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江山

知白

歷史軍事

家積貧則苦,國積貧則弱,家苦國弱,民何以生? 盛世文明興,亂世野蠻起,好在這中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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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 先生真的看透徹了嗎

不讓江山 by 知白

2022-2-10 19:45

  這是壹棵可能早就已經死了的樹,以曹獵的知識之淵博,也認不全北方的樹都叫什麽。
  尤其是兗州這邊,光是寒松就分許多種,他看著卻都差不多。
  還有進城之前看到的那壹片林子,他問是不是楊樹,得到的答案說那是白樺。
  總覺得北方的物種比起南方來要差了許多,就拿樹來說,南方樹的種類好像遠遠超過這寒苦之地。
  可偏偏就是看起來都差不多的東西,最是難以分辨。
  比如……梅無酒和呂無瞞。
  曹獵站在院子那棵枯樹旁邊已經好壹會兒,擡頭看著天空,似乎是在發呆。
  慕風流進門之後就快走幾步,俯身壹拜:“拜見少主。”
  曹獵只是嗯了壹聲,然後問:“梅無酒上當了嗎?”
  慕風流搖頭:“他讓我以為他上當了,但我看得出來,他還是在試探我,而且我若真的給他聯絡了山河印的人過去,多半他想的是如何順藤摸瓜。”
  曹獵笑了笑道:“他那樣的人,壹旦做出了選擇,怎麽可能會輕易反悔……”
  他把視線從天空中收回來,指了指那棵枯樹:“這棵死了的樹到底叫什麽?”
  “沒死。”
  慕風流回答:“那是臘梅,正常來說,再有壹兩個月就要開花了,開花之前不長葉子。”
  曹獵笑道:“連樹都會裝死。”
  他搓了搓手,轉身往屋子裏走:“我們本來就沒打算指望梅無酒能上當,確切的說,本來就沒指望他會上這個當。”
  慕風流笑了笑道:“所以另外壹個當,他壹定會上。”
  曹獵進了屋子,坐下來後,侍從已經把泡好的茶和棋盤擺好,似乎已經推算好了慕風流回來的時間。
  兩個人對坐,曹獵抓起來盒子裏的兩根木簽,朝著慕風流示意了壹下。
  慕風流指了指其中壹根,曹獵張開手,那是壹根長簽,另壹根是短的。
  曹獵做了個請的手勢:“先生執黑。”
  慕風流道:“讓子,少主先請。”
  曹獵笑起來:“先生還是那般自信。”
  慕風流道:“主要是我老,老了就狡猾,越老越狡猾的人就越是喜歡後發制人。”
  曹獵楞了壹下,然後搖了搖頭:“我可認識壹個年輕人,與我年紀差不多,別人都以為他是菜鳥,可他就喜歡後發制人,而且用的比誰都要好壹些。”
  慕風流笑著說道:“少主說的是李叱?”
  曹獵嗯了壹聲:“除了他還能是誰,妳還見過哪個人能把後發制人運用的如此純熟,而且格外有效。”
  慕風流道:“喜歡後發制人的人,壹般都很難對付,這樣的人最起碼具備兩個很大的優勢,其壹是沈得住氣,其二是大局觀好。”
  曹獵笑道:“先生這自誇,有些不掩飾了。”
  慕風流哈哈大笑,他等曹獵先落子之後才跟了壹手,然後繼續說道:“我給梅無酒出謀劃策,若不出意外,呂無瞞應該會盡快趕回西京。”
  曹獵嗯了壹聲,看著棋盤,這才落了兩顆子就好像在沈思壹樣。
  “先生覺得,他們倆誰會贏?”
  慕風流回答:“他們倆誰都不會贏,少主才是贏家。”
  曹獵嘆道:“喜歡後發制人的人,大概還有壹個先天的優勢,先生剛才忘記說了。”
  慕風流問:“少主指的是什麽?”
  曹獵笑道:“先天的臉皮厚,連拍馬屁都比別人顯得更自然而然。”
  慕風流道:“少主這話說的不都對,後發制人的人大概臉皮都會厚壹些,我是後天積累,可不是先天而來,那個人才是真的先天不要臉。”
  那個人……
  曹獵忍不住笑出聲,雖然李叱毀了他的大半產業,毀了他的身份地位,最主要的是,可能他父親也已經因此而遇難。
  但是不得不承認,曹獵對李叱真的是有幾分佩服。
  他總覺得那個家夥,是真的集合了所有成功者該有的特質,在別人看來可能這些特質都是不好的,比如銳意不足,比如手段不狠,若做梟雄,這兩樣不足就基本上不可能做的了梟雄。
  然而李叱卻就是這樣,最起碼看起來是這樣。
  曹獵又落了壹顆棋子,然後問道:“這兗州,如此苦寒疲敝,先生覺得真能成事?”
  慕風流道:“少主,不是我覺得兗州能成事,而是留給少主的地方實在不多了。”
  曹獵楞了壹下,然後就又笑起來:“先生說話真的是……壹會兒馬屁拍的舒服,壹會兒針刺壹樣讓人心裏不快。”
  慕風流道:“自古以來,不會拍馬屁的臣子和只會拍馬屁的臣子,都不是好臣子。”
  他看向曹獵認真地說道:“做臣子的,如果不讓主公心情愉快,只會針鋒相對,那樣太考驗君臣關系了,所以拍馬屁這門手藝,壹定要學好,而若只學了這壹門手藝,大概也就是個總管太監的才能。”
  曹獵被他這話逗的又笑起來,然後落了壹顆子。
  片刻後,曹獵說道:“只盼著李叱那個家夥,暫時不會打兗州的主意。”
  慕風流道:“他壹定會打,好在他現在的主要精力都在南方,兗州這邊他還沒有余力,不然的話,以李叱那般步步為營的性子,怎麽可能會讓他自己背後有寒芒?”
  曹獵點頭:“先生說的是……先生看李叱如此透徹,那先生可看得出李叱最大的弱點是什麽?”
  慕風流笑道:“不要臉的人,總是會比別人的弱點少。”
  曹獵又笑起來:“先生確實看李叱看的透徹。”
  他看著慕風流落子,這次他跟的很快。
  “先生,我們大概最多有多少時間?”
  慕風流回答:“壹年。”
  曹獵微微皺眉:“壹年……似乎確實有些短。”
  慕風流道:“我說壹年,可能說的還多了,如果僅僅是壹個李叱還好,這棋局上另外壹個大的變故,是唐匹敵。”
  曹獵陷入沈思,像是下意識的落了壹顆子。
  唐匹敵這個人,和李叱似乎還有些區別,李叱的來歷李叱的經歷,導致了李叱就必須是那樣壹個人,如果不是那樣的,在曹獵看來都有些不合理。
  但是唐匹敵是真的不合理,因為唐匹敵的來歷他的經歷,似乎都不足以讓他變成如今這樣的不敗戰神。
  那是壹個理解不了的人,而他領兵是理解不了的事。
  “有些人,果然是上天厚待。”
  曹獵緩緩吐出壹口氣,想了想,若唐匹敵是被上天厚待的人,那麽李叱豈不是更被上天厚待?
  因為連唐匹敵那樣的家夥,居然都心甘情願的為李叱做臣下,這難道不是更難以理解的事?
  所以曹獵又嘆了壹聲:“那邊的人,都不可理喻,沒有壹個能按照常理去推測的。”
  慕風流道:“少主也壹直都在看李叱,最早確定李叱將來會有所大成的人就是少主,所以少主其實心裏明白,李叱之所以能在這不屬於他的棋局中異軍突起,最主要的是,他不按照棋盤上的規矩落子。”
  曹獵像是醒悟過來,點頭:“他自己在制定規則。”
  慕風流道:“農夫說李叱好,他分田分糧,減免賦稅,商人也說他好……唯獨說他不好的,是舊貴族,可是當農夫和商人都對貴族失去了敬畏,那麽貴族也就沒有什麽可必須去在乎的了……”
  曹獵道:“已有兵源與財源。”
  慕風流嗯了壹聲:“所以不管是梅無酒還是呂無瞞,都不可能是李叱的對手,兗州又是少主現在為數不多的可以用的地方,這壹次,就真的不容有失了。”
  他看向曹獵,似乎是猶豫了壹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少主現在的心境,有些許問題。”
  曹獵看向他:“先生所指是什麽?”
  慕風流道:“少主難道沒有察覺到,妳越來越多的去思考李叱,以至於越來越願意去學習他……”
  他停頓了片刻,微微搖頭:“我斷定李叱將來必然不會最終成就大事的人,他所依仗的農夫和商人,是下下人,用下下人去鬥上上人,可得壹隅,不可得江山。”
  他看向曹獵說道:“所以,少主應該明白,無論任何壹個方面,少主都比李叱要強,何必事事處處都去比對。”
  曹獵沈默下來,良久之後他點了點頭:“先生教訓的是,我以後多註意。”
  他落子。
  慕風流微微皺眉,似乎是才發現了什麽:“少主是不是在說話的時候,比我多落了好幾顆子?”
  曹獵哈哈大笑道:“看來我還是差了些,被先生察覺了,先生說事事處處學李叱不好,可是先生難道就沒有發現,李叱就喜歡這樣做,偷偷落子。”
  慕風流怔住,他仔細思考了壹下曹獵的這句話。
  曹獵笑道:“同樣在壹個棋盤中,別人按照規則,妳壹子我壹子的下,可是李叱會偷偷的走,且不讓別人註意到他落子更多,別人走壹步,他已經不可察覺的走了好幾步,先生剛才就說過的,李叱不按照規則走,可先生還是大意了……先生可以說這是取巧,這是不要臉,這是耍無賴,但真的很有用……”
  他指了指棋盤:“先生專註於壹件事的時候,無人可及,但李叱能做到的是幾條線,都同時去做,這壹點他也無人可及,先生啊……現在妳還覺得,李叱不是最大的對手嗎?”
  曹獵起身,走到門口,又看向那棵像是枯死了的樹。
  “我們應該沒有壹年那麽久。”
  他自言自語了壹句。
  然後回頭看向慕風流說道:“先生說,李叱只會用農夫和商人,是錯了的,妳看看他在豫州做的事吧,表面上因為辦了我曹家,導致豫州大部分在層面上的人都不能為他所用,但他把曹家打掉了真的是得不償失嗎?不是啊……他打掉了最大的那個,然後重用小的那些……”
  他緩了壹口氣後說道:“別人以為他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還笑話他短視……可卻忽略了,他搶走了西瓜,也沒放過芝麻。”
  片刻後,曹獵語氣有些重的說了壹句:“半年之內,壹定要把兗州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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