。
　　走了壹截，高陽止步，回身道：“他的才華就像是那年我見到的泉水，無時無刻不在噴湧。這樣的人……他若是想趨炎附勢，為何尋我這個無用的公主？而不是去尋長孫無忌他們。”
　　肖玲訝然，“長孫相公他們怕是看不上他。”
　　“那是以前。”高陽淡淡的道：“若是此刻他去投靠，長孫無忌那個老東西保證會倒履相迎。可他為何不去？”
　　肖玲，“奴不知。”
　　高陽的眼中又多了迷醉之色，“因為他是硬漢呀！想要功勛就自己去取。妳看看他從壹介少年走到了今日，可曾借勢？”
　　肖玲搖頭，心中也有些訝然。
　　“他就是靠著自己的本事，壹步步升官封爵。他……”高陽斬釘截鐵的道：“他壓根就不用借勢。反而是我靠著他……”
　　想到靠著他，高陽就想到了先前自己靠過去時，賈平安的反應。
　　他皺眉了。
　　顯然，他並不喜歡這樣。
　　否則他只需伸手攬住自己，隨後……
　　“他是個君子。”
　　……
　　宮中，李治正準備用飯。
　　“陛下，高陽公主那邊令人送來了半只烤羊。”王忠良覺得高陽這是膨脹了。
　　李治擡頭，想了想，然後點頭，“送了來。”
　　半只烤羊被裝在大盒子裏送來了，打開竟然是熱的。拿出烤羊後，王忠良才看到下面的炭火。
　　李治吃著烤羊，突然就笑了起來，眼中全是悵然，“當年朕在宮中無依無靠，幾個兄長爭奪太子之位，爭的都紅了眼，無人在意我。那些姐姐都在想著要嫁給誰，想著和那些得勢的兄長交好，以後好有個靠山，就我……無人搭理。”
　　皇帝小時候活的和小透明似的，王忠良不禁嘆息壹聲。
　　“那時候朕還小，得以去了壹些地方，正好遇到高陽在吃東西。”
　　“她見到我就皺眉，說什麽……畏畏縮縮的，隨後就硬塞了壹根羊腿給我，不要就兇神惡煞的罵我。”
　　那個姐姐兇，但心不壞，唯壹的缺點就是沒腦子。
　　李治看著烤羊，吩咐道：“讓宮中做幾個好菜，送到高陽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