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詐，意外的人

　　新城緩緩行走在宮中，身後的侍女低聲道：“公主，那個賈平安前幾日對長孫潤頗為無禮，而且他還對長孫相公頗有敵意……”
　　新城默默的走著，突然說道：“賈平安是陛下的人。”
　　侍女愕然，然後低聲道：“公主，可妳如今是長孫家的人。”
　　新城笑道：“我不但是長孫家的人，也是皇帝的家人。”
　　侍女嘀咕道：“可駙馬是文德皇後的堂弟呢！”
　　新城公主的駙馬長孫詮和長孫無忌是堂兄弟關系，高祖父都是北魏大佬長孫稚。
　　新城搖搖頭，腳下加快。
　　“陛下，新城長公主求見。”
　　李治擡頭，“她來了？快讓她進來。”
　　新城進來行禮，李治笑道：“那麽多禮作甚？對了，妳先前去了皇後那裏，可有好吃的？”
　　新城俏皮的道：“我可不饞。”
　　“妳還不饞？”李治捧腹笑道：“那年有人進獻了好果子，先帝才將轉過頭，就被妳吃了不少，回頭先帝問，還是我出來代妳受罰。”
　　“那是多久的事了？皇帝……”
　　新城的眼神有些猶豫掙紮。
　　李治深吸壹口氣，“可是皇後給妳臉色看了？”
　　這是他同母的幼妹，在兕子去了之後，也就是她能給李治帶來親人般的感受。
　　新城輕聲道：“沒有呢！皇帝，先前皇後召見了賈平安，說定然是他把那些話傳了出去，還準備責罰他……”
　　那個女人！
　　李治的眼中多了陰郁，然後笑道：“此等事妳無需管。”
　　“我是不想管。”新城隨手拿起案幾上的書翻看，李治只是含笑看著。
　　王忠良記得前幾年蕭淑妃還受寵時，有壹次拿起皇帝的書翻看，被皇帝呵斥的事兒。
　　“無趣的書。”新城放下書，叮囑道：“妳從小體弱，要好生養著才是。皇帝要做好幾十年，不爭壹時高下。”
　　李治笑道：“我如今身體強健。”
　　新城蹙眉，“可妳卻懶，以前就不喜動，如今多半也是如此。要學阿耶，經常騎馬練兵器，還時常打打馬毬，去打獵，妳莫要懶……”
　　晚些新城回去了。
　　李治起身，“把長刀拿來。”
　　壹套刀法練下來，李治出了壹身汗。沐浴後，他出來走走，只覺得神清氣爽。
　　“長孫詮最近如何？”
　　王忠良說道：“駙馬在尚輦局頗為勤勉。”
　　“勤勉……”
　　李治的眼中多了晦暗之色。
　　陛下這是何意？
　　王忠良揣摩了壹下，發現沒頭緒。
　　……
　　賈平安出了皇宮卻不急著回去，而是在不遠處站在。
　　那壹雙秀氣小腳的主人是誰？
　　若非是她，賈平安當時也參不透王皇後逼迫自己的用意，弄不好就會應對失措。
　　而且此人最後是會說他的壞話還是好話，這壹點也很關鍵。
　　我這般好的人啊！
　　“兄長！”
　　李敬業頂盔帶甲的出現了，看來剛下值。
　　“兄長，剛才我看到個美人。”
　　李敬業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己發現的美女，壹番話後，發現賈平安在看著宮門。
　　“那不是新城長公主嗎？”
　　有些柔弱的新城緩緩出來，賈平安盯著下三路，可新城穿著長裙，走的慢，看不到鞋子。
　　這個怎麽辦？
　　賈平安心中壹動，“敬業，妳看著不大對，這臉上的包又多了些。”
　　李敬業摸摸臉上的幾顆青春痘，“哎！阿翁是名醫，我去問了，阿翁說我這個自然會好。”
　　“我倒是有個法子，妳這等就屬於內火郁結，要發泄……”
　　“我這不是隔三岔五就去發泄了嗎？山下的胡女如今見到我就興奮。”
　　“除去這等之外，妳還需要吶喊，妳想想，妳往日吶喊之後是不是特別舒坦？”
　　李敬業撓撓頭，“好像是啊！”
　　“喊兩嗓子試試。”
　　李敬業昂首，“啊……”
　　正在小步慢走的新城公主被嚇到了，頓時就提足奔跑。
　　那雙鞋子就再無遮掩。
　　“果然是她！”
　　“啊……”
　　李敬業還在喊。
　　“好了。”賈平安板著臉道：“只是讓妳喊兩嗓子，妳這般嘶吼，嚇到了人怎麽辦？”
　　那邊的新城公主被人扶住了，聽到這話後，不禁微微頷首，“那人是誰？說話好有道理。”
　　侍女說道：“公主，他就是賈平安。”
　　“是他？”
　　新城想起自己伸腳出屏風提醒的事兒，不禁捂嘴笑了。
　　這是個善良的人！
　　賈平安再無疑慮，微微低頭拱手，“嚇到了公主，還請公主海涵。”
　　新城弱弱的微笑，“無礙！”
　　這是個嬌弱的女人，卻善良。和高陽壹團火似的性子截然不同。
　　為何要嫁給長孫家的人呢？
　　賈平安覺得先帝當時也是親上加親的想法，否則哪裏會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許給長孫無忌的堂弟。
　　先帝定然是美滋滋的：我閨女嫁過去，無忌定然會盯著，長孫詮但凡對我閨女不好，無需我動手，無忌就能弄死他。
　　可……時移世易啊！
　　沒有永恒的權貴，若是先帝有知，定然會讓新城嫁壹個穩妥的小權貴。
　　“兄長，不是妳讓我吼幾嗓子嗎？”
　　李敬業摸摸咽喉。
　　“是讓妳喊兩嗓子，沒說讓妳壹直喊。”
　　李敬業嘆道：“妳剛才在看新城公主，可她柔柔弱弱的。兄長，妳莫非喜歡這等？我昨日下山就遇到壹個胡女，走壹步甩幾下屁股，甩的可真好，還裝作是柔弱的模樣，可壹上手……好兇。”
　　老子和妳沒話說！
　　賈平安擺擺手，去老地方劃了壹道。
　　晚些鄭遠東來了，“妳先等等。”
　　妳還得先換壹塊控制芯片？
　　賈平安無語。
　　良久，鄭遠東沈聲道：“我回來了。”
　　賈平安的腦海裏浮現了壹個終結者赤裸蹲在地上的畫面。
　　“老鄭，太子的身邊人妳可知曉？”
　　“略知壹二。”
　　鄭遠東把他知道的幾個要緊的說了。
　　“內直郎楊英強頗得太子的喜愛，壹直帶在身邊。洗馬章允也時常在側……”
　　賈平安回想著那日李忠身邊的三人。
　　那日楊英強在，章允也在，還有個隨從內侍。
　　“誰和長孫無忌那邊親密？”
　　傳話的人必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給賈平安和太子找麻煩，這不符合長孫無忌的利益。
　　“章允。”
　　“那楊英強呢？”
　　“那是皇帝的人。”
　　李治……
　　李治會不會令人故意傳話，隨後讓太子陷入壹場危機之中，連帶皇後和長孫無忌也跟著陷進去。
　　從歷史上來看，他幹得出這等事兒。
　　“我要回去了。”
　　鄭遠東看著頗為興奮，“在路上時，我就會變成另壹個人，這樣很有趣。”
　　賈平安突然問道：“若是妳在路上突然遇到了陛下的人呢？”
　　人格來不及轉換，妳會不會死機？
　　鄭遠東冷冷的道：“讓別人難受妳會覺著高興嗎？”
　　會啊！
　　賈平安笑著離去。
　　回到百騎後，賈平安把人撒了出去。
　　“查楊英強和章允！”
　　包東親自帶著人去。
　　賈平安在等著反饋。
　　“武陽伯，楊英強當日曾與人在外面飲酒。”
　　“誰？”
　　賈平安興奮了起來。
　　“他的妻舅。”
　　“繼續查。”
　　當夜，賈平安帶著人突然出現在了楊英強的臥房外。
　　“還有誰在？”
　　程達很是嚴肅的問道。
　　明靜作為皇帝的代表來監督，“妳以為都是妳這般嗎？”
　　我哪般？
　　看了明靜壹眼，程達覺得自己的心肝在顫抖。
　　我喜歡女人！
　　我喜歡女人！
　　賈平安吩咐道：“註意外面的情況，不許人靠近。”
　　雷洪帶著人去布控。
　　包東回頭，眼睛在夜色中閃著光。
　　賈平安頷首。
　　呯！
　　房門被撞開。
　　壹個中年男子赤著上半身躺在床上，目瞪口呆的看著沖進來的百騎。
　　“楊英強？”
　　“是。”
　　楊英強在顫抖，“老夫……老夫沒犯事！”
　　那日楊英強看似不做聲，可不叫的狗才咬人。
　　至於說他是皇帝的人，可此刻賈平安接了這事兒，他就算是先帝的人也得查了。
　　“妳犯沒犯事……回百騎再說！”
　　賈平安走了進來。
　　楊英強怒道：“老夫就是呵斥了妳壹番，妳竟然敢公報私仇，陛下饒不了妳，陛下……”
　　賈平安揮手。
　　壹個百騎拎著布團過去，粗魯的堵住了他的嘴。
　　“帶走！”
　　楊英強被弄上馬車，稍後到了百騎。
　　臨時弄的刑房裏，包東獰笑道：“說吧，妳和誰說了太子與武陽伯之間的話？”
　　楊英強瞪大了眼睛，“這是哪來的話？無稽之談，老夫何曾與人說過？”
　　“彭威威……”賈平安見他不肯說，直接就上了大招。
　　壹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傳來，“哎呀！我來了。”
　　楊英強打個寒顫。
　　看著很柔弱的彭威威來了，看到楊英強後眼前壹亮，“此人看著肉質細嫩，若是細細用刑……”
　　肉質細嫩……賈平安問道：“有搞頭？”
　　彭威威點頭，“有搞頭，武陽伯等著就好！”
　　賈平安等人出去。
　　房門緩緩關閉。
　　“啊……”
　　慘叫聲實在是太滲人了。
　　賈平安弄了布團塞住耳朵。
　　晚些，彭威威出來了。
　　賈平安扯掉布團，“如何？”
　　彭威威搖頭，“武陽伯，妳抓錯人了。”
　　不能吧？
　　此事傳出去，受損的是賈平安和太子，外加長孫無忌。
　　人做事得有利益驅動，除去楊英強之外，就剩下了那個內侍。
　　李忠那邊絕對會排查那個內侍，也就是說……
　　“難道當時有旁人在？”
　　賈平安有些懵。
　　“武陽伯，楊英強怎麽辦？”
　　程達擔憂的道，“他回頭在陛下那裏哭訴，百騎可就難堪了。”
　　明靜嘆道：“要想說服他，要不拿錢砸吧。”
　　這個女人除去錢之外就再無別的愛好。
　　“帶了來。”
　　楊英強被帶來了，那眼神之怨毒，“賈平安，咱們陛下那裏說話，不死不休！”
　　程達笑道：“都是為了陛下效力，何必如此呢？此事百騎是有些過失，可妳難道沒有？”
　　明靜補刀：“妳偏幫太子，以至於太子和武陽伯的爭執越演越烈！”
　　楊英強的眼中有瘋狂之色，他看了彭威威壹眼，“老夫就要他去死！”
　　彭威威究竟是對他做了什麽，以至於他這般瘋狂。
　　程達心中壹緊。
　　此刻他已經不做百騎大統領的美夢了，但若是賈平安下臺，天知道皇帝會換了誰來。若是換壹個老油條，那麽他這等混日子的自然就會被重點收拾。
　　明靜也心中壹慌，心想若是武陽伯滾蛋了，我尋誰借錢去？
　　彭威威面露難色，“要不……”
　　賈平安擺擺手，盯著楊英強說道：“從決定查妳開始，我就派出了五組人，壹組快馬去了長安，潛入了妳的家中……壹組去了妳的值房，並負責打聽妳的事。壹組去了平康坊，壹組去了宮中，打探內直局可有情弊……最後壹組，去的是妳兒子那裏……”
　　楊英強面色劇變。
　　賈平安冷笑道：“妳真以為百騎拿妳是無緣無故？若非有了妳的把柄，我怎會令人動刑？楊英強！”
　　噗通！
　　楊英強跪了，滿臉懺愧之色，“老夫鬼迷心竅，就拿了那些錢，老夫願意退回去……”
　　賈平安擺擺手，“記下來。”
　　他負手而立，緊握的拳頭緩緩放松了下來。
　　沒多久，壹張供狀就到了賈平安的手中。
　　“暫時扣押！”
　　賈平安回到了值房。
　　“若非武陽伯早有暗手，今日這壹關就過不去了。”程達後怕的道：“我也算是學了壹手。”
　　明靜笑道：“派出了五組人，我怎麽不知道？”
　　程達壹怔，“是啊！兄弟們……我記得兄弟們好像沒少吧？難道是動用了長安那邊的人手？”
　　“我誰都沒動。”
　　程達張開嘴，“妳……妳竟然是詐他？”
　　妳這個老陰比……明靜覺得脊背發寒，“妳經常針對我，我還說和妳拼了。沒想到妳竟然這般……”
　　“兵不厭詐！”
　　賈平安覺得這事兒沒跑了，所以就令彭威威出手，可沒想到竟然不是楊英強幹的，事情尷尬了。
　　但他靈機壹動，想到有人說楊英強出手闊綽，就隨口壹詐。
　　沒想到竟然詐出了壹個腐敗分子。
　　老子真是個天才！
　　他擡頭，就看到了兩雙震驚的目光。
　　不要崇拜我！
　　明靜狐疑的道：“妳借錢給我……會不會有什麽圖謀？”
　　妳壹個太平公主，還能指望我有什麽圖謀？
　　“那便還錢來。”
　　明靜偏頭，“老程！”
　　要錢沒有，要命壹條！程達面露苦色，“家中的娘子兇悍，比妳還兇。”
　　“無用之極！”
　　賈平安屈指叩擊著案幾，“此事就四人知情，兩個內侍被各自處置了，剩下二人，楊英強不是，那麽剩下壹個章允和長孫無忌那邊親切，不會做這等事。”
　　明靜皺眉，“會不會是太子？”
　　“是啊！”
　　賈平安覺得自己疏忽了這個。
　　明靜伸手，“那兩百錢免了。”
　　妳想得真美。
　　“免掉妳五十錢！”
　　明靜大怒，“妳這般摳門，註定討不到娘子。”
　　“呵呵！”賈平安笑了笑，心想我若是願意，明日就會多個匪號：賈海王！
　　程達琢磨了壹下，“若是太子無意間泄露了……那此事就麻煩了，不好查。”
　　賈平安頭痛。
　　“那要不……妳明日去請罪，陛下想來也知曉此事艱難，不會處置妳。”
　　明靜的建議很冷靜。
　　賈平安點頭。
　　晚些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突然坐了起來。
　　“章允說是與長孫無忌那邊親密，親密是親密，可我記得章允當年從冀州回長安時，不是長孫無忌那邊用的力吧？”
　　賈平安壹查當然是連帶章允也查了，但卻沒有發現疑問。
　　此刻他猛地想起了壹些事兒。
　　章允當初在冀州為官時並不見起色，可後來卻壹朝被弄回了長安城。
　　這裏面……
　　賈平安睡不著了。
　　他徑直去了吏部。
　　“小賈！”
　　崔建很忙，忙的沒空來握手。
　　晚些他放下文書，擡頭笑道：“可是有事？”
　　“崔兄，我想查查太子洗馬章允當年是如何從冀州回到了長安。”
　　冀州不算是好地方，想回長安的難度極大，除非背後有人。
　　但調查結果顯示，章允是回到長安之後才主動靠攏了長孫無忌那壹系。
　　這個過程中究竟有沒有問題？
　　這是賈平安唯壹能利用的地方。
　　這需要查找許多資料，很麻煩。
　　崔建起身，“妳等著。”
　　他出了值房，叫了兩個小吏來幫忙。
　　時光流逝。
　　……
　　“陛下，太子那邊有人求見。”
　　“陛下，昨夜內直郎楊英強被百騎帶走，至今未歸！”
　　……
　　賈平安在等候。
　　這等事兒換個人崔建壓根就不會搭理，所以他很是感激。
　　回頭請催胸去喝酒？
　　怕是不夠，最好是給他兩個妹子。
　　賈平安在盤算著這些。
　　門被推開。
　　崔建帶著卷宗進來，眼中多了血絲，“那章允當時不足以回長安，支持他回長安的是我原先的上官，如今回家養老去了。”
　　賈平安心中失望，“那位上官是誰的人？”
　　門閥世家的時代，但凡有出息的官員都會站隊，否則憑什麽輪到妳升官？
　　崔建隨口說道：“我與他共事數年，此事大概也只有我知道，是蘭陵蕭氏。”
　　他見賈平安發呆，就笑道：“為何查他？那人是太子洗馬……難道。罷了，這等事我也不管。”
　　他覺得賈平安是為了武媚出力。
　　賈平安起身，“多謝崔兄，回頭喝酒。”
　　回到百騎，賈平安吩咐道：“包東帶著人，和我去壹趟太子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