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2章 人情薄如紙

　　洪濤現在也有點猶豫了，仔細想想胡常健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成不成應該先去問問鄰居們的意見嘛。自己太理想化，但別人不見得也和自己壹個想法，這種事還是少代表的好。
　　“那我用不用多叫些人來，萬壹……”胡常健壹聽洪濤要親自去，還得拉著自己，立馬就有點猶豫了。拆遷啊，這可是很容易引起騷亂的活兒，身邊不帶著點人真含糊。
　　“您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就沒人會動您！”作為壹個老百姓，洪濤很理解胡常健的顧慮，但這次真不用，只是去問問，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帶那麽多人反而更容易誤會。
　　找了壹個星期天，洪濤和胡常健溜溜達達的進了後面王老太太家的院子，照例還是先去了老太太家，然後由她帶著壹家壹家的去登門拜訪，壹家壹家的去詢問他們對拆遷的想法。是打算要個新樓房住呢，還是故土難離，繼續在這兩個大雜院裏湊合。
　　如果選前者，胡常健已經按照各家房本的面積核算好了，再參照政府相關規定，誰家該得多大面積的房子都有個數。夠了二居室就給個三居室，不夠兩居室的就來兩居室。新房子壹分錢不用交，簡單裝修都是現成的，四白落地，產權也歸自己了。
　　其實房管局這個主意就和沒說壹樣，它狗屁也不管，洪濤等於就是個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角色，只是由於地塊太小，又不會對原有建築物進行大的改動，所以省去了規劃局那壹攤事兒，直接公房變私房。
　　“如果給我壹個大三居室我就走，這破地方我可算住夠了，每年春天還得上房自己做防水。以前年輕還成，現在我血壓還有點高，爬上爬下的老費勁了，指不定哪天就得壹頭栽下來。”
　　“對了，小濤，沒有電梯的樓層可不成啊，妳看各家沒有老人的少，要是還得爬幾層樓也是個麻煩。”當洪濤把現在情況向劉家壹說，咬著牙準備聽罵街的話時，大劉居然沒生氣，只是提出了壹點小條件。
　　“對對，別人我們管不了，只要有個大三居、別太遠，我們家就搬！小濤啊，嬸子聽說先簽合同的還有優惠，到時候妳可別忘了嬸子，我們家是第壹個簽的！”
　　大劉的媳婦平時在家裏不做主，但這件事兒可是大事，她也得發表壹下自己的意見，能幫著家裏爭取的必須爭取，哪怕面對的是洪濤她也不會客氣。
　　“嬸子，這不是國家拆遷，也沒有獎勵政策。這位胡總是我的朋友，他們只是想幫著大家改善壹下居住環境，不是為了掙錢……”
　　洪濤能理解鄰居們的想法，他們肯定不信自己這番說辭，如果放在十年前說不定還有人會信，但是放到現在，妳說出大天來，誰信誰就是二傻子。
　　現在社會風氣變了，人情、親情、對政府的信任程度壹落千丈，大家眼睛裏都只盯著壹個東西，錢！除了它其它壹切都免談。
　　“哦，我懂、我懂！那我們能不能挑個朝向好點的房子？”大劉此時壹言不發，就聽著媳婦和洪濤這兒糾纏。
　　他可不是怕媳婦，這些條件說不定還是他的意思。只不過從壹個家庭婦女嘴裏說出來不會太丟面子，萬壹說錯了啥的他還有回旋余地。
　　這就是小市民的狡詐，但也是最真實的生活。如果他們都不算計，會被官商聯合起來坑得更慘，不是想算計，是被逼的不得不玩命算計。
　　“來，這是房子的平面圖，壹共三座樓，每座樓裏都有幾套，您看中哪個就在房號上畫個圈。要是大家都樂意搬家，改天我就找輛車拉著大家壹起去看看。”
　　“不過醜話我可說在前面，只要院子裏有壹家人不想走，那這個事兒就沒法幹。到時候我只能再去找房管局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他們出點錢，我找人來幫大家把房子翻建翻建，可是院子這些自建房他們肯定不會管的。”胡常健早就有準備，他把購買樓房的平面圖都復印了很多，壹家來壹份就省了費吐沫講了。
　　本來洪濤以為這點事兒壹天還不全搞清楚，結果從早上到天黑楞是沒走出這個院子去。壹共八戶人家，剛問明白五家，剩下三家都沒來得急去。
　　鄰居們的問題太多了，不說清楚真不讓妳走，而且說著說著還提起了很多歷史遺留問題。什麽以前他家的墻在那邊吧，後來翻建的時候往這邊挪了，是不是要重新丈量壹下面積啥的。
　　這種事壹提，兩家肯定就得唇槍舌劍互不相讓，誰家多壹米、誰家少壹米這可都關系到今後新房子的面積。此時原本還殘留的那點人情就都化為烏有了，如果不是洪濤壹個勁兒的勸，兩家人能打起來。
　　但有壹件事兒大家的意見都比較統壹，那就是搬不搬的問題。目前談好的雖然只有五家，但其它住戶也都被驚動了，大部分都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是搬！
　　不過有個前提，就是新房子要在面積、地理位置、朝向、樓層上滿意。看來他們都在這裏住煩了，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還有多少留戀，就算有，也禁不住新房子的誘惑。
　　“妳說我這算不算騙人？明知道以後院子的價值要比樓房高，卻還忽悠他們趕緊搬家。”累了壹整天，晚上洪濤還得去張媛媛那兒報道。
　　這些日子光忙活螳螂蝦公司和拆遷的事兒了，好久沒過來看她們母女，稍微抽出點時間就得想著補上。不過來這裏也不算受罪，洪琪比馬超可老實多了，不用老抱著。而且張媛媛還給自己準備了飯菜，進門就可以吃。
　　“這種事妳就不該出面，越是關系好越得避嫌，本來還有點情份，壹談錢就全給談沒了，萬壹趕上兩家比較混的和妳耍賴怎麽辦？三天兩頭去有關部門告妳，沒事就堵著院門口罵街，這件事說不定就得讓妳惡心好幾年。”
　　“我看還是換個人去吧，妳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可以去問問妳舅舅，幹這種事兒妳的性格真不合適，太直了。”
　　洪濤要拉投資修院子的事兒張媛媛早就知道，她生孩子之前是大管家，大事小情都得掌握。但她很會拿捏分寸，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從不主動打聽。現在洪濤自己主動提起來了，她才說出了她的想法。
　　“人情薄如紙啊，壹點信任感都沒了，我都不知道該怪誰……”如果張媛媛以前這麽勸自己，自己肯定聽不進去。
　　在自己腦子裏這些街坊鄰居還是可以隨便去蹭飯、派出所來了會給自己打掩護的親人。可是隨著時代和社會的變遷，人們的價值觀也跟著變了，自己在這方面好像落在了後面，沒跟上變革的腳步。
　　“成啦，別唉聲嘆氣的裝深沈了。琪琪這幾天有點咳嗽，網吧協會年底會又多，老太太還是小腳，走不了遠路，幹脆妳帶著她去兒童醫院看看吧。這才是妳應該做的，要是連自己閨女都照顧不好，就別想著外人了。”看到洪濤還有點猶豫，張媛媛也沒再去勸，而是給洪濤找了壹個臺階下。
　　她算是把洪濤的性格琢磨透了，在有些事兒上這個男人是沒臉沒皮的滾刀肉，但是到了另外壹些事兒上他又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廢物。好在她知道該如何對付這種人，既得讓他聽話，又不能讓他感到太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