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何為嵩明

　　高院長是誰？
　　本來當今這大楚之內，學術名聲品行各方面都算上，能與高院長勉強相提並論者也就是壹個玉明先生。
　　玉明先生故去之後，高院長的威望就是獨壹無二，不然的話，羽親王也不會迫切的希望那份討逆的檄文是由高院長來親筆撰寫。
　　好在是李叱壹條計策讓羽親王的打算落空，那檄文都已經人盡皆知，高院長再作不作壹篇也已經沒什麽大意義。
　　與其繼續逼著高院長做些什麽，還不如表現的更大度壹些，羽親王也不是沒有別的考慮，他想著真若是能拿下都城他登基稱帝，就把高院長請到都城去，以高院長在文人心中的地位，高院長登高壹呼，便會有無數人來為新帝效力。
　　可是羽親王並不是放心，所以這段時間壹直都沒有放棄尋找高希寧，唯有把高希寧抓在手裏，高院長才會也真真正正的抓在手裏。
　　羽親王已經問過無數次，高院長只說高希寧去住親戚家了，那親戚遠在兗州。
　　羽親王其實也有幾分相信，大戰之前，將至親之人送出冀州，這是很多人的選擇，不只是高院長在這麽做，城中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在這麽做。
　　他們不得不站在羽親王這邊，可是也不得不做其他考慮，總不能把全家老小的性命全都賭上。
　　高院長知道高希寧在車馬行裏住著安全，所以這段日子過的也還算踏實，想來想去，這冀州城裏，若還有人會拼了性命的保護高希寧，那也只能是李叱。
　　所以高院長還是有些矛盾，他不得不靠李叱保護孫女，但他確實覺得李叱配不上他孫女，當然他不是針對李叱，他是覺得誰都配不上他孫女，太子都不行。
　　此時此刻，三月江樓。
　　高院長仔細再仔細的看了那淩高貼，不管怎麽看，他都覺得這字就是嵩明先生的真跡，至於紙張的問題，似乎就不算是問題。
　　“我也不是十分吃的準。”
　　高院長看向羽親王說道：“這字，應該是真跡，嵩明先生的字其實最講灑脫，無拘無束，越是到了晚年，這種灑脫越是明顯，好像寫字已經到了無妄無我的境界。”
　　聽到高院長這句話，二樓的夏侯琢問李叱：“高院長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妳剛剛那句粗話所表達的意思？”
　　李叱問：“哪句粗話？”
　　夏侯琢都不想重復壹遍，他換了個方式問道：“我的意思，高院長說嵩明先生的字灑脫，是不是說的就是隨便寫的？比如，他年輕時候寫字作畫都態度端正極為認真，可是老了之後便信手拈來。”
　　李叱點了點頭：“這麽說也有道理。”
　　夏侯琢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原來真的是XJB寫才能有嵩明先生的韻味……”
　　李叱只顧著聽下邊的說話聲，沒聽清楚夏侯琢說了句什麽，他隨意的問了壹句：“妳說什麽？”
　　夏侯琢道：“真的是俠極大，我是意思是嵩明先生可謂是文人之中的俠者，俠極大者。”
　　李叱哦了壹聲，繼續聽高院長說話。
　　高院長道：“現在唯壹的可能就是，字是嵩明先生真跡，但紙張是新換過不久的。”
　　他擡頭看向二樓站著的那個人，那人身材修長筆挺，穿著壹件長衫，可卻帶著面紗看不到容貌。
　　從這人的身形氣度上來看，應該是壹位飽學之人，有句話說的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李叱此時若知道高院長如此看他，也就大概理解了為什麽高院長也說那字是真跡，無非壹個瞎字……
　　“這位小友。”
　　高院長道：“妳可否解釋壹下？”
　　李叱回頭看向夏侯琢求助，夏侯琢沒在門口，所以壹樓大廳裏的人看不到他，只能看到李叱壹人。
　　夏侯琢在包間裏笑了笑說道：“說謊話是妳擅長的，妳看我做什麽，難不成我還能教妳什麽？怎麽大怎麽說唄，我是看出來了，下邊這群人，妳說的越大他們越信，妳說的越小，他們越懷疑。”
　　李叱想了想，大是什麽意思？
　　片刻後，他長長吐出壹口氣，用憂國憂民的語氣說了幾句話。
　　“字，確實是嵩明先生真跡，我之所以說是假的，是覺得不該以這種金銀交易之事來對待嵩明先生的遺作，價格再高，也配不上嵩明先生。”
　　眾人聽到這些話，全都安靜下來，因為這幾句話在格調上已經大了起來。
　　可李叱還覺得不夠大。
　　於是他繼續說道：“我要拍賣嵩明先生這印章的本來想法，是想將這拍賣印章之所得，全部捐獻給羽王殿下。”
　　夏侯琢壹捂臉。
　　樓下他爹笑了。
　　李叱繼續說道：“如今這大楚滿目瘡痍，諸位應該也都知道，只是我們不願意多說，可我們始終都是楚人，楚人都有報國救國之心，當今天下，誰還能救大楚？”
　　他看向羽親王道：“唯有羽王殿下！”
　　羽親王臉上的笑意，想克制都克制不住了。
　　站在高臺上的崔泰是何等聰明人，立刻開始鼓掌，他這壹鼓掌，這滿三月江樓裏的人全都跟著鼓掌，不管是真心還是實意，鼓掌就對了。
　　李叱道：“再說我為什麽要把嵩明先生的字說成是假的，是因為我確實不想褻瀆嵩明先生的名聲，說是假的，世人便覺得我不是用嵩明先生的遺作換錢，哪怕假的字，只能賣二百兩銀子。”
　　李叱道：“我並不富有，所有身家，都用來收藏這些字和那枚印章，印章所得，我將獻給羽王殿下，用作討逆出兵之軍資，而字所得，是我生活所需，實不相瞞，如今冀州米貴，我已經買不起多少米了。”
　　夏侯琢自言自語地說道：“妳已經買不起幾萬斤米了。”
　　李叱回頭看了夏侯琢壹眼，夏侯琢立刻挑了挑大拇指：“大，真大！”
　　李叱回過頭，抱拳說道：“所以我只想請求諸位，這字，就當是假的買了吧，不要說出去是嵩明先生的真跡，那樣對不起嵩明先生高潔。”
　　羽親王啪啪啪的鼓掌，手心都拍紅了。
　　他看向李叱說道：“先生高義，先生高義啊！”
　　李叱嘆道：“多謝王爺謬贊，可我此時已經無顏留於此地，我覺得愧對嵩明先生，我先走壹步，字帖所得，勞煩崔先生交給我好友帶回即可。”
　　說完李叱裝作很悲憤的壹轉身進了包廂。
　　夏侯琢道：“妳這又是發什麽神經，拍賣印章的目的就是不想給我爹，現在妳倒好，直接給他了。”
　　李叱嘆道：“妳覺得，我拿得走嗎？妳爹來的太快了，說妳爹妳爹就到，壹點余地都不給我留，就算是我硬著頭皮賣了，妳爹若問我願不願意為國效力，我怎麽說？”
　　他看著夏侯琢問道：“這事妳爹能不能幹得出來？”
　　夏侯琢想了想，點頭：“他能。”
　　李叱道：“況且我還有壹條妙計，可以讓印章失而復得。”
　　夏侯琢問：“是何妙計？”
　　李叱道：“壹會兒妳看著吧，不管印章最終誰拍買得手，我已經把調子起的這麽高，格局擺的這麽大，拍買得手的人也會把印章獻給妳爹，這份大禮，妳爹拿了，送禮的人也會有所回報，妳說是壹個印章有用，還是妳爹給的利益有用？”
　　夏侯琢仔細思考了壹下，問：“那妙計是什麽？”
　　李叱認真地說道：“有人獻給妳爹了，妳回去跟他要，他不給妳的話，妳就硬要，要過來之後再給我……”
　　夏侯琢眼睛瞇了起來：“噫……”
　　李叱：“妙不妙？”
　　夏侯琢擡起壹腳踹在李叱屁股上。
　　李叱是真的不能在三月江樓多停留，露餡的話確實不好看，雖然羽親王必然猜得到是他，可是下邊那些人不知道，這就足夠了。
　　李叱的做法讓羽親王滿意，那些字帖真的就會拍賣的價格極低？就算李叱沒關系，羽親王也有關系，這是順水人情的事，他把印章拍賣所得獻給羽親王，羽親王自然也會讓那幾幅字賣個好價錢。
　　舍得舍得，沒有舍就不會有得。
　　所以李叱從後門出去的時候，心裏唯壹的遺憾就是對不起玉明先生，那是玉明先生臨別所贈，可是很多事都沒辦法完全按照心意所行。
　　最起碼，現在的李叱還沒有左右冀州的實力。
　　李叱從後門出來後上了馬車，余九齡坐在馬車上問：“怎麽樣？能賣多少？”
　　李叱道：“不好說，咱們得先走，羽親王到了，認出我來的話就會有些尷尬。”
　　余九齡道：“就算認不出來他也知道是妳。”
　　李叱道：“我是怕高院長認出來，我尷尬。”
　　與此同時，北境，雲隱山。
　　壹支長途跋涉到了這的隊伍在山谷裏停下來，這隊伍的首領看了看四周，越看越覺得熟悉，好像印象很深，可是壹時之間又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來過，但是就覺得自己曾經在壹片留下了什麽東西似的。
　　他坐在那頭足有千斤的野豬王後背上，想了好壹會兒，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留下什麽了。
　　於是他在野豬王後背上盤膝而坐，兩只手擡起來，用兩根食指在自己頭頂上畫圈。
　　嘴裏念念有詞……咯嘰咯嘰咯嘰咯嘰，咯嘰……咯嘰。
　　片刻後，仿佛有叮的壹聲在他腦子裏響起，他想起來了。
　　他曾經在這留下過壹個女弟子。
　　想到這，這騎豬的人立刻就撥轉豬頭，心中想著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能跑就跑的好。
　　我當年把妳當徒弟，妳想睡我……還被妳得逞了！
　　就在這時候，壹群白衣女子從兩側樹上輕飄飄的落下來，她們掌中的長劍指向騎豬人。
　　騎豬的人看到這些年紀大小不壹的女子，大的應該有三四十歲，小的十六七歲，他不禁陷入沈思。
　　這……自己的基因應該不會這麽單壹，怎麽可能全都是女孩，唉……女弟子就是麻煩，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決定不收女弟子的。
　　從這逃離之後他就壹路遊玩到了大楚都城，依稀記得遇到個特別聰明的小孩，於是他收之為徒，他說如果不是遇到他的話，那小孩就是個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