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書信

　　堆滿竹卷典籍的書架，有人影倒映在上面，附近的銅爐裏劈啪燃燒著木料。即便這樣的寒冬，晉王府邸的書房裏的光芒散發宜人的暖意。
　　“紅昌，妳何時回來的？”
　　公孫止看了壹眼案桌上擺放的木盒，手側旁微紅的臉頰上撫過去，任紅昌側躺在軟塌，像雌貓般瞇著眼睛蹭著對方粗糙的掌心，飽滿的紅唇隱隱抿出壹絲笑容，“這是想妾身了？”隨即，擡了擡頭，枕在男人曲著的大腿上，“……早妳南下許都的時候，妾身就已經回來了，不過在西域停留了壹段時間，傳播壹下妾身的摩雲教，順道了解下白狼神教的教義，綜合起來，讓摩雲教也有狂熱的護教教兵，誰知道夫君急匆匆的就跑到中原來。”
　　“嗯？妳打算在西域傳教，不回中亞那邊？”公孫止雖然與她在早年也有過間隙，可這麽多年了，有些事倆人都相對的不再去提及。任紅昌聽到他這句話，伸手摟住男人的腰身坐了起來，壹雙美目含著狡黠，附唇過去在他耳邊細如蚊聲說道：“要回的啊……夫君舍不得妾身？”
　　“大概吧。”公孫止將女人的腦袋按到肩上貼緊，目光望著中間那燃燒的銅爐有些出神，“可能人歲數上去了，這心就變得念舊，而如今身邊的人，重禮儀、襯托孤的威望，壹個個也都成為……成為……他們當初鄙視的那種人，孤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連壹個說心裏話的人都沒有。”
　　任紅昌眨著睫毛，望著他身後的屏風上龍從雲的畫，纖弱的手指在寬厚的男人後背輕輕撫摸，“可妾身不能留下來……留下來時間長了，也會變得和他們壹樣，不過，妾身答應妳，兩年回來壹次，壹直到妾身牙掉光了，走不動了，就不跑了，天天待在夫君身邊惹妳嫌。”
　　“那就這麽說定了。”公孫止輕輕拍了拍女人，笑著將她扳正，四目相視片刻，他問起中亞的壹些事，畢竟天高路遠，縱然有商隊還在往那邊進行商業掠奪，但信息上並不全面。任紅昌轉了壹個身，坐在公孫止腿上，縮進結實溫暖的胸膛。
　　“夫君的西征軍撤走後，那裏打的更加慘烈了，整個薩珊波斯、安息成了無主之地，每天都有戰事爆發，貴霜人也不敢輕易派兵過去，害怕陷入泥潭，大秦人如今還在肅清內部，而夫君的那個兒子也是腦袋壹根筋，只繼承了夫君的驍勇，卻沒繼承智慧，要不是有他叔叔撐著，克拉克城可能都被人給打沒了。”
　　“迪馬特還小，總要壹點壹點的走過來，當初孤也是吃過幾次虧的。”公孫止摟著她，聞著帶著清香的青絲，“壹個孩子成長的空間，比孤要大的多，至少那邊混亂不堪，是他最好的成長環境，若是混不出壹個人樣來，那就把他接回來，坐壹個閑散藩王，或者給他兄長當壹名將軍。”
　　“夫君對自己孩子真好……”
　　任紅昌從長裙下伸出裸露的雙足，蔥白的腳尖摩挲著桌腳，“可惜，妾身這幾年來都未能懷上孩子，想必也懷不上了，不如，將迪馬特過繼給妾身如何？將來老了，也好有人養老送終的，夫君妳說是不是？”
　　“也好，迪馬特沒了母親，將來性子也可能變得偏激，若有個母親在旁教導，或許也好壹點，既然妳有這心，待妳回中亞的時候，孤手書壹封信給他，再派幾名官吏隨妳同去，做壹個見證，不管如何，儀式總是需要的，畢竟身份不同了……”
　　公孫止摟著她說了許多話，任紅昌將雙足收了回來，親昵擁在壹起好長壹段時間，方才起身離開書房，打開房門，將外面冷的哆哆嗦嗦的宦官放了進去的同時，她遇見了宮中的舊識，臉上也多有笑容，只是顯得冰冷，也有些許尷尬。
　　冬日照下來，風吹過屋檐，此時的書房陷入詭秘的安靜。
　　空氣裏還殘留有香氣，公孫止坐在屏風前，看著案桌上四四方方的木盒，並沒有打開，指尖輕輕從上面精美雕琢的紋絡撫過，輕聲說道：“這裏面，孤不用打開，大概也知道是什麽了，壹環套壹環……”他眸子從上面挪開，看去對面雙手交疊腹前，躬身站著的宦官，下壹秒聲音陡然拔高：“……爾等眼裏還沒有孤這個晉王！”
　　聞言，蹇碩臉上頓時壹慌，跪了下來，膝蓋上前兩步：“主人，奴婢哪有這膽啊，全都是李儒那廝出的主意，軍師賈先生也點頭同意了，奴婢壹心只為主人考慮，覺得他們做的對，自然就從中幫襯了壹二，絕無二心啊。”
　　“孤知道妳無二心，若有二心，早就砍妳腦袋了。”公孫止盯著他大氣不敢出的模樣，語氣稍緩：“賈詡、李儒怎麽說的，全部說給孤聽，壹個字也不拉。”
　　“奴婢……哪裏能記得住……”
　　蹇碩連忙從懷中掏出壹個錦囊，將裏面壹份疊好的素帛小心翼翼呈了過去，“臨走時，李長史、賈軍師的話都寫在裏面了。”
　　周圍不時劈啪劈啪的火星從銅爐裏跳出，書房顯得安靜。明媚的冬日穿過窗欞照在展開的素帛上，蒼勁有力的字跡確實是李儒親手所寫。
　　“……儒執筆，如親述晉王當面。”
　　“中原壹統，與北地已成南北交通往來無阻的格局，但中原新附，多有曹系壹脈大大小小的麻煩在其中，也或者原本就不滿曹氏掌控朝堂的世家，晉王接過來，亦會同樣不滿，壹旦拖久不利維穩統治，儒與賈軍師早有商議，壹旦西蜀、荊州平定，就趁熱打鐵。
　　於公，倘若晉王滅了江東，漢室還在，那往後該如何自處，天下平定是否該還政於帝？若是晉王登大寶，便可斬斷那些人念想，不再有匡扶漢室之名義來反復，王上也可以皇帝之名治理天下。
　　……於私，儒背李文二字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