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掃把星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天空很藍,連壹片雲彩都沒有。 賈平安記得自己正在市圖書館裏查找唐宋資料,眼前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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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狡兔三窟

大唐掃把星 by 迪巴拉爵士

2021-12-3 22:32

  相州。
  楊德利在田間幹活。
  “張使君可曾橫征暴斂?”
  壹家子三個男人都在田裏,聞言老大搖頭,“張使君從不曾橫征暴斂,對咱百姓好得很。”
  老二杵著鋤頭看看日頭,“楊禦史來這裏可是要查張使君?”
  呵呵!
  楊德利笑了笑。
  壹家三兄弟都橫眉冷眼,老大把鋤頭搶過來,不滿的道:“張使君這般好的官,妳們也要陷害他?妳去問問相州的百姓,有誰反對張使君?妳等這是無事找事。”
  楊德利灰溜溜的上了田坎,看著這沃野壹片,不禁心曠神怡。
  “歸根結底還是田地好啊!”
  楊德利對土地是真的有感情,見到壹個小吏搓手,就皺眉道:“搓什麽?難道臭?”
  小吏尷尬的道:“楊禦史,這土不幹凈呢!”
  楊德利大怒,“這天下最幹凈的便是土,土生萬物以養人,妳說土不幹凈,那土裏長出來的糧食果子如何幹凈?”
  他呵斥了小吏壹通,有快馬來了,是隨行的官員王煥。
  王煥的臉被曬的發紅,下馬後急匆匆的過來,“楊禦史,張使君已經知道了妳彈劾他的消息,正在趕來。”
  這裏是相州州治安陽縣的城外。
  楊德利楞了壹下,旋即板著臉,“知道了又如何?他那獨子張向寶在安陽縣中飛揚跋扈,花錢如流水,哪來的錢?”
  王煥揉揉被曬得冒汗的大鼻頭,苦笑,“可咱們沒證據。另外張使君已經把張向寶弄在了府中不給出門……”
  “查!”
  楊德利怡然不懼。
  “張使君來了。”
  馬蹄聲陣陣,壹群官吏簇擁著張洪德來了。
  張洪德眼神銳利,四十許人,下馬的動作矯健的不像話。
  “聽聞楊禦史彈劾老夫貪腐?”
  楊德利點頭:“妳那兒子飛揚跋扈,花錢如流水,我來問妳,哪來的錢?”
  “哈哈哈哈!”
  張洪德大笑了起來,“老夫還以為何事,竟然這樣……老夫宦海沈浮多年,家中可不差錢。楊禦史妳這是無事生非……”
  唰!
  他的眼神多了淩厲,“老夫在相州為官,與百姓休養生息,於是相州大治。陛下欣賞老夫,於是妳等便想把老夫拉下來,無恥!楊德利,老夫告訴妳,三日,三日之內老夫要讓妳滾出相州!”
  他上馬而去。
  途中還回頭看了壹眼,眼神輕蔑。
  草泥馬!
  妳可以駁斥我,可以呵斥我,但妳特娘的不能蔑視我!
  楊德利原先在華州和表弟相依為命時,飽受村裏人的蔑視和嫌棄。進了長安後,他發誓要活出壹個人樣來。
  做官了,按理該牛逼了吧?
  可特娘的還有上官!
  還有對手!
  楊德利沖著張洪德罵道:“賤狗奴!”
  張洪德的身體踉蹌了壹下,差點沒跌落馬下。
  壹串鄉村俚語的喝罵從楊德利的口中噴吐而出。
  口吐芬芳後,他回身發現手下的幾個官吏都有些驚訝。
  “沒見過罵人?”
  楊德利上馬,“走,進城。”
  安陽縣縣城裏,楊德利等人很悲劇的被安排在了壹個破舊的宅子裏。
  恰逢下雨,楊德利躺在床上,嗅著潮濕的氣息,聽著滴答滴答的漏雨聲。
  雨越下愈大了,水滴的讓人心煩意亂。
  “竟然……哎呀!”
  雨水滴到了床上,楊德利趕緊爬起來,站在床上查看漏點。
  這壹夜他就顧著折騰,再也沒睡過。
  天亮,幾個官吏都是黑眼圈。
  他們來尋楊德利,卻沒見到人。
  “楊禦史?”
  “楊禦史!”
  “別吵!”
  楊德利正在屋頂上。
  他拿著壹塊瓦片仔細看著。
  瓦片上有嶄新的斷痕,楊德利探頭往下看了壹眼,正是自己的床上。
  他慢慢的滑下去……
  呯!
  雨後的瓦面太滑,楊德利壹家夥就摔了下去,幸而幾個官吏七手八腳的接住了他。
  “楊禦史,可補好了?”
  楊德利搖頭,“此事有鬼。”
  什麽鬼?
  眾人不解。
  楊德利看著屋頂,突然覺得躊躇滿誌。
  “張洪德把張向寶關在家中,這便是欲蓋彌彰。接著把咱們弄在這等地方住著,這是泄憤。外面說咱們是來找茬的,所以……”
  呯!
  壹塊破瓦片飛了進來。
  “賤狗奴,竟敢陷害張使君,不得好死!”
  接著是幾頭菜,還有石頭。
  楊德利冒著被擊中的危險沖了過去,把幾頭菜給抱起來,看了壹眼,歡喜的道:“夠咱們吃幾頓了。”
  呯!
  他挨了壹石頭,搖搖晃晃的,卻堅持不肯放下懷中的蔬菜……
  呯!
  “楊禦史?楊禦史……”
  楊禦史被自發組織起來的百姓給打暈了。
  醒來後,他第壹件事就問,“那些菜沒丟吧?”
  王煥想哭,“沒丟,都在呢。”
  這位堪稱是摳門的沒邊的禦史此刻正在琢磨事。
  “百姓都說他好……可我卻覺著不對勁。”
  楊德利剛才做了夢,夢到那兩戶人家在哭訴。
  “他們說被逼到破家……張洪德乃是酷吏……貪官……”
  “富戶破家。”
  楊德利猛地坐起來,目光炯炯的道:“那是富戶……查富戶!”
  他腦袋上頂著壹個包出了安陽縣,可沒走多遠,後面就發現了盯梢的。
  “哈哈哈哈!”
  楊德利大喜。
  王煥問道:“楊禦史這是何故?”
  他這陣子被這位摳門禦史給禍害的不輕。
  楊德利得意的道:“小時候阿耶說,若是屁股上沒屎,那妳慌什麽?張洪德這便是狗急跳墻,看來咱們尋到了他的要害。”
  隨即眾人尋機喬裝,消失在相州各處。
  楊德利到了壹個村子,此刻他風塵仆仆的,就算是來個熟人壹時間也認不出來。
  “老人家。”
  他尋了壹戶人家,家中就壹個老人在門外打盹。
  “啥?”
  老人擡頭,目光茫然。
  “老人家,可能給碗水喝嗎?”
  老人哦了壹聲,起身,腳步蹣跚的往裏去。
  這樣的老人整日幾乎都不動,就是曬太陽,吃飯睡覺……等死。
  楊德利從小見過許多這樣的人,不動只是因為消耗小,節約糧食。
  關鍵是還能節省鞋子。
  老人弄了壹碗水來,楊德利接過壹飲而盡。
  然後他坐在門檻上,靠著門框,愜意地嘆道:“老人家,村裏的日子如何?”
  老人大概是沒人陪著聊天,所以興致不錯。他摸摸胡須,哎的壹聲,“這村裏的日子啊!自從來了張使君,這日子可就好了不少,村裏的孤老也能發些錢糧,這在以往哪能呢!”
  這特娘的不對啊!
  楊德利閉上眼睛,淡淡的道:“那錢糧……沒那麽多吧?”
  “不少嘞!”
  老人扳著手指頭數,最後把張洪德定位為能進名宦錄的好官。
  “可錢糧哪來的?”
  富戶不法,被抓了好些。
  楊德利的神經被觸動了。
  “富戶不法?”
  “對。”
  旋即楊德利就去走訪了那些富戶,可壹提到張洪德,都擺手不敢說。
  最後把楊德利逼急了,從包袱裏拿出官服,“耶耶是禦史,下來巡查相州的。”
  “禦史?”
  眾人看看官服,再看看嘴唇幹裂,肌膚黝黑的楊德利。
  “禦史不能這樣吧?看著就是個莊稼漢。”
  楊德利拿出了魚符。
  “這是啥尼?”
  “看著像是牌子。”
  “這是魚符!”
  楊德利解釋了壹番。
  “楊禦史……”
  噗通,壹家老小都跪了。
  “求楊禦史為我等做主啊!”
  ……
  城中,張洪德得知楊德利等人消失了也不在意。
  “老夫進京時,陛下與老夫說了三個時辰,後來更是頗為期許,今年怕是不行,明年老夫定然進長安!”
  張洪德躊躇滿誌。
  張向寶卻偷偷摸摸的從後面逃了出去。
  他壹路去了市場裏,輕車熟路的尋到了青樓。
  旋即就是花花世界。
  此刻,楊德利正在步行。
  他的馬受傷了,在荒郊野嶺的地方,被壹條蛇咬傷了。
  幸而楊德利眼疾手快,下馬壹刀剁了這條蛇,隨後把被咬到的皮肉給削了。
  蛇肉不能久放,他生火烤了壹下,隨即就當做是幹糧,吃了兩頓。
  可烤的蛇肉壹言難盡啊!
  楊德利牽著馬,越來越吃力。
  呯!
  馬兒搖搖晃晃的,最終撲倒。
  中毒了。
  楊德利只能背著包袱,背著馬鞍這些東西往安陽縣去。
  他在艱難跋涉的時候,數騎進了安陽縣。
  “見過張使君。”
  秦湖相貌堂堂,壹臉正氣。
  “這是……”
  張洪德不解。
  “下官領命從長安出發來接替楊德利。”
  張洪德的眼中迸發出了異彩,笑道:“這也不是大事,只是楊德利在相州襲擾,讓老夫也頗為頭疼。如今妳來了,可見陛下的看重,老夫……感激不盡。”
  作為要升官的人,必須要表現的積極壹些。
  秦湖問道:“楊德利何在?”
  “不知所蹤。”
  張洪德也覺得頗為好笑。
  “是嗎?”
  秦湖冷冷的道:“丟了我監察禦史的臉!且等他回來我再呵斥。”
  官道上,楊德利扛著馬鞍艱難而行。
  夜裏,他就靠著馬鞍打盹。
  白天,他就尋了人家討飯……最後給幾文錢。
  “錢不多了。”
  楊德利嘟囔著。
  當看到了安陽縣縣城時,楊德利不禁熱淚盈眶。
  “耶耶又回來了!”
  進了縣城,他徑直去了州廨。
  “找誰?”
  州廨守門的小吏喝問道!
  楊德利腳都要斷了,把馬鞍放下來,壹屁股坐上去,“尋張洪德!”
  小吏上下打量,“妳是……”
  楊德利此刻塵滿面,嘴唇幹裂,眼中全是血絲,就算是同僚來了也認不出來。
  “我……楊德利。”
  “楊德利?”
  小吏狐疑的道:“妳……”
  “哎……”
  楊德利突然捂著肚子,“趕緊讓我進去,要拉了。”
  妳竟然想用這等手段來糊弄我?
  “滾!”
  小吏壹聲斷喝,楊德利低頭就沖。
  “來人吶!”
  楊德利壹進去就尋茅房,小吏追在後面呼喊。
  眾人蜂擁而至。
  只見壹個灰撲撲的男子沖進了茅房。
  “拿人!”
  劈裏啪啦!
  茅房裏壹陣轟炸,眾人捂著鼻子……
  “這也太臭了吧?”
  “不只是臭,惡臭撲鼻啊!這人是吃了什麽東西?”
  “怕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
  “對了,他說自己是楊禦史。”
  眾人壹怔,旋即都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秦湖來了。
  他皺眉退後幾步,“等他出來。”
  楊德利在裏面壹陣酣暢淋漓的狂拉,這才舒坦的提著褲頭起身。
  這定然是昨日在路邊買的飯菜餿了,可他卻舍不得扔。
  咦!
  不對,會不會是因為蛇肉沒烤熟?
  楊德利壹番糾結,外面有人喊道:“出來!”
  楊德利緩緩走出去,見到了秦湖,歡喜的道:“老秦!”
  秦湖仔細看看,楊德利把亂發壹扒拉,露出了整張臉。
  “是楊德利!”
  秦湖皺眉,“妳在此處肆意妄為,陛下令我來接替妳。妳且回長安等候處置。”
  “啥?”
  楊德利炸了。
  張洪德來了,冷冷的道:“老夫就不送了。”
  楊德利突然哈哈壹笑,“張洪德,妳好大的膽子!”
  草擬妹!
  張洪德眼中多了厲色,“還請秦禦史出手。”
  按照他的秉性,就該把楊德利趕盡殺絕,但現在不行。
  且等以後,等他進了長安後,自然有的是機會出手。
  秦湖頷首,然後冷冷的道:“楊禦史,請回吧。”
  兩個小吏出來了,他們將會壹路把楊德利押送回去。
  皇帝看好的人妳也敢弄,作死!
  楊德利神色輕松的道:“我已尋到了張洪德貪腐的證據。”
  “是何證據?”
  楊德利看看外面,“咦,我的馬鞍呢?”
  他不是蠢貨,再吝嗇也知曉要丟棄馬鞍,輕裝上陣趕路的道理。
  可馬鞍裏他藏有張洪德貪腐的證據……
  眾人看著張洪德。
  妳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張洪德看了壹個小吏壹眼,小吏微微頷首,他這才說道:“那馬鞍就在後面。”
  楊德利轉身就跑。
  正堂的後面,兩個小吏正在閑話。
  楊德利的心猛地壹沈,蹲下來查找。
  那封信不見了。
  他藏在馬鞍夾層裏的書信,竟然被搜走了。
  “我的信呢?”
  小吏搖頭,“什麽書信!”
  娘的!
  楊德利怒了,“誰幹的?”
  張洪德淡淡的道:“妳何必裝瘋賣傻,在老夫的眼中這些都是小伎倆,來人,請楊禦史出去。”
  兩個小吏進來,秦湖搖搖頭。
  “莫要傷了面皮!”
  楊德利又摸……
  他摸的是馬鞍下面,把皮革和布襯拉開,裏面就是木架子。
  楊德利看了壹眼,然後弄了小刀子出來……
  “妳要作甚?”
  張洪德壹個蹦跳。
  楊德利用小刀子在木架子上挑。
  壹邊挑撥壹邊喃喃的道:“當年我就告訴過平安,做事要穩妥……”
  壹塊小木片被挑了下來,看著竟然是塞子。
  “狡兔三窟,我不懂這個。我就放壹封信在隱秘處,壹打開馬鞍就能看到,如此妳等定然心滿意足,覺著這便是我尋到的證據,可那封信誰看過了?”
  那兩個小吏面色微變。
  張洪德嘴角掛著冷笑。
  楊德利從裏面弄出了壹張紙,攤開壹看,樂了:“果然還在!”
  張洪德的冷笑有些僵。
  楊德利又繼續挑下來壹塊木塞子。
  “裏面放了書信進去,外面封上打蠟,再細細的磨,誰能看出來。”
  他竟然又摸出了壹張紙。
  狡兔三窟妥妥的!
  可沒完!
  還有第四處。
  “我心想放了這些在身上,弄不好被截殺了怎麽辦?所以就弄在了馬鞍裏,平安知曉我的習慣,若是我死了,他定然會勃然大怒……隨後就能查到這些。”
  楊德利把三張紙打開疊起來,擡頭看著張洪德,冷冷的道:“張使君,可想過今日?”
  張洪都還未說話,楊德利就揚著這三張紙說道:“這些都是那些富戶的證詞,從妳到了相州半年後,除去那些豪族之外,富戶們被妳逼的走投無路,民不聊生!”
  張洪德冷冷的道:“壹派胡言,來人,把楊德利拉出去……送回長安。”
  他已經想好了,晚些就寫幾封書信給長安的老友,請他們從中斡旋壹二……
  幾個小吏沖過來。
  砰砰砰砰砰砰!
  秦湖看的目瞪口呆。
  楊德利壹人打的這些小吏抱頭鼠竄,更有人被打暈了過去,嗝兒壹聲倒在了秦湖的腳邊。
  “耶耶不發威,妳真當耶耶是病貓?”
  張洪德往後退去,壹邊退壹邊喊,“來人吶!來人吶!”
  “楊禦史!”
  來的卻是王煥,同樣的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楊禦史,這張使君果然不出妳的所料,竟然盤剝富戶……”
  楊德利冷笑,“張洪德,妳盤剝富戶,那些錢糧哪去了?”
  張洪德面色壹變,“什麽錢糧?那些富戶不法,被老夫罰了錢糧,那些錢糧都分發給了百姓。老夫知曉這等事不合法,可……”
  他哽咽道:“百姓苦啊!老夫不忍目睹,就算是被責罰也得讓他們的日子過好壹些……”
  秦湖想到了自己打聽到了消息,不禁疑竇頓生。
  “張使君分發了那些錢糧,可有賬冊?”
  張洪德苦笑道:“老夫擔心事後被追查,所以並未記錄下來,如今卻是自作孽。”
  秦湖安慰道:“張使君無需擔憂,回頭下官為妳辯駁。”
  楊德利盯著張洪德,厲喝道:“可我卻拿到了賬本!”
  那些富戶不是省油的燈,被張洪德盤剝後,就把那些錢糧記錄下來。還有人竟然跟著,壹路見那些官吏發放錢糧……
  “每壹次發放錢糧,都是發六成,剩下的四成全數帶回了州廨,張洪德,那四成錢糧去了何處?”
  張洪德面色大變。
  他低估了那些富戶。
  能發家致富的豈是簡單,不只是跟蹤,那些富戶暗中串聯,這次楊德利來相州就是因為他們的鼓噪。
  楊德利吩咐道:“令人快馬去城外要了那些賬冊來,今日……我要釘死張洪德!”
  秦湖面色壹變,拱手道:“若無楊禦史,我險些犯下大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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