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幹脆的於闐國
白狼公孫 by 壹語破春風
2019-1-8 15:56
灼人的天光下,城門緩緩打開,代表於闐國的旗幟還在城樓上獵獵作響。
四門大開,腳步聲齊響,皮山城中聽到動靜的百姓湧上街頭,呼嘯的風裏,舉著長矛兵戈的士兵如長龍般穿行過集市、街道,給人壹種誓死捍衛國家的印象,尉遲立安走上城頭,披風在風沙裏撫動。
“世事無常……”他輕聲念叨父親去世說的話,望著開拔出城門的軍隊,沒人預料到漢人竟來的如此快速,才收到第二封信的時候,對方的斥候都已經殺進皮山城境內,當然他也無法預料這壹生盡然會直面漢軍。
原本他可以不打這場仗的,但於闐國作為絲綢南路有數的強國之壹,若是連直面兵鋒的勇氣都沒有,往後漢軍壹退,自己又有什麽臉面?在這兩天裏,從其他城池調集而來的軍隊已有兩萬,這是於闐國的極限了,而城池不比漢朝,所以守城也沒有什麽必要了,但無論如何他要證明自己……或於闐國的價值。
望著灼熱的天光,風沙吹襲的沙漠,遠方的綠洲,這片祥和的西域景色裏,他感到的卻只有戰栗……
“莎車和疏勒兩國要是沒打仗就好了。”
他再次輕聲開口,轉身走下低矮的城墻,壹掀披風翻身上馬,微黃的胡須抖動,暴喝:“走,我們去見識漢朝人的兵鋒,就算要敗,也要堂堂正正被打敗,否則漢朝人憑什麽讓我於闐國臣服。”
出城迎敵的軍隊,無數的目光望過來。
有人附和大喊:“是——”
然而響應的聲音多少是不安的,從和田、洛浦、墨玉各城趕來的士卒在聽到他們的敵人將是漢朝鐵騎時……許多人心裏覺得這……是開玩笑的吧,然而戰事在東面爆發,鄯善、且末、拘彌壹條直線,由東往西,半月之內漢人連掃數城直逼於闐皮山。
這真的不是開玩笑了,兩萬余人的軍隊在國王的振奮話語聲中,顫顫巍巍的走出皮山,在原野上嚴陣以待,他們望去的東面,風沙彌漫的天際線上,壹條黑線正在緩緩移動,尉遲立安騎馬來到前方,拔出壹柄弧形的長刀,“迎戰——”
吶喊的聲音傳開,在他們視線的盡頭,那條滾滾而來的黑線,仿佛蘊著無數人的屍骨。
咚咚咚——
咚咚——
無數的馬蹄踩踏過滿是沙礫碎石的地面,明媚的天空下,近五萬草原騎兵呈三個方陣猶如洶湧的海潮緩緩推進,周圍全是密集的兵器碰撞、馬蹄踐踏的聲響,隔絕了壹切外來的聲音,有著推平壹切的威勢。
督騎在人群中喊話,縱馬飛奔糾正每個方陣不同屬部落的騎兵,讓整個大陣保持穩定行軍的局面——這些來自草原上的勇士,本就是部落制度,服從於頭人、長老壹類,然而這些年來,漢軍督騎的出現,壹定程度上,讓他們更傾向於聽從更正確的指揮,這些本就是馬背上長大的人,不管是騎射,還是長途奔襲,都有著很強的戰鬥力,如今更有狼王提供的甲胄,再加上督騎的指揮,在講究陣型、戰法後,已經是壹股難得精銳力量。
而這壹路推過來,原野上也幾乎證明了這壹點,但今日前方的敵人讓他們感到了不爽,和壹些輕視。
“竟然敢出城作戰?這於闐王有點意思。我來時專門看過壹些有關於西域的典籍,有個叫烏貪訾離國的,‘戶四十壹,口二百三十壹,勝兵五十七人’,還有個單桓國,‘戶二十七,口百九十四,勝兵四十五人’”
延綿無盡的軍陣前方,白色大纛下,公孫止眺望那邊壹眼,對左右的典韋、李恪笑著說道:“這還是兩個國家,怎麽跟咱們村與另壹個村打架差不多?”
身後不止兩人笑了出來,周圍近衛也俱都笑出了聲。
“……眼前這於闐國聽說還是西域大國之壹,人口八萬多,兵馬三萬余人,扼制絲綢南道,以為自己了不得了?居然還敢出城迎戰,在我大漢,二十萬兵馬都見識過了,還親手砍下袁紹的腦袋,這等蕞爾小國也敢螳臂當車!”
話鋒陡然拔高,整個十余萬人中最具權勢的狼王,壹勒韁繩,望著前方舉起了手臂,“擂戰鼓,告訴前方的樓班、泄歸泥、阿渾牙三人,把前面擋道的渣滓……掃了!”
幾面戰鼓擂響。
本陣右翼,兩千並州鐵騎前方,呂玲綺晃動著束發的紅翎,聽到戰鼓聲傳來,提著月牙戟在馬背上壹幅搖搖欲試的模樣,旁邊的父親橫戟將她攔下,“這等規模,還用不著我們親自上去,那些鮮卑、烏桓騎就能踩死他們。”
“唔……”有些尷尬的少女,輕輕的撥弄卷毛赤兔的長鬃,手足無措的紅著臉,“女兒當然知曉,就是嚇唬嚇唬他們。”
“哈哈!玲綺用不著窘迫,妳沒有從軍經驗,自然不知軍鼓之聲。”
呂布從前方收回視線,偏過頭來:“往後,多隨軍幾次,自然明白鼓點傳達的含義,待戰事過後,為父也可教妳辨別。”
他笑著說了壹句。
這遼闊的天地間,走出漢朝,外面還有草原、西域,甚是翻過這裏還有更廣闊的地方,未來的路越來越清晰,如今玲綺已經長大,呂布決定全部教授於她,繼承衣缽,而震兒將來希望他能從文,走出另壹條路來。
畢竟,能打的仗,這壹代人都會把它打完。
腳下的大地復蘇了,天光下,三部草原騎兵猶如壹堵鐵墻發起了沖鋒,總數五萬的騎兵由密集逐漸分散,樓班帶領左翼兩萬,減緩了速度,看著前方漸漸清晰的於闐國陣型,發出命令:“不要硬沖,我們只需監視中路鮮卑的泄歸泥。”
副將骨進點頭的同時,中路的鮮卑騎兵已經加快了沖勢,泄歸泥並不在意烏桓騎做出的舉動,畢竟鎖奴作亂在前,在狼王心裏染上了汙點,而眼下他需要拿出更好的戰績來說明自己的忠誠,至於那日騫曼的書信,早被他拋去腦後。
“拔陀!直接撞碎這幫西域人的陣型,讓他們見識什麽才叫打仗——”
鮮卑人的號角吹響,海潮般席卷而去。
密密麻麻的馬蹄翻騰在地面,石子、沙礫在震抖中濺上半空,三部騎兵卷起的煙塵就如同三道潮水,正洶湧澎湃的朝對面皮山城外的於闐軍陣合抱過去。沖在最前端的騎兵夾緊馬腹,身子伏低,躲避第壹撥箭雨時。
然而,並沒有如預料中的攻擊。
“嗯?怎麽回事?”
觀望戰局的公孫止,騎在馬背上皺了皺眉頭,常規的戰鬥序列,進入拋箭的範圍,該是有第壹撥箭雨落下,阻擾、殺傷騎兵的進攻才對,然而對面就像壹潭死水,整個軍陣都在沈默,讓他感到壹絲不可思議,“……這些家夥準備硬抗騎兵的沖擊?”
其他幾個漢旗方陣中,張飛促馬與夏侯淵並肩,虎須怒張,卻是贊賞的語氣:“這幫於闐人真他娘的有膽,壹個個該是虎賁之士……”
另壹側,周瑜望著那邊的情況,也頗為詫異,有些不可置信的與同樣不明情況的孫策對視壹眼,“難道對方另有應對之策?”
“五萬騎兵沖陣,換做我也會避其鋒芒,這於闐國夠種!”孫策策馬奔出幾步,然後停下來,揚起鞭子:“……先靜觀其變,若是他們能擊退這三部騎兵,我便給他們面子,親自上陣廝殺!”
這忽如其來的詭異壹幕,讓漢陣感到奇怪的同時,於闐軍本陣,空氣幾乎凝固,馬蹄聲震動著地面,三個方向推進過來,無數的人捏著兵器、站在木盾後面,顫顫兢兢望著遠方奔湧而來的怒潮,緊張到恐懼的狀態裏,耳中除了怒濤般的轟鳴,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於闐國士兵並不是沒見過騎兵,而是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數量,五萬奔襲的騎兵在原野上展開,視野之內全都是人和戰馬的身影。恐懼裏,他們幾乎耳聾的沒有聽到前方將領吶喊出的軍令。
以至於對方進入箭矢範圍內,忘記射箭了。
尉遲立安騎在馬背上,勒馬回頭,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眼前的兵馬,大吼了壹聲:“妳們還楞著幹什麽,敵人殺過來了!!!”猛的縱馬朝軍陣過去。身邊衛士緊緊跟上。
於闐軍陣中,前排的步卒發抖的捏著刀盾,瞪著眼睛,長大嘴艱難的大口大口呼吸灼熱的空氣,前方,他看到自家的王突然翻身下馬朝這邊過來,伸手推搡了壹下旁邊的同伴,王的聲音在喊:“架盾防禦啊——”
那士兵呆呆的轉過頭:“啊?”
“……”尉遲立安無言的看著那名士卒,從腰間拔出刀刃,氣的胸腔劇烈起伏,艱難的擠出半句:“防禦!!信不信我殺了妳,傳令兵!傳令兵!讓他們防……”
然而,前方,浩瀚的騎兵,已經越來越清晰。
二十丈。
……
“打不過……幹脆投降了吧。”
“以前又不是沒降過漢朝。”
“……那也不算丟人。”
咣當壹聲。
是兵器落在地上的聲響,緊接著更多兵器擲地上的聲音延綿不絕,兩萬余人的陣列,陡然壹陣起伏,原本站立結陣的壹道道身影,幾乎同時齊齊蹲了下來,雙手抱頭做出了投降的姿態。
尉遲立安站在壹片片蹲下的人群中,張大了嘴,難以發出壹絲聲音。
天光裏,轟鳴的蹄聲漸小,發起正面沖擊的鮮卑騎停在五丈的距離,面面相覷的看著黑壓壓蹲下的壹片俘虜,原本覺得是入西域以來第壹場硬仗,結果卻反而讓他們感到有些難受了。
“妳們沒種!”尉遲立安提刀走在跪伏的軍陣中,對周圍密密麻麻的於闐國士兵吼道:“讓漢人看輕妳們,知不知道,這壹仗我們可以打的,至少讓漢人明白於闐人是有價值的,妳們這麽急著投降幹什麽?!”
周圍無數的士兵、鮮卑、烏桓、匈奴騎兵看著他,有人準備挽弓搭箭對準不願投降的人時,就聽壹聲——
哐當!
“投降了!我投降——”
尉遲立安大喊,丟掉了手中兵器,嘭的壹下跪在了地上,雙手舉過頭頂。
……
遠方。
“這仗打的……壹箭未發,就完了?”
公孫止低聲說了句,摸了摸頷下的短須,看壹眼李恪:“把那人帶來見我。”說著轉身朝大纛那邊過去。而張飛、孫策等人失笑了壹聲,回到陣中,對於之前的贊賞,竟是自己高看了這幫人。
風沙漸大,彌漫的沙塵開始侵襲這片天地,俘虜兩萬於闐國士兵後,西征軍便是在城外紮營休整,公孫止領著麾下各軍主將在下午時分,進入皮山城召開會議,已臨近蔥嶺(帕米爾高原)翻過那裏後,就是進入大宛,甚至貴霜地界。
眼下必須要給諸將說些話,至於那位於闐國王,也在天黑後,召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