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俱是為人做嫁衣
紅男綠女 by 常書欣
2021-10-8 17:19
上回說到,這楊偉把壹幹老兄弟和周毓惠捎帶著教訓了遍這就揮手走了人,楊偉壹走,卻是沒有敢攔,眾混混心下有愧之時,又和王虎子起了沖突,王虎子又要撂挑子走人,亂七八糟的事壹大堆,連周毓惠這心思玲瓏的巧人兒還沒從楊偉在鄉下放羊這事上清醒過來,又出了大事,居然來了七八名警察壹下子都沖進店裏來了……
俗話說,這人思想上要真有點愧了,這心裏怕是就要有鬼了……壹下子眾人都是心下暗驚,莫不是真抓住了自己的什麽把柄不成!
場面壹下子僵住了,警察看著眾人沒好眼神,好像在找什麽人。
但這群貨看著警察的時候,也是壹臉敵意!
唯壹沒愧的楞人卻是王虎子,幾個警察仿佛在找人壹般相互壹看,搖搖頭,王虎子擺著大腦袋壹看,嘿,居然有認識的人。那武鐵軍,是大哥的大哥,還有壹個女的,姓佟,叫什麽來著,還帶著那個刑貴的,當時第壹次去武莊小胡同找大哥就是這倆人!
說話著這王虎子伸著大腦袋腆著肚子就上來了,壹見武鐵軍嘴裏就親熱地喊:“大哥,妳們幾位來點什麽吃的?”
虎子那親熱勁比親哥來了還親,讓身後站的那群混球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什麽時候虎子這人前說鬼話的水平漲了這麽高。連幾個警察聽這話,再看王虎子壹臉憨態,壹下子都被逗笑了。武鐵軍卻是不著惱,笑著看著王虎子說:“喲,現在已經快零點了,妳們這店,通宵營業不成?現在還賣飯。”
武鐵軍兩年未見,仍然是壹副威嚴有加的樣子,整整齊齊的警服,連笑的時候也是威風不減。這壹笑,連刑貴多少有點奇怪,壹向不茍言笑的領導,在見到這類軟硬不吃的滾刀肉的時候,常有這種笑容。
“真是大哥,料事如神呀!”王虎子壹副大驚失色,過份熱情的樣子,豎了根大拇指:“還真沒吃的了,要不給幾位,倒碗面湯喝著……”
幾個警察聽得這話,不知是裝傻還是充楞,又被王虎子這蠢逗得笑意盎然。
“呵……王成虎,我不餓,也不是來吃飯,面湯就更不用了,既然把我大哥,就跟我說實話,妳那壹位大哥呢?”武鐵軍笑著問。眾人壹下子明白,不是來找事來了,是來找楊偉來了。
不過,來找楊偉就更心驚了,不是大哥也有什麽事吧!
“您說的是我哥楊偉?”
“還有別人嗎?就是他,他去哪兒了!”
“您不知道啊!”虎子說道,今兒是臨場發揮的不錯,很誠實地說道:“不在大連嗎?兩年多都沒回來了,我們兄弟都商量著去看大哥呢!是不是啊,兄弟們……”
王虎子壹回頭征詢,這幫子貨色個個應和著,就是就是,兩年多都沒見著大哥了……
壹群高矮胖瘦不壹的混混異口同聲的否認,越否認越像做假。武鐵軍壹下子笑了。佟思遙和刑貴也笑了。王虎子兩年不見,水平看來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了,說瞎話都不眨眼了。兩年前壹見警察就語無倫次,看來長進不小。
“各位各位,抽煙抽煙……坐坐……”王虎子遞煙,沒人接,搬椅子讓坐,也沒人坐。白忙活了。不過也達到目的了,說得壹幹警察壹下子沒了主意。
佟思遙和武鐵軍相視了壹眼,卻是壹個心思,要讓王虎子說真話,怕是得費壹番功夫了,楊偉手下這群混混兄弟,都打過交道,個頂個的是滾刀肉,天生和警察有敵意,要讓他們說真話可難得很。
壹視之下,就見佟思遙徑直朝周毓惠走去,看著周毓惠輕輕說了句:“我們能談談嗎?”
“嗯!可以!”周毓惠點點頭。也許佟思遙當警察的知道楊偉的情況比自己更多。
佟思遙和周毓惠相跟著出去了,王虎子伸伸大腦袋看著倆人上了警察,在裏頭嘀咕上了。心下暗道這事怕是有點玄,蔔離被捕他是知道了、秦三河買小包也知道,大哥不會惹上這事爛事吧!……心下已經暗暗打定主意了,這下落,可千萬不能說,壹說準壞事……
倆人說話足足說了十分鐘才見周毓惠下了車,那幫子警察呼拉壹下都走了!走的時候武鐵軍還饒有興致地拍拍虎子的膀子笑著說道:“成虎,妳這見了警察就說瞎話,也是妳哥教的?”
王虎子咪著眼,嘴裏道著“客氣客氣……自學成材,這個不用教。”
壹句話,那說話人的傻樣,惹得武鐵軍也是忍俊不禁!
警察壹走,眾人都圍上來關切地問著,惠姐,大哥不是有什麽事了吧!
“不是,其他人的事,可能大哥是個知情人。沒事,大家放心!”周毓惠若有所思地說道。剛剛和佟思遙交換了意見。佟思遙告訴楊偉的近況,包括沁山的牧場,包括壹年多前已經離異。而周毓惠知道楊偉不是有案子的時候,告訴佟思遙剛剛楊偉確實來過,已經和拴馬村的趙大鋸相跟著走了。
兩人這次是交換了知道的情況,佟思遙知道,和這幫不明事理的人說話,還不如單刀直入問周毓惠。周毓惠畢竟比這幫子人明事理。
佟思遙看樣確實有急事,知道這情況後就帶著人都走了……
壹幹混混頓時沒了主意,王大炮想想,問了句:“惠姐,妳說咱們這生意咋弄。大哥可對各位這行事有意見啊。可現在這麽大攤,說收收不了啊。現在場上還有幾千噸煤等著發呢!”
“繼續做吧!”周毓惠說道:“以後聽妳們大哥的,這和人械鬥、搶生意的事,少幹……最好別幹,他說得有道理。咱們這兩年確實有點過了!不過,生意本身並不黑,在於操作的人怎麽做?今天大哥給我們提醒很及時也很中肯,這個大家回去都好好想想……大家先回去吧,這事我好好想想……”
周毓惠今天的觸動怕是很大,神情中多有幾分不自在,看著壹幹兄弟們都六神無主的樣子,這就安慰了幾句。
眾人見周毓惠這樣說,均是有點訕訕,畢竟大哥這話說得也在理,也是為大家著想。可這位惠姐確實也不錯,兩年給大夥謀了不少福利,現在都壹下子扔下了,還真舍不得。惠姐的意思是讓大家繼續著生意,這就沒什麽問題了。大不了以後註意!
“不是有點,是很過了……”王虎子突然語重心長地說道。終於抓著施展自己的機會,瞪著小眼壹副牛逼曬太陽的架勢背著手說著:“大哥說了,妳們得好好反思反思,別將來都關著進去了,還得我老人家給妳們送飯送冬衣……”
王虎子背著,努力要裝出楊偉訓人的樣子,不過越裝越是四不像了。
景瑞霞和周毓惠都瞪了壹眼,很諷刺的壹眼,沒說話。
切!……幾個混混都對王虎子嗤之以鼻。
呸!……王大炮恨恨吐了王虎子壹口。
那輪子對王虎子的意見最大,最後出門的時候,豎了個中指:“靠,王虎子,等著借妳車吧!”
王虎子歪著大腦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都是壹臉敵意地走了。看樣是犯眾怒了。霎時走得壹個不剩,就剩下王虎子和秦三河倆人了,王虎子悻悻地道:“稀罕,老子明兒就買壹輛!”
“虎子,咱們怎麽辦?”秦三河看著沒人理會自己了,問了句。
“走,回我家,收拾收拾,明兒咱們回鄉下玩去,我告妳妳啊三河,哥那牧場是我見過最大的牧場,現在已經有幾百人了,可比這鳳城好玩多了。”
“那我回家把狗都牽上。托人養著,我不放心!”
“對對,那是,都牽牧場裏,看羊去!”
“那不能看羊群,看羊得牧羊狗,不能用狼狗!”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狗、還不都是狗日的……靠……”
算了,秦三河不爭辨了,再爭連自己都說不清了。
和秦三河在壹起,王虎子絕對有領袖氣質,秦三河絕對言聽計從。關了店門,左右看看才省得自己的自行車也沒了,虎子幹脆不打車了,拉著秦三河壹左壹右搖搖晃晃地走了……
……
幾輛警車從飯店開出來,車上武鐵軍扭過頭來,看著後座上的佟思遙這就懷疑地問上了:“小佟,怎麽回事,有下落了?”
“嗯,據周毓惠講,楊偉離開已經有二十分鐘了,遲了壹步!”佟思遙有點懊悔地說道。因為追查楊偉,壹直追查到了秦三河家,知道了上北京馬上追到北京,又在天堂河見到了蔔棄,甚至還見到了監護人林涵靜,知道楊偉回了鳳城馬上晝夜不停地回鳳城,誰知道最後查到那輛德賽車查到這個飯店的時候,還是差了壹步。江副廳長下得死命令,佟思遙自知自己再無法讓蔔離開口了,這才出此下策,再請楊偉。而且把武鐵軍搬了出來。
佟思遙判斷的很對,知道楊偉不會回牧場,但沒想到,步步差壹步,步步跟不上。
“妳查得案子,和他真的沒什麽關系吧?”武鐵軍還是壹副征詢和不大相信的口吻,同樣的話已經問了若幹遍了。
“武局,妳怎麽連我也不相信,要有案子,還有大張旗鼓地把您拉出來!”佟思遙解釋道。
“哎,我這不是擔心這小子嗎?這兩年都沒見,也不知道又混成什麽樣子了。這小子就沒讓人省心的時候。”武鐵軍說道。
“挺好的,在沁山辦牧場,幹老本行了!回家放羊了,幹得挺不錯。”佟思遙道,說這個評價連自己都覺得怪怪。
不過好武鐵軍卻是見怪不怪了,反而長舒了壹口氣說道:“是嗎?要真是這樣的話,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這次,怎麽連江廳也請出來了,昨天江廳還專門打電話讓我留意為國的下落。我嚇了壹跳,我還以為這小子犯大案子了,壹下子捅廳裏了。”
“確實是大案子,不過不是他犯案,是他的壹個朋友犯案,我們想讓他出面說服他開口。”佟思遙含糊地說道。
“這個事不好辦!為國很看重朋友的!”武鐵軍疑惑地說道。
“所以才準備把您這尊大神請出來呀!”佟思遙道。
“到底什麽案子?這麽重要。販毒?”武鐵軍猜測了句,讓佟思遙出面,怕不是什麽好事。
“我請示江廳後向您匯報吧!這個案子整體還都在保密期。如果今晚上找到楊偉,希望妳幫個忙,勸他跟我們走壹趟!”
“那行,我試試吧!不過妳不要抱太大希望,這事勉強不得的,勉強的急了,他會撂挑子走人,妳十年八年也找不著他。”武鐵軍已經打預防針了,聽得佟思遙更增加了幾分擔心。
兩輛警車,向著長平的方向開去,為了不再錯過,佟思遙專門安排了兩隊人,壹隊在鳳城查楊偉的落腳地、壹隊直赴拴馬村,以防再走茬了……
……
預防走茬,還是走茬了……只知道趙大鋸是拴馬村的,卻不知道這些人兩年多都不在拴馬村了。
其實,楊偉這個時候還在鳳城,和鋸子四個人從店裏出來打了車,十幾分鐘就到了鋸子住的三元胡同。打發走了三個村民各自回自己租住的地方。這鋸子引著楊偉進了胡同,壹進胡同看看四下無人,拉著楊偉說道:“楊娃哥,俄跟妳說個事!”
“怎麽了,鋸子!”
卻見鋸子壹反常態地拉著楊偉的倆胳膊,撲通跪下了。
“嗨嗨……我說鋸子,妳有毛病呀?”楊偉不叠地把趙大鋸拉起來,埋怨道:“這是咋拉,幾千塊工資,妳應得的呀!怎麽也不至於行此大禮吧。”
鋸子這麽壹下,弄得楊偉哭笑不得。這兩天人怎麽都跟有毛病了似的。見人就跪。
“不是這事,楊娃哥,是俄爹的事,我就求求妳幫幫俄爹,他……”鋸子說著,聲音裏悲悲切切。
楊偉這壹下嚇得不輕,緊張地問:“妳爹?妳怎麽啦!”
“俄爹病咧!”
“什麽病?”
“好幾個月了,俄爹壹直說腰疼,上次檢查醫生說確診不了,不過好像是脊柱啥概骨區腫瘤,鳳城醫生讓到大醫院復查壹下。”鋸子壹把鼻涕壹把淚。
楊偉瞪著眼說道:“嘿,那查呀?妳跟我跪有什麽意思,我又不是醫生。”
鋸子抹了把鼻涕,喃喃說了句:“哥,俄爹那脾氣妳還不知道,他死活不去!怕花錢。他說他壹老漢咧,死都死了咧,不再花那冤枉錢了。再說家裏沒那閑錢。”
“我操……這個老倔驢……”楊偉壹下子被氣得不輕,恨恨地說了句:“我說妳當兒子的咋這沒出息,該當家妳就得當嘛!這事那由得了他!”
鋸子老實,壹聽這話卻是臉有難色:“哥,我跟他說不通,說急了他就揍俄,俄也不敢說!”
楊偉道:“咂咂,妳這兒子當得……嘿,妳家不缺這錢呀?妳連個錢也當不了家?”
鋸子道:“錢都在俄爹那兒,他壹分錢都不往外拿。”
“這……這老錘怎麽成這得性了?嘿!”楊偉這壹副被氣得不輕地樣子,反過來又問:“這兩年不是妳們沒啥事嗎,加上妳爺倆攢得,我還給了妳爹五萬,養老院妳爹都沒修,妳們存了有十多萬吧!妳爹這老摳,連這錢也不願意花?”
“俄爹攢著錢還是準備修,前兩年就準備修,不過沒弄成,這兩年打工壹直攢錢,就等著回老家修呢……”鋸子說道。看看楊偉不解,鋸子引著楊偉邊走邊說,把拴馬村發生的事壹五壹十地跟楊偉說了說。老錘從拴馬村出來,兩年來爺倆打得零工都把錢攢著,幾個月前村裏最老的壹個孤老頭老鐘叔去世,就是爺倆操辦的,這事卻也更堅定了老錘修個養老院的心思。村裏的孤寡老人也確實不少,有些有老光棍壹輩子就沒娶過老婆,到老了還是壹個人……
有些人,天生就是為別人活著的人,像這老錘這人就是。壹家幾代都是!
楊偉越聽越不是滋味,敢情下臺了,老錘這事還都念念不忘,頓了頓,楊偉說道:“大鋸呀,妳爹就那驢脾氣,不過是個好人,有病呢,不能讓他拖著,啥雞巴養老不養院,他都快死得了還想那玩意,沒事,哥給妳辦這事,今晚咱們就走,他敢不去,妳聽我的,先把他捆上車再說……”
楊偉恨恨地說著這事,原本還悲悲切切的大鋸,壹聽楊偉這話,倒是目瞪口呆,更是擔心起來,不過壹想楊偉和爹的關系,除了他,說不定還真沒人能說得動爹……
……
胡同深處七拐八拐,進了壹家獨戶小院,鋸子壹家就租住在這裏,上了二樓,躲躲閃閃地雜物壹旁,鋸子摸索著開了門,黑暗裏就響起來老錘蒼老的聲音:“是鋸子呀?”
“嗯,爹,俄回來了。”
“咋去了這長時間,下午走咧咋個晚上才回來,吃飯了沒……鍋裏有剩飯,妳熱熱吃吧……”
“俄不餓,俄在飯店吃咧!”
“又亂花錢……這娃!”
爺倆對著話,說著鋸子拉開了燈,十幾平米的房子裏,兩張磚頭對著的簡易床,其中壹張上,躺著個鉆在被窩裏。露了個腦袋,那頭發已經幾乎全白了。不用說,這老頭也是為民發愁的人,是個好人,卻是個不識時務的人。
鋸子沒說話,楊偉卻是坐到了床邊,謔笑著隔著被子朝著老錘的屁股上就是壹巴掌。
“妳死娃,死咧……呀!……咋是妳個孬種?”老錘火暴脾氣,壹骨碌坐起來,表情壹下子是從大怒到大喜,壹下子認出了楊偉!那表情裏,是見了老朋友的喜出望外。
楊偉壹見故人,卻是想起了這老頭的種種樂事,哈哈大笑,拍拍老錘說道:“老家夥!妳活挺滋潤的啊,都來城裏混生活來了啊!兩年沒見,妳都成城裏人了啊……哈……哈……”。
“沒大沒小……”老錘見了故人,卻是分外高興,說著要起身。楊偉註意到了已經開縫被子裏,出來的老錘壹身瘦骨嶙峋,配著花白的頭發,兩年間蒼老了許我,楊偉看著壹陣心酸!驀地跟刺了壹下似的。
特別是大鋸剛才壹說村裏的事,讓楊偉覺得仿佛虧欠了老錘什麽似的,如果不是自己唆導著開煤礦,老錘現在也不至於有家難回。雖然這村長實在算不上什麽官,可楊偉知道這老錘壹輩子不怕窮不怕啥,就怕沒面子。像趙鐵錘這號人,面子,有時候比命還重要。
趙鐵錘穿著衣服壹下子看著轉過頭的大鋸臉上的傷,這壹下子有點氣憤地說道:“鋸兒,臉上咋拉,跟誰打架,他們打妳了……”
“沒事!楊娃哥教訓他們了,還把欠了快半年的工錢都要回來了!”
“噢,把老拽家、二橫家那錢都給了吧!”
“給了,早給了……”
爺倆對著話,大鋸訕訕坐在自己床邊,壹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錘叔,妳咋這麽婆婆媽媽,我好歹來了回,怎麽光妳們爺倆說話,都不搭理我。”楊偉笑著,埋怨老錘。
老錘整著衣服卻是笑著說:“妳都跟俄兒樣,裏外都是親的,搭理那個還不都壹樣。”
楊偉道:“哈……老家夥,討我便宜啊,準備給我當爹呢啊!我以後可就吃妳家住家了啊!”
老錘難得這麽高興,笑著說道:“呵……自己準備夥食費啊,我可養不起妳這草包。”
仨人說著,鋸子也分外地高興,難得見爹露出笑臉來了。這就張羅著從曖瓶裏倒了些水遞給楊偉。嘮了壹會家長裏短,楊偉盡量避免著提出老錘的心事。
趙鐵錘和楊偉雖說年齡差別不小,可兩人在開礦壹事上,打得交道不少,脾氣也相對,頗有些忘年交的意思,楊偉壹老錘面前說話也從不忌口,而老錘這脾誰也忤逆不得,偏偏對楊偉是毫無辦法。倆人如同老哥倆壹般。
不過楊偉接下來的話就不像人話了,呷了口水大咧咧說道:“老錘,我這兩年混得不咋樣,妳看我現在穿得這妳就知道……我先前不是壹共給妳五萬塊捐款,妳也沒修養老院,再給我退出來,我趕著這錢說媳婦呢!”
楊偉壹副無賴的得性,故意亮亮自己的破迷彩服,這是牧場的工裝;那件大背心,是秦三河的,穿在自己身上明顯大了壹號。怎麽看怎麽不倫不類。
“啥……”趙家父子倆壹下子楞了。
“沒聽懂呀?問妳要錢呢!”楊偉壞笑著,恢復了幾分先前的樣子,跟老錘商量絕對不能按常理出牌。
“妳這娃!……妳呀妳呀!”老錘壹副火冒三丈的表情:“妳真叫個不要臉啊,這捐出去的錢,還能再要回去,這話妳都說得出口?妳要個逑,沒有!”
老錘壹副交友不慎的氣憤樣子,脾氣上來了。
“哈……哈……”楊偉笑得前附後仰,笑了半天才說了句:“老錘,我看妳還有三分火氣嗎?我以為妳壹年不如壹年了,馬上就要死逑了,壹點脾氣都沒有了。”
鋸子壹下子嚇了壹驚,卻不料老錘聽得這話,這才省悟道楊偉又是在拿自己開涮,哈哈笑著:“老子耐活得緊呢!咱爺倆,還沒準誰走在頭裏呢?……妳個小賊娃,是故意來氣我來是不是?”
“那老錘我可不明白了,妳不想死,有病就得看看病嘛。妳說妳要真的病得起不來,壹伸腿壹瞪眼,妳存得那倆錢也花不上了,鋸子娃可憐就剩孤零零壹個人,這可咋弄!……那錢妳不給我拉倒,那妳自己花咋樣?總不成自己也舍不得花吧!”楊偉總算轉悠到了正題上了。
趙鐵錘這才恍然大悟,楊偉轉了個大圈來數落自己來了,看了兒子壹眼,有點埋怨地說道:“咂咂,鋸子呀,啥不能跟妳楊娃哥說,說這事?”
“嘿!問問妳咋拉。妳天天拽得給我當叔當爹呢,這話都不敢說。”楊偉也埋怨開了,幹脆坐到老錘身邊,壹坐下卻是換了副關切的口氣問道:“叔,我又不是外人,給我說說,啥毛病?厲害不?”
楊偉這臉壹黑壹紅,倒把老錘說住了。趙鐵錘搖搖頭,輕描淡寫的說道:“沒啥,就是腰有點疼,天壹變就疼得厲害。鳳城這,確診不了。”
楊偉說道:“好!啥也不說了,錘叔,壹會兒有車來,今晚就跟我上省城,好好查查,沒病萬幸,有病先治病,拖來拖去不是個事,啊!”
“喲,不去不去,鳳城這就難活了,再到比鳳城還大的城市,那開銷得多大呀!這醫院這地方,就不是給咱這老百姓開得。”趙鐵錘頭搖得像拔郎鼓。馬上拒絕了楊偉這要求。
“少扯蛋啊,壹會我兄弟來,好說好走,我背著妳走;不好說了,我捆著拖著走。我好歹當過幾天村長呢!不聽話咱可有的是農村幹部的辦法。”楊偉瞪著眼威脅道。
村幹部那辦法說出來擂人,牽牛扒房外帶捆壹繩!
老錘卻是不為所動,語重心長地說:“哎,楊娃,俄知道妳是好心,算了算了,都入土半截的人了,還花那冤枉錢幹啥!”
“老錘呀老錘,妳咱就看不清個問題涅?妳說妳真要有個三長兩短,那村裏人有事了咋辦?妳要是死到那老人家頭裏咋辦?……妳也是受過黨教育不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道理妳不能不懂吧!妳咋越活越顛倒了!……現在小毛病花個千兒八百就治好了,拖拖拖,拖得最後花上好幾萬還死逑,妳可咋辦?”楊偉努力搜索這兩年學得東西,盡自己所能教訓著,教訓得趙家父子倆壹臉苦相。好像犯了多大的錯誤壹般。
老錘不表態,鋸子更不敢表態。楊偉看這架勢,差不多拿話說得趙鐵錘,這才摟住老趙的肩膀說道:“錘叔,鋸子娃不錯,知道心疼妳。我呢,這次可是給妳找了個大便宜,省城專科醫院有我壹個戰友,剛剛我聯系了,不花錢給妳老好好檢查?咋樣,送妳個大人情,改天妳請我吃壹頓就成!”
趙鐵錘怕是動心了,看看楊偉壹副不大相信的表情,問道:“真咧假咧?”
“當然是真的了,我騙過妳……這兩年我就在省城混,認識的人多了,妳不早說,早說我把醫生給妳請這兒來。”楊偉胡吹大氣地說道。
趙鐵錘終於動心了,征詢似地說了句:“那……那去看看?”
“那還用說?當然去看看了!這便宜不討留給誰呀?”楊偉笑著。農民的意識就怕花錢、就愛沾點小便宜,妳要告訴他省院請專家什麽價格,怕是打死也不會進醫院。
兩人對著話,把鋸子聽得雲裏霧裏,怎麽著楊娃哥壹眨眼就又認識醫生了!剛剛打電話是要車要錢,沒說認識醫生呀?
楊偉卻是已防有變故,馬上招手示意趙大鋸說道:“鋸子,楞著幹啥,收拾東西呀,壹會車來了手忙腳亂的。就拿上點洗漱用品,牙膏牙劇,剩下東西醫院都有!……趁著今晚咱們趕到省城,說不定壹兩天就安排檢查了。早去早回。”
……
老錘雖有幾分不信,但被楊偉連橫帶哄,硬是半信半疑地跟著楊偉出了胡同,早有壹輛普桑等在胡同口,開車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挨完訓的輪子,輪子壹下車,又伸出個大腦袋,卻是王虎子。雖說不借車了,不過楊偉這電話壹來,輪子還是不叠地找了輛車。
楊偉劈面就問:“輪子,這車不是偷的吧?別半路把我扣了啊?”
輪子笑著說:“哥,說哪裏話,不是不是,三證齊全,是我們自己的車!”
安排著鋸子爺倆坐到車上,楊偉無言地拍拍輪子,語重心長地說了句:“時倫,兄弟裏頭數妳成材,數妳老實,哥跟妳說的,別再犯了啊!”
“嗯,哥,我記住了,哥,其實也沒多少,壹年就是收十幾輛黑車加工加工,現在車行都幹這生意。”
“我說妳個混小子!”楊偉又氣又好笑扇了壹腦門罵道:“抓住壹輛就判妳幾年,劃不來呀,妳個笨逑!那東西再掙錢,壹犯了可把妳現在的生意全賠進去了,這和妳以前沒家沒業不壹樣,妳好好想想。”
兩人說著,王虎子張著大嘴笑,回過頭來,楊偉說道:“虎子,我可暫時顧不上回牧場了,妳明天去吧,把錢給了七叔就行了。要不想去,問他要個賬號轉過去就行。”
“咂,我去玩兩天。……給妳哥!”虎子遞過壹個包來,是楊偉剛剛安排要的錢和手機。壹會功夫被虎子準備齊全了。
“行,妳帶上三河去玩吧。我送送鋸子爺倆看醫生去,過倆天就回來。”楊偉說著。
“哎……哥,警察來找妳了!來了十幾個,沖店裏了。”王虎子眉飛色舞地說道。前面鋪墊了這麽多,最後壹句才關鍵:“不過,被我都哄走了!……哥,妳沒犯事吧,我咋看著不對勁呀?”
“是嗎?”楊偉笑笑,不用說肯定又是蔔離的案子。
“認識嗎?”
“認識,就那倆,去武莊小區抓過妳那個女的。還有咱大哥!”
“呵……什麽時候成妳大哥了……行知道了。別理他們,讓他們慢慢找吧。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現在老百姓壹個,他還能抓我不成!”
趁著夜色,楊偉駕車帶著趙家父子倆,壹路向省城駛去……
……
佟思遙兩隊人馬均未發現楊偉的蹤跡。直到兩個小時後才找到了趙鐵錘壹家的臨時住處,不過已經人去樓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仨個人同時失蹤了。
無奈之下,只得又拔通了周毓惠的電話……
大半夜裏,電話還壹下子就通了,那頭,周毓惠靜靜地聽完佟思遙說話,好像思索了片刻說了句:“佟姐,我確實不知道了,不過有其他辦法,如果妳幫我查壹下大連韓雪的情況的話,我告訴妳怎麽找楊偉!”
“這個簡單,隨後我讓同行幫妳查壹下!”
“盡量詳細壹點!”
“沒問題,不過公安掌握的僅限於家庭的住址之類的情況,其他的我們就不能提供了。”
“要的就是這些……我明天等妳的消息!查好的話,我們電話聯系好嗎?”
“沒問題……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怎麽找他?”
“很簡單,妳把秦三河和王成虎抓住,那倆人絕對知道楊偉的下落,說不定他們三個現在還在壹起!”周毓惠淡淡地說了句。
壹掛了電話,佟思遙這才拍拍腦門恍然大悟,光顧著追人了,這是燈下黑了,剛剛見王虎子那壹返常態的熱情就應該想到了,這個死胖子,肯定知道楊偉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