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欺欺人遭人欺（上）

　　幾個傷得倒不重，不過個個傷口挺嚇人，大鋸腦袋上開了個口子腫了幾個大包，縫了七針，眼也腫了，黑青了壹片……相跟著的三個人，有壹個傷得重的，後腦被拍了壹家夥，剩下的倆，傷在腿上和胳膊上，壹瘸壹拐湊和著能走路……這四個人裏，不但大鋸認識，四個人都認識楊偉，居然有壹個還叫楊偉村長。不用說，都是拴馬村來的。虎子和三河都沒去過拴馬村，壹個都不認識。
　　楊偉也沒想到，不期而遇了這麽壹群都是故人，兩年多都沒有回拴馬村了，要不是今天這事，還真把這茬給忘到腦後了。更沒想到的是，會是在這樣壹種情況下見到故人。聽著大家親熱地叫村長，楊偉這心裏，總有點怪怪的感覺。
　　清理著傷口，楊偉看著壹幫被打得慘兮兮的村民，問了句：“大鋸，這怎麽回事，妳怎麽鉆鳳城了？”
　　大鋸說著：“楊娃哥，俄們這倆年壹直都是鳳城打工。”
　　楊偉問：“這群人什麽人啊，怎麽打起來了。”
　　大鋸估計是受辱不輕，咬牙切齒地說道：“媽了逼，裝修公司那群狗日的，騙著俄們幹了半年木工活，欠了俄們幾個人工錢，俄們上門要了幾次，不但不給，還找人打俄們！”
　　壹個小瘦個子，胳膊被打腫了，正抹著紅花油插了句嘴：“村長村長，妳得給俄們主持公道啊，這群王八蛋可黑了！”
　　楊偉壹看，也認識，問道：“妳是……趙老拽家那小子……哎，妳們咋不去煤礦上幹活。”
　　狗剩家這小子嘆了口氣說道：“別提了，煤礦那群也是狗日的，把鋸子哥開除咧，嫌俄身子板太差，也不要俄咧，俄就跟著鋸子哥來做木工來了。”
　　看看幾個的慘樣，確實有點瘦弱。楊偉這不多問了，關切地問了句：“鋸子，妳爹呢？”
　　“在三元胡同裏住著呢！”趙大鋸說著，壹提到爹神色有點不對。
　　楊偉壹下子有點生氣：“妳爹都多大了，妳咋弄著妳爹出來打工了，妳可真行啊！那村裏妳爹走了誰當家呢？”
　　四個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鋸子黑著臉不說話，那狗剩家小子說了句：“前年村裏民選村官，村裏那趙亮那狗日貨在下頭搞小動作，把錘叔擠了……後來錘叔就出來了。”
　　“趙亮，趙亮是誰？”楊偉好像沒聽到這個名字。
　　壹個村民解釋道：“他是拴馬村人，在長平有房，村長妳在的時候，他不在村裏。村裏有煤礦後，他看著掙錢就回來了。”
　　“算算，不幹就不幹了吧，錘叔就跟當妳們爹媽壹樣，操了壹輩子心。……可不幹也不能出來受這罪呀，又不是沒錢活不了了。……鋸子，壹會去看看妳爹去，咋就想不開個這事了。”楊偉有點埋怨的口氣說道。拴馬村歷來無村長，就楊偉裝樣裝了幾天。而老錘就是名至實歸的家長，這什麽村長不村長當不當倒無所謂，人老了老了，再出來打工受這份罪，可就讓楊偉有點不理解了。
　　鋸子卻是不答這茬，怕是對被打的事還有點咽不下這口氣，惡狠狠地說：“楊娃哥，給俄找些人，俄出錢，俄要幹這群狗日貨。”
　　壹旁站著的王虎子和秦三河倆人捂著嘴呵呵地笑。人逼急了，小綿羊都能變成大灰狼，不過看這個個個弱不經風的身子骨，實在夠嗆。就趙大鋸那身子骨還湊和。
　　楊偉這搖搖頭，安慰道：“鋸子呀，妳怎麽還想著打架呢。算了，多壹事不如少壹事，明兒我找人給妳們要工錢去，欠了妳們多少錢？”
　　壹個被打的村民說道：“欠俄們壹共壹萬多……他們不止欠了俄們幾個，好多打工得被他們騙著幹了活，要不了錢都被打跑了！這群狗日貨可黑咧，上次差點連錘叔也打壹頓。”
　　“什麽吊公司，這麽黑？”楊偉也有點生氣了，這辦得真不是人事。要是真把趙鐵錘打了，那自己還真饒不了他們。別說自己，就老錘那脾氣，肯定饒不了這人。
　　“三環裝飾行！壹家草灰貨開得，騙俄們給他們幹了幾個月木工活……媽了逼，明兒我砍狗日的。”鋸子說道，壹副氣不自勝的樣子。拴馬村的村民，不管老的小的，脾氣可都不小，何況這受了辱。
　　這個名字楊偉倒陌生的緊，卻不料壹聽這名字，夾了支煙在門口抽得王虎子壹下子茬氣也似地，嗯了壹聲，被煙嗆住了，劇烈地咳嗽出來了……
　　楊偉壹驚，看看虎子，沈聲問了句：“怎麽了虎子，妳知道？”
　　“咳……章老三的生意！就叫三環裝飾行。”虎子咳嗽完，憋出來壹句石破天驚的話來。
　　“嘭！”的聲音，嚇了眾人壹跳！
　　醫生嚇得紅花油摔地上了！
　　虎子和秦三河嚇得壹個激靈站起身來了。
　　幾個傷員都看著村長嚇得沒敢說話了。
　　只見楊偉重重的拳頭擂在薄薄的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水杯嘩地摔到了地上……
　　“虎子！”楊偉此時已經是有點出離憤怒了，越聽越氣，聽到了最後，居然是那個猥瑣的章老三在使壞，如果是其他事，欺負不相幹的人也罷了；如果自己不碰著也便罷了，不過這正正撞了個正著，還真把楊偉氣得七竅生煙。
　　眾人壹臉詫異，楊偉看看大家對著虎子說道：“不等明天了，妳和三河，把這群王八蛋都給我集中起來，大炮、賊六、小伍、輪子，包括周毓惠，章老三這狗貨，務必讓他到場，他要不來，妳們倆去把捆來，媽了逼的，欺負人欺負到這份上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哎……”王虎子應了聲……看著楊偉壹臉不善，拉著秦三河轉身就跑……
　　“鋸子，大夥走……討工錢去！眼不見心不煩，既然見著了，哥就不能不管妳了。走……”楊偉恨恨地說道。
　　這群人付了錢走了，醫生才小心翼翼地看看桌子，咂了半天舌頭桌子面上，楊木面板上，被砸了壹個深深的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四個指痕的拳印子……醫生感覺得到，這個人很憤怒，所有的人都感覺得到，大哥，很憤怒！
　　……
　　虎子和秦三河出了診所就開始通知人了。通知壹幹眾人的說話很簡單，很直接、很有效，壹句話：“哥回來了，馬上到總店集合，誰不到扒誰的皮！”
　　通知到周毓惠的時候，王虎子這捉狹般地說了句：“周惠惠，哥回來了，想妳想得不行，想見呢？妳快來昂……”
　　每通知完壹個人，王虎子就和秦三河倆人幸災樂禍地捂著嘴笑半天。兩人壹會就等著看這幫貨挨大耳光的場景呢。那周毓惠呢，連這倆渾人都看得出對大哥有意思，不逗逗她逗誰？
　　這下，可有戲看了。
　　錦繡城裏，伍利民壹接電話，把懷裏的美人往邊上壹推，連前胸連小妞解開的扣子也顧不上系了，轉身就跑……跑下歌城包間，快步鉆進洗浴中心裏，壹腳踹開壹間房門，裏頭賊六正和倆MM壹上壹下玩雙飛，賊六嚇得小JJ撥出來迅速縮小，氣得剛要發作，小伍說了句：“快快六兒，哥回來了，要見咱們……”
　　賊六壹聽，壹臉喜色，壹驚之下，著急地慌裏慌張穿褲子，那壹姐怕是剛到了好處，雙眼迷離地看著賊六說了句：“六哥，怎麽了這是，就把我們姐妹扔下了，我們毒龍鉆還沒開始呢！”
　　“顧不上了……”賊六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扔了幾張鈔票，在倆MM敏感部位摸了摸，促狹似地伸著指頭做了幾個流氓動作，淫笑著說：“壹會兒咱們繼續鉆啊……還得給哥來個深喉……嘿嘿……”
　　倆MM知道明顯是推托，不高興地哼了哼，眼見著賊六風風火火地跑了……
　　……
　　光頭騾、伍元，陸超和輪子，正悠閑悠哉地在光頭騾的棋牌室玩，四個人開了桌麻將，先是輪子的手機響，壹接電話輪子楞了，馬上了喜不自勝地說：“快，收拾收拾，走走，伍元，大哥回來了，要見咱們！”
　　“喲……哪位哥？這麽緊，連牌都不打了。”光頭騾隨口問道。
　　“老騾，妳沒資格見，是我們大哥，楊偉……妳入道晚，妳要見了，得叫大爺。”小伍元牛逼哄哄地拍拍光頭騾的膀子。
　　“那不行！”光頭騾來勁了，要說當年還是靠著這位爺唆導搶賭場發家起步的，就見光騾壹甩麻將，扯著衣服就要走，嘴裏說道：“大爺就大爺，我得給楊大爺謝禮去！”
　　光頭騾倒也不失為信人，沒有忘本。
　　壹聽這話陸超有點苦笑。光頭騾要叫大爺，那自己就跟著小壹輩了。
　　那輪子捉狹般地說：“老騾，那我們可就成妳叔了啊！”
　　“別說當叔，給我弄輛悍馬，我也叫妳大爺！”光頭騾笑著，擠兌輪子。
　　“悍馬，想得美，騾馬還差不多！”
　　“哈……”
　　四個人笑著，下了棋牌室！這個棋牌室，正是當年高玉勝其中的壹攤生意，只不過當時的名字叫鴻運，現在的名字叫“雀皇棋牌室”。
　　生意依然是壹般般的生意，依然是紅紅火火，只不過舊人已經換了新人！光頭騾依然還是剃個大禿瓢，但現在已經沒有人叫光頭騾了，都知道這是騾哥的生意。
　　高玉勝是誰？噢，好像已經不太記得了。
　　……
　　“姐，妳至於嗎？”景瑞霞看著周毓惠有點花癡的樣子，犯愁了。
　　公安小區裏，接到電話的周毓惠壹下子蒙了，第壹反應是興喜若狂，兩年來不就等的就是這壹天嗎？第二反應是翻箱倒櫃找衣服。衣服扔床上已經壹堆了，周毓惠試了不下十身，每試壹身就問景瑞霞，這身這麽樣，是不是看著有點老氣了，換換！
　　再換壹身……喲，不行，太艷了。
　　又換壹身……還不太好，看著沒氣質……
　　每壹次還沒有等景瑞霞說話，這周毓惠就已經挑出自己的毛病了，壹來二去，簡直把景瑞霞弄得要抓狂了，實在無奈之下，景瑞霞蹩著臉著說了句：“惠姐，他要喜歡妳，穿那壹件都漂亮！他要無視妳，妳穿什麽都白搭！……再說，人家有老婆，妳至於嗎？還沒準人家記不記得妳叫什麽名？”
　　這話，壹下子把周毓惠說楞了，壹回頭笑著說：“瑞霞，妳說話很有哲理呀！……不過，我還是得穿正式壹點吧，那這身……就這身……”
　　周毓惠眼壹亮，終於挑好壹身，還是自己最喜歡的那身白色套裙，壹身正裝，顯得不艷不淡、雅致而不俗氣，配著淡色的襪子，很有風姿卓約的味道，在鏡子裏轉了幾圈才算是滿意了！
　　大晚上，倆人高跟鞋蹬蹬蹬地往外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救火去了。
　　……
　　小伍來了，和賊六開了輛波羅，流線型的外觀，車子和小伍的打扮有點類似，流裏流氣，進了總店門，倆人卻是覺得氣氛不對，大廳裏只坐了楊偉壹個人，拿著瓶白酒自斟自飲，看著倆人來了，淡淡地說了句，坐吧！然後就不說話，陰著臉，這倆貨也不敢問。
　　第二拔來的卻是輪子和光頭騾壹圈人，兩輛車，壹進門輪子笑著壹下子凝住神了，楊偉除了問了問小伍，其他的都沒搭理。四個人訕訕坐下了，明顯地感覺到大哥的神態不太對頭，要這精神狀態，經常就是發火揍人的前兆。
　　第三拔是只來了壹個，壹陣尖厲的剎車聲之後，連在飯店裏面都聽得出悍馬那車狂暴的發動機聲音。已經幾分醉意的王大炮推門而入，嘴裏喊著，大哥，想死我了……壹進門卻沒有搭理，都呵呵看著王大炮傻笑，大炮眨巴著大眼看看眾人，再看楊偉壹臉臉沈，訕訕地和賊六表弟坐壹塊了，小聲問問發生什麽事，卻都沒說話。
　　第四拔，章老三屁顛屁顛堆著壹臉笑進門，照例，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周毓惠滿懷希翼地進門後，壹下子感覺仿佛是三伏天被澆了個透心涼，這幫子平時的手下們個個倒懂禮節，起身說了句惠姐好……獨獨那個準備打招呼的人，卻是拿著湯碗在啜著酒，兩眉蹩著看了周毓惠壹眼，又開始看碗裏的酒了……
　　周毓惠壹下子覺得心被刺了壹般，冷冷地坐下了……兩年的思念，壹時間冰凍起來，這個人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是陌路人壹般。
　　景瑞霞隱隱地覺得今天的氣氛不簡單，仿佛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前後壹想，人都在，沒什麽大事呀？
　　而那個人，現在已經是壹臉冰霜，兩條濃眉蹩著仿佛有什麽很大的心事，正端著湯碗幹喝白酒，很黝黑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動靜。很有氣勢，最起碼這喝酒的架勢就不是壹般人能學得來的，就著碗喝而且是幹喝，看著都滲人。
　　……
　　“虎子！”楊偉看著人全了，喊了聲。大竈裏王虎子應了聲跑了出來。楊偉擡擡頭，關上門！
　　壹幹人詫異地看著楊偉，不知道要幹什麽，兩年沒見，壹見就這得性，還真有點大失所望了。
　　“大家都全了啊，兩年沒見，大家都好吧！”楊偉欠欠身，開始說話了。依然是流氓味道十足的語氣。
　　“好好……”幾個混球看著楊偉，嘴裏說著，除了周毓惠沒說話之外。
　　“敘舊之前，我先把正事辦下……章老三，站起來！”楊偉頓了下碗，嚇了大夥壹跳。
　　“哎，大哥，在在……”章老三點著頭站了起來。
　　楊偉上上下下打量已經壹身光鮮的章老三，很猥瑣的章三板，原先多有白發的腦袋染得烏黑光亮，穿著T恤，兩年不見，反倒覺得年青了幾歲，楊偉看看這打扮，仿佛是很有興趣壹般地問了句：“老三，妳這兩年掙了多少錢？”
　　“托大哥您和惠姐的福，不多，開了倆飯店，壹個裝修行，百把十萬吧！”老三咪笑著，諂媚般地說道。這裏頭兄弟要說鉆營，章老三要比其他人強壹點，除沒大炮那煤場來錢快，還是數得著的。
　　“賬上有多少現金？”楊偉突然問道，問得大家不明所以。莫非大哥要錢來了，不會呀？
　　“現金，有二十多萬吧，大哥您需要錢呀，妳吭聲，我給妳取去！”章老三說道。
　　“哈……哈……老子現在窮得光著屁股了，妳他媽可成人了啊！……不過，老子就是光著屁股要飯時候，妳見我朝人要過錢嗎？……不過這次，我還真是想朝妳要點錢。”楊偉哈哈大笑著站起身上，景瑞霞壹下子發現，楊偉依然是穿著那條補丁褲，就換了壹大背心，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
　　“大哥，妳需要多少吭聲，三打五十萬，我湊得起！”老章拍胸脯了。
　　“不多，我需要壹萬七千二百八十七元！”
　　章老三楞了下神不明所以，嘿嘿笑著說：“大哥，妳這不笑話我嗎？這點錢還拿得出手！”
　　“是嗎？……”楊偉兩眼壹瞪，幾個混混了解的都嚇了個激靈，就聽楊偉喊著：“大鋸，出來……”
　　包間裏，出來了四個包著腦袋的民工打扮的樣子的人，腳上穿得不是那種被塗料染過的拖鞋就是老式的膠鞋，鞋上還有星星點點的裝修塗料，破破爛爛的襯衫上明顯地能看到汗漬和血漬，腦袋上臉上都帶著傷，眾人壹下子詫異了，把這麽群民工打扮的傷員都拉到這兒，不知道楊偉要搞什麽名堂。
　　楊偉壹指章老三，問鋸子：“是不是他？”
　　“就是這狗日貨！”鋸子和幾個村民咬牙切齒。
　　幾個村民怕是對章老三這怨恨之極，鋸子操著家夥就要上，被虎子攔住了。
　　章老三壹下子明白怎麽回事，嚇得激靈了壹下，怎麽著這群民工就和大哥扯上關系了？還以為都已經打跑了。
　　“章老三呀章老三！”楊偉轉悠著拍拍鋸子膀子讓他坐下，看著已經開始犯怵的章老三說道：“開了兩個飯店、壹個裝修行，好歹也是個百萬富翁了，我聽說妳老婆，妳侄子，妳們壹家七八口現在都在鳳城找生活了是嗎？聽說都混得還有個人模狗樣是不是？”
　　“嗯……”章老三不叠地點頭。冷汗直流。
　　“百萬家產，現金幾十萬，妳至於欠這群窮兄弟們點血汗錢嗎？都是給妳幹了活的，難道都是訛妳了不成？四年前我見妳的時候妳是個什麽吊樣還記得嗎？拉個平車沿著街道收破爛，擱誰誰不待見妳，小區裏防賊似地防著妳們，隔三差五有人揍妳狗日的壹頓……怎麽，現在發家了，不受欺負了，開始欺負別人是不是？聽說別人稱妳章三爺是不是？妳可真厲害，就為了這點小錢，找上人把這些老百姓往死裏打是不是？……我說章三爺，就今兒，就現在，把我這幾天窮哥們的工錢結壹下行不行，我求求妳了？”楊偉枯桑著臉說道。
　　眾人，聽得楊偉如此這般數落章老三，倒也可笑，卻沒人敢笑！
　　“結結，我馬上回取錢去……”章老三擦擦額頭的汗。
　　卻不料，結賬還不是主要的，眾人只覺眼前壹晃，耳聽著“啪”地壹聲脆響，就見章老三捂著臉壹骨碌滾地上了。定睛壹看，卻不知為何楊偉突然出手，重重地扇了章老三壹個耳光。
　　眾混混心驚了下，這耳光不輕，看著章老三嘴角流血了，捂著臉。過不了多大壹會，鐵定是壹個大紅手印，好幾天都下不去，這裏頭好多人挨過。
　　景瑞霞壹下子要發作，被周毓惠拉住了，這對著大姐大打手下，明顯是不給惠姐面子不是？
　　周毓惠，靜靜地看著，壹直在惴摩楊偉的用意。要說為了欠壹萬多塊工錢把人都聚集起來殺雞儆猴，好像不必要費這麽大力氣……周毓惠盯著楊偉，試圖發現點什麽，不過她很失望，楊偉的眼裏，是那種莫名的怒火，臉上依然是黝黑健康的膚色，除了穿著寒酸了點，好像壹點變化都沒有。
　　變化好像也有，對自己冷淡多了，仿佛是陌生人壹般。周毓惠此時仿佛置身於壹個巨大的冰庫，感覺著大夏天裏渾身有點發冷，而且是那種壹腔熱情壹下子被人潑了壹盆冷水壹般地發冷！
　　楊偉壹巴掌打完，盯著地上的章老三沈聲說到：“打人的是誰？”
　　“我……我個侄兒……”
　　“好，妳就替他挨了吧，辱人者人皆可辱之，妳覺得妳很厲害嗎？拴馬村的老百姓當年出了全國赫赫有名的長平營，連日本鬼子都不怕，長平市政府都敢沖擊，趙大鋸壹家三代都是鐵骨錚錚的爺們，妳算個吊，真把大家夥惹急了，來了幾千人，妳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滾！……給妳半個小時時間，把妳欠的賬結清楚，橋歸橋路歸路，老子以後不認識妳，再欠了這些村民的錢，我帶頭去砸妳家的店！……”楊偉惡狠狠地看著章老三，章老三不叠地跑出門去了。
　　很利索直接的處理了壹件事。眾人這才看明白，章老三這狗貨八成貪小便宜欠工人工資把大哥惹了！不過在大家看來，好像這事還真有點小提大作了。萬把塊錢，現在還真不在大夥眼裏，隨便打個電話就解決了……不知道大哥怎麽就對這事生了這麽大氣！
　　……
　　“媽了逼，白眼狼呀！”楊偉恨恨地指著章老三背影罵道。
　　“虎子，帶著鋸子他們休息去……”楊偉示意虎子把鋸子幾個人帶進去了。幾個村民，頗有深意地看了虎惺惺壹身霸氣的村長，眼裏多有羨慕。
　　楊偉回頭看看眾人，好像在挑對象，壹個個看著過去，那壹身鮮溜光鮮的伍利民訕訕地對著楊偉笑笑。
　　“笑什麽笑！？過來！”楊偉招招手。
　　伍利民畏首畏尾地站起身來，亦步亦趨地走近楊偉。好像是害怕大哥猝然出手。
　　這次楊偉卻是更匪夷所思了，皺著鼻子在小伍身上聞了聞，把小伍摁在桌子邊，喊著，別動啊，亂動老子踹死妳……跟抓賊壹般地把小伍摁在桌子邊，把他身上亂七八糟東西掏了個遍。邊掏邊說：“小伍，混得不錯嗎？好幾千的手機！噢……金表……銀行卡就好幾張……還是金利來的褲腰帶……錢夾裏挺鼓的嘛，好幾千昂……小伍哥，您今天抽了多少？我怎麽聞著，妳身上這味挺大的啊！”
　　“沒沒……多少……”小伍臉色壹變，經常抽個K粉高興高興，來之前是剛剛抽了。
　　“那現在這K粉，炮丸，您老壹天能銷多少？是不是生意挺不錯的啊？”楊偉說著，在伍利民鐵夾裏掏出個錫紙折的小包，壹撕，粉粉揚揚灑了壹小片。在兄弟們看來，大哥的鼻子比秦三河家的狗還靈，誰要是抽倆口，他聞都聞得出來。卻不知道楊偉是緝毒出身，這東西太熟悉了，而且只要身上有貨，塞那他都要挖出來。
　　炮丸就是搖頭丸，那東西除了搖頭還有壹個明顯的藥效，絕對讓妳勃得起來，堅持久了！歌城行業裏都叫這東西炮丸！
　　王虎子在樓道捂著嘴呲笑，這小子，要倒黴了……
　　小伍嚇得不輕，自已存著抽的小貨讓抓了個正著，語無倫次地說道：“那……哥，那個……我……”
　　楊偉揮手就朝小伍腦門上扇了壹巴掌，這壹巴掌很輕，嘴裏罵著：“妳小兔崽子，不抽不沾那東西妳會死呀？不要以為是高興高興就完事了，越抽越多，到了最後抽死妳呀……”
　　小伍不叠地躲著。神色中俱是害怕，先前在錦繡，楊偉壹見這吸粉的要往死裏揍，卻不料今天壹下子被撞了個正著。不過奇怪的，楊偉並沒有做下壹步動作。而是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說了句：“蹲墻角，等著壹會收拾妳……滾！”
　　楊偉手壹指，小伍眼也不敢擡，老老實實地蹲在墻角，抱著頭。這是錦繡保安犯錯後等著被打的規矩。當年在錦繡，賣小包要是被逮著了，就這得性，排壹排等著挨揍。
　　這事，讓景瑞霞看著越來越詫異，讓周毓惠看得越來越心驚，或許，楊偉就像景瑞霞說得那樣，難道壹直都在暗中看著這些人？
　　而景瑞霞奇怪的是，這向來吊兒郎當的小伍，歌城現在那個老板見了都得給幾分面子。現在看上去，像個很乖很乖的兒子般，老老實實蹲那兒，連頭都不敢往過扭。
　　這個人，確實不簡單，景瑞霞暗暗想著，連楊偉穿著那條大補丁的褲子現在看來，也覺得就像陸超說的那樣：個性！
　　……
　　楊偉的目光繼續地挑選人選，遇到他的目光的，多數是下意識地回避。最後楊偉的眼光直盯在賊六的臉上，那賊六心裏壹驚，暗道：靠，這剛才雙飛，不會也挨打吧！
　　就看楊偉壹副看不出表情的樣子，淡淡說了句：“六兒、輪子，妳們站起來！”
　　倆人應了聲，站起身了，那賊六心虛，小心翼翼地說道：“哥，我可從來不抽啊，我可比小伍強啊！”
　　這話，引得幾個人嘿嘿笑，那小伍扭過頭，怒目視之。媽的，剛給妳介紹娘們就拆臺。
　　“沒問妳這個……”楊偉盯著賊六，突然說了句：“六兒，現在桑塔那3000那車性能不錯，妳那兒新車賣多少錢？”
　　“三萬……哥妳要啊，我送妳壹輛！”賊六壹下子沒防著楊偉問這個，高興地伸了倆指頭說道。後面輪子心細，卻是已經看出楊偉臉色不善了。腳在下面悄悄踢了賊六壹腳。
　　“噢，新車賣三萬……六兒，口氣不小啊，妳現在壹年能賣多少黑車？”楊偉繼續問道。
　　賊六這才省悟過來，訕訕地不敢說話了。偶而小偷小摸這都可以理解，可現在這臟車作業早成了壹條龍了，這要真說出來，又得挨大耳光。
　　“哎，妳們這倆小王八蛋，可真行啊，我認識妳們的時候，還偷自行車的水平，後來偷電動車、後來偷汽車……後來把妳們送進汽修廠，我可以為妳們學好了，聽虎子說妳們盤下了拆車市場的生意我還高興了好幾天，我可說輪子和六兒有出息。媽了逼弄了半天，小孩的雞雞耍來耍去，耍成大人屌了！……開始批發黑車了啊？我手機這些亂七八糟的黑車黑槍廣告是不是妳們發的？”楊偉沈著聲音問道。
　　“那不是！那絕對不是！”輪子不叠地說道。
　　“那黑車呢！收了賊臟加工加工賣，也是假的？”楊偉瞪著眼，看著輪子。輪子下意識地躲避著大哥的目光。
　　“那……那是真的！”輪子訕訕地說，等於默認了，壹說到這兒，狠狠地剜了王虎子壹眼。這王虎子也是白眼狼，借給他車，到了，還告黑狀。
　　“……現在我真後悔，我他媽還辛辛苦苦給妳們倆小王八蛋湊錢學汽修，學來學去，小賊學成大盜了……蹲那兒去！省得我看著妳們心煩！”楊偉頭壹揚，倆人垂頭喪氣地和小伍蹲壹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