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壹章：遊（壹）

　　扶蘇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路，他知道自己沒有父皇的能力，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問題。
　　所以他選擇了另外壹條路。
　　這壹條路或許不好走，也或許比他父皇為他規劃的更加難走，但他卻並不在意。
　　因為他知道，這條路符合自己的心意。
　　在扶蘇說出走自己路的同時，章臺宮的嬴政也知道了扶蘇的雄心壯誌。
　　他的神色略微滿意，看著面前的陳珂：“陳珂，妳還記得五年前的事情麽？”
　　“就在這個地方。”
　　陳珂的思緒飄蕩到了五年前，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也看到了五年前的始皇帝，心中帶著些許感慨。
　　“五年前，陛下將教導扶蘇殿下的重任交給了我。”
　　他看著嬴政，明白此時要發生什麽。
　　心中像是壹顆巨石落了下來壹樣：“今日，臣總算是可以與陛下說，臣沒有辜負陛下的信任了。”
　　“臣完成了當年的諾言，完成了對陛下的承諾，也證明了五年前的臣說的都是實話，當年教導扶蘇殿下的淳於越先生，確實是有問題。”
　　“扶蘇殿下天生聰慧，用正確的方法教導，便可以如同褪去了鱗片的鯉魚壹樣，越過龍門成為翺翔在天際的龍。”
　　嬴政看著陳珂的神色，眼睛中帶著滿意與感慨。
　　五年前在這個地方，他只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甚至其實還是有些遷怒的。
　　畢竟那個時候淳於越的問題已經很明顯了，他卻始終沒有發現，卻被壹個年輕人、壹個之前要被自己問罪的年輕人發現了。
　　這對於始皇帝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令其怒火噴發。
　　於是當時還在嬴政面前的陳珂就這樣子被牽連了，嬴政將提出這個麻煩，發現這個麻煩的陳珂，當成了解決這個麻煩的人。
　　教導皇子的重任就這樣子落在了陳珂的身上。
　　眨眼之間五年過去了，今時今日，嬴政覺著自己終於能夠將當年的情緒說出來，讓陳珂知曉了。
　　而陳珂其實並沒有意外，只是點了點頭，壹切便如同這大殿中的壹縷風壹樣遊蕩而去。
　　嬴政神色中帶著些許思索：“陳珂，朕想東巡。”
　　他看著陳珂，神情寡淡，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壹樣。
　　陳珂擡起頭，看著坐在那裏的嬴政，臉上也是帶著柔和的笑容：“既然陛下想要巡遊天下，那臣當然是願意與陛下壹同前往。”
　　嬴政的神色中剎那出現了壹抹笑容：“既然如此，等到這個冬天離去，就開始巡遊天下吧。”
　　誰也沒有理會原本話語中的是「東巡」，後來變成了「巡遊天下」。
　　皇帝巡遊是壹件天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商議著來的。
　　壹個冬天的時間，足夠鹹陽城的人們做準備了。
　　……
　　秦幣行鹹陽城分行。
　　每個地方的秦幣行都壹樣，唯壹不同的是他們所在的地方，為了區分這些地方，他們以自己所在的城市為稱呼。
　　鹹陽分行便是如此。
　　在這裏工作的人們臉上都帶著驕傲的神色，因為秦幣行屬於壹個朝廷機構，這裏的人們都是屬於朝廷的文吏，身為吃皇糧的壹份子，他們自然是有足夠的底氣可以驕傲。
　　他們在面對前來存款的不同人，有不同的態度。
　　對待商賈的態度就壹般、較為尋常；對待官吏的態度帶著些恭敬，因為是在面對上官；對待黔首、對待普通的人，他們的態度是熱情中帶著溫和，如同春風壹般。
　　這源自於秦幣行的規定。
　　商賈之人與他們的地位不同，壹個可以說雖然現在已經不是賤籍，但卻依舊不算是正常人；他們是文吏，是朝廷的壹份子，可以說是「官」或者說「士」的壹部分。
　　趙孫便是鹹陽秦幣行的壹員。
　　他平日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為前來儲存錢款的百姓們登基，給前來取錢的百姓們支取錢財。
　　秦幣行如今的功能已經不僅是兌換銅幣、銀幣、以及錢財了，事實上，在經歷了當初較為瘋狂、比較忙碌的壹個月後，就很少有人繼續用以往的秦半兩、金子、銀子來兌換貨幣了。
　　當這個職能消退的時候，趙孫以為自己會被派遣去別的朝廷機構做事、亦或者是被辭退，需要重新尋找工作。
　　但與他想的不同的是，秦幣行開始了「變革」。
　　從單純的兌換貨幣，順帶幫助人們存款，變成了專門為黔首們存款，順帶官方「放貸」。
　　是的，這就是現在秦幣行最基礎的兩個功能。
　　壹，存取。
　　二，放貸。
　　存在銀行的錢財，會根據壹定的額度，給予利息；而若是有周轉不來的，則是可以用壹些固定資產來貸款，這是屬於官方的貸款，所以利息非常少，至少比民間的要少得多。
　　甚至如果是沒有固定資產的黔首，也可以用自身的「信譽」作為貸款的保障。
　　秦幣行在審核了妳的信譽、或者固定資產之後，會放下壹定額度的貸款。
　　貸款有多種多樣的、五花八門的，每壹種類型的利息也不壹樣。
　　總結起來有三種。
　　第壹，商業類貸款。妳想要用這壹筆款子做生意，那這個利息會稍微高壹點，但比起來民間的借貸還是要低的多。
　　第二，民生類貸款。妳想要用這壹筆款子改善自己的生活，這個利息是三種類型裏中等的。
　　第三，疾病類貸款。妳或者妳的家人、父母、孩子、等生病了，這種貸款的利息是最低的，幾乎等同於沒有。
　　因為有著官方朝廷的保證，所以秦幣行的生意壹向很不錯。
　　今日趙孫便是在這裏等待壹個他的「客人」。
　　急急忙忙從家裏而來的劉金子抹了壹把臉上的淚，他之前聽說秦幣行能借貸，本來不想要、也不敢背上貸款的人因為急需用錢，只能聯系了秦幣行的人。
　　來到了秦幣行後，就見到了之前約的趙孫。
　　兩人進了壹間屋子，趙孫坐在桌子後面，手中拿著壹根筆，壹邊問壹邊記著什麽東西。
　　劉金子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對於他這種老實人來說，這裏和衙門有什麽區別？
　　都是官老爺的地方所在。
　　片刻後，寫完了東西的趙孫看著有些忐忑不安的劉金子笑了笑，將壹張紙遞給了他：“喏，拿去吧。”
　　“妳去六號櫃臺那裏，會有人繼續告訴妳該怎麽做的。”
　　劉金子連忙恭敬的拿了過來，在接過那白紙的時候，手下意識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來到了六號櫃臺，那裏的人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拿著劉金子的身份證明壹壹核對，然後笑著從櫃臺裏拿出來了壹個袋子。
　　袋子裏有著錢幣的聲音嘩嘩作響——
　　“記得妳的貸款年限是兩年，每個月要償還壹百零五枚銅幣，償還欠款的時候，記得拿著這個證明來哈。”
　　“不然是不能夠辦理的。”
　　“另外每個月的還款日期是二十五日之前，二十五日之前的每壹天都可以還款。”
　　“也可以提前還款，但是提前還款的話需要全額支付哈。”
　　說完，裏面的人就將袋子遞給了劉金子。
　　劉金子下意識接過袋子的時候還有些楞神，這……這就可以嘞？
　　他拿著袋子千恩萬謝，懷抱著如同生命壹般的袋子。
　　對於他來說的確是生命，只不過是他母親的生命。
　　趙孫看著離開之前滿臉淚水與驚喜、甚至還有些忐忑的劉金子笑了笑。
　　他覺著自己能夠在秦幣行中工作，十分榮幸。
　　因為這是壹個幫扶天下人的地方。
　　雖然幫助是有代價的。
　　比如方才那個劉金子，他借貸的金額是二十枚銀幣，但是他每個月的償還額度卻是壹百零五枚銅幣，還款兩年，壹共是二十五枚銀幣多壹點。
　　兩年的利息是五枚銀幣，相當於半個月的工錢。
　　這個利息確實是幾乎沒有。
　　因為這是屬於始皇帝陛下的恩賜。
　　……
　　鹹陽研究院
　　這裏本來是制造署的地方，但後來制造署被分割了，壹部分與百家宮的壹部分融合壹起成了研究院，另外壹部分則是成為了單獨的「制造廠」、「管理署」。
　　制造廠並不是壹個，將來也不會只有壹個。
　　就如今而言，就有大秦第壹制瓷廠、大秦第壹水泥場、大秦第壹造紙廠、大秦第壹書局等幾個地方，分別是管理著大秦的壹些官方制造機構。
　　這些地方都是屬於朝廷的，歸於「管理署」管轄。
　　變成了『管理署』的「制造署」地位並沒有下降，依舊是等同於九卿機構的地方，管轄『管理署』的，也依舊是陳平。
　　今日研究院內格外的熱鬧，似乎是因為什麽東西終於被成功的發明出來了。
　　裏面的人熱鬧無比。
　　就連陳珂、李斯都是來看熱鬧來了，人群中的某處，嬴政也是悄然無息的在那裏，他知道日後這東西肯定是要呈給他的，但他還是好奇。
　　只見人群中的中央，壹個年輕人站在那裏，手足無措，臉上帶著滿滿的驚喜和驕傲。
　　他手中有壹把刀。
　　刀寒光閃閃，是鐵做的，這個時期雖然已經有了鐵質的武器以及鐵制農具，但鐵的硬性還沒有那麽強。
　　陳珂看著面前的年輕人，臉上帶著滿滿的笑意。
　　若是說之前研究出來瓷器等物事因為他的引導，那如今研究出來「鋼」，就是純純因為這些工匠、不，或者說是科研人員們的功勞了。
　　這說明即便沒有他，他帶來的影響也在繼續推行。
　　或許哪壹天制造署的人告訴他，他們已經弄出來了蒸汽機他也可以用壹種平穩的心情看待了。
　　“這便是妳所說的「鋼」？”
　　年輕人點了點頭，片刻後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撓了撓頭。
　　“是，是的。”
　　楊東昌是壹個老秦人，也是壹個手藝人，家裏也是有幾分家財，其實他的家裏人原本不支持他做這些東西，但後來聽說這個架構是始皇帝需要的，便放他來了。
　　他看著陳珂說道：“丞相，這便是鋼。”
　　鼓足了勇氣的楊東昌說道：“這東西的硬度比鐵還要強，是經過了多層的煉制才成了的，我認為這東西應當很有用處，便用這「鋼」鍛造了壹把刀。”
　　“就是面前的這把了。”
　　楊東昌將手中的刀遞給陳珂，陳珂摸了摸，又檢查了壹下，發現的確是自己印象中的鋼，這才是感慨的說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不錯，不錯。”
　　陳珂大笑壹聲，而後看了楊東昌壹眼，而後猛地朝著壹邊砍過去。
　　這是早就準備好的實驗。
　　旁邊壹個人站在那裏，手中拿著壹把刀，那刀是用原本秦國的「秘術」鍛造的鐵刀，已經是非常鋒利、兼顧的武器了。
　　此刀砍下去，如入無人之境。
　　剎那之間那把秦軍專用的、堅固而又銳利的刀便斷了。
　　陳珂轉身，看著楊東昌：“我會進宮，為妳請功。”
　　他沈吟了片刻後，又是說道：“希望妳們能夠再接再厲，研究院人才濟濟，妳們已經不再是「匠」，而是「科學家」了。”
　　陳珂燦然壹笑，終於將這個名頭拋了出來。
　　“從此之後，諸子百家便多了壹家，名為「科學」。”
　　“妳等不再是工匠了！”
　　聽到陳珂的話，在場的人都有些許楞神，他們不再是工匠，而是諸子百家中的壹員？
　　成了「士」？
　　壹時之間，歡呼聲、雀躍聲、啜泣聲不絕於耳。
　　……
　　研究院外
　　李斯看著陳珂，有些茫然和擔憂的問道：“這個東西真的那麽重要？”
　　“值得妳如此出頭？”
　　陳珂為其命名為「科學」，只能說明陳珂願意承擔這個風頭，日後第壹個科學家是誰？是陳珂。
　　這是榮耀的同時，也是需要承擔風險的。
　　而陳珂笑了笑：“李公，妳難道不知道鋼的作用？方才的武器只是其中壹個，更多的是，他可以用在各個地方。”
　　“或許我們修建鹹陽城的計劃，可以提上日程了。”
　　對於陳珂來說，有了鋼，或許修建城池用的水泥、鋼筋等就齊全了，甚至等到蒸汽機出現之後，火車也就可以出現了。
　　仿佛壹剎那之間，大秦就邁入了壹個新的時代壹樣。
　　但陳珂知道，其實這只是表面上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