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壹切就緒】

　　次日清早八點鐘，我被幾陣吵鬧的電話聲叫醒，打著哈欠揉揉眼睛，下意識地從枕頭邊抓過諾基亞手機，“……餵，您好。”
　　“顧靖吧，是我，瀚海拍賣行的。”原來是跟我簽合同的彭先生，“是這樣，早上的時候，元青花上部分的殘片已經基本粘合完畢，就等妳最後壹片底足了，嗯，我想妳盡量快壹些拿來，最好在中午之前，因為粘合並不是瓷器修復的最後壹個步驟，等底足到了，我們還要進行後續修復，後天便是預展，大後天正式拍賣，我真怕趕不上。”
　　我從床上爬起來：“這沒問題，我現在就去拿，然後送到您公司？”
　　彭先生道：“我開車快，還是我去前門找妳吧。”
　　“真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刷牙洗漱，理了理行裝，我活動了幾下膀子，壹呼氣，往琉璃廠小跑而去，全當晨練了。聚行齋看樣子是剛剛開門，胖老板捏著抹布擦拭著櫃臺玻璃，他愛人攥著笤帚清掃著門前浮土。我點頭跟兩人打了招呼：“我來拿罐子了。”由於已給過他壹千元定金，走進屋，我就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六個袋子輕放到櫃臺，總共五萬九千塊。
　　見我終於拿了錢，胖老板臉上可算露出壹絲笑容，不像昨天那般板著臉了，“……稍等。”
　　在驗鈔機裏過了兩圈，胖老板壹點頭，轉身，從櫃子後面壹個我看不見的死角抱出了那件元青花罐，錢貨兩清，我微微壹松氣，與夫婦倆客道了幾句後，捧著大罐折身回了和平門地鐵站東南出口，這裏，是我跟彭先生相約見面的地方。
　　沒過十分鐘，壹輛銀色雪鐵龍緩緩停到我面前，彭先生推門下車，“早到了吧？抱歉，路上有點堵車，咦，妳手裏這是？”
　　我尷尬壹笑，解釋道：“底足就是這個，不過被人拿去造了假，呃，不會影響修復吧？”
　　“造了假？”彭先生面色凝重地走過來，彎腰摸了摸底足與罐體的接壤處，眉頭略壹舒緩：“嗯，底子確實是真品，造假時也沒被太多損傷，大體不礙事，只不過得先從上面摘下來才可做後面的工序，要費壹點工夫，唉，希望能趕上預展吧。”幫著彭先生把罐子固定在車後座的壹個堆滿廢報紙和棉花套的箱子裏，說了再見，我目送雪鐵龍離開。
　　拍賣的事情不用我操心，最近也沒東西可讓我撿漏，回家的路上，我頓感壹身輕松。
　　要有錢了，幹點什麽？
　　買輛轎車？換個手機？置備點家具電器？不行，還是踏踏實實再多賺壹些吧，等真正成了千萬富翁後，想買什麽還不簡單？
　　使勁兒幻想了壹下未來的好日子，回到家，我打開SONY筆記本，無所事事著瀏覽起瀚海拍賣公司的首頁，想瞧瞧他們如何給元青花做宣傳的。點開最上端橫幅的“夏季瓷器專拍”幾字，進入頁面，拉著鼠標依次向下看。瀚海的這次專拍規模還算不錯，至少拍品的質量有壹定保證，像清乾隆藍料描金龍紋碗，仿汝釉六棱瓶，宋官窯六菱花口洗，均是世面上不常見的好玩意兒。
　　用鼠標滑輪徐徐下拉，幾乎到了展品的最低端時，壹張久違的圖片讓我心頭壹跳。
　　是我的元青花罐！
　　瀚海拍賣耍了些小伎倆，並沒有像其他瓷器那般給側面圖或全身幾個方向的展示圖，數碼照相機是從元青花罐正上方拍攝下去的，圖片裏，只能看到罐口和鼓起的罐身，它此刻沒有底足的事實被很好的掩飾住了。我暗暗贊了壹句，繼續看了下說明介紹。
　　元－青花纏枝蓮雙耳罐。
　　尺寸：高38.5厘米。
　　大口，鼓腹，圈足，通體以青花裝飾，主體紋飾繪纏枝花紋，花型碩大，花瓣上卷，層次清晰，青花發色濃艷，近足處飾變形蓮瓣紋，內繪如意雲頭紋，繪制精細，線條流暢，肩部飾雙耳，此器有殘，經修復。
　　估價：待定。
　　順帶壹說，我跟彭先生簽訂的合同裏，選定的是隱藏修復法。科學在發展，社會在進步，隨著修復手法日漸完善，再也用不到以前的笨辦法了。我爸媽那輩兒人大都知道，當時家家戶戶都窮，瓷碗壞了，誰也舍不得扔，怎麽辦？便找走街串巷修瓷師傅給裂掉的瓷碗打上幾個鋸子，所謂鋸子，就跟訂書器的書訂差不多，在瓷器表層鉆倆小眼，用鋸子緊緊扣住裂縫兩端。
　　現在，這種方法自然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博物館修復法和隱藏修復法。博物館修復法是不完全掩蓋損傷痕跡，裂就是裂了，從外面壹眼便能看出是經過修復的，有修復痕跡，也是嚴肅收藏家們最理想的方法。隱藏修復法則試圖完全消除任何損傷的痕跡，像我這件元青花罐的頂面圖，幾乎看不出有拼合過的跡象。
　　看完官方描述後，我點了鏈接上的論壇，想瞅瞅藏家們的發言。
　　然而，當那幾乎鋪滿了屏幕的“元青花”仨字入眼，我著實驚了那麽壹下。
　　XUSHAOGUO0217：瓷拍的大部分東西都寫了估價，怎麽唯獨元青花沒寫？
　　#夜汐#：元青花罐有殘？到底多殘？殘在哪裏？
　　不喝水00：元青花圖片角度不對啊，再給幾個全身的。
　　官方論壇管理員的回答是：等預展當天方可揭曉。
　　隨意壹掃，近半數帖子都在追問我那件元青花罐，關註度極高，甚至可以用火爆來形容這壹場面，畢竟，自從鬼谷下山圖創下兩億多元的成交記錄後，元青花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存在，這次亮相在拍賣會上，自然不難引起各方面的關註。往後翻了翻頁，我竟還瞧見了幾個很有名氣的專家的留言，名字對，但不知道發帖的是不是本人。
　　鬧出這麽大動靜？
　　壹時間，我心中升起壹抹癢癢的滋味。
　　造勢造成了這樣，到場的富豪定不在少數，即便拍賣時大家都知道了罐子是四分五裂的損壞度，怕落錘價格也不太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