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三章 皇孫的樂園

　　張太師的影響力，自然不必說，輕飄飄的壹句話，就把壓力送給了海軍。
　　而且通讀這篇文章，就會發現，張希孟提出了壹個強烈的批評，矛頭所指，正是中書省，正是當朝袞袞諸公！
　　剛剛從鳳陽返回的首輔孫炎，立刻就嗅到了張希孟的意思。
　　他這些日子，可是很不輕松，又是追查攔截鳳陽百姓的真兇，又是落實均田，他還親自跑了十幾個村子，腳上都磨出了血泡。
　　可謂是殫精竭慮，絲毫不敢懈怠。
　　他可不想，壹個不好，把自己搭進去，畢竟有壹個汪廣洋祭旗已經足夠了，他可不想自己成為第二個倒黴蛋。
　　壹番忙碌下來，孫炎總算是將這些事情擺弄差不多了。
　　可張希孟的這壹篇文章，卻讓孫炎吃驚非小。
　　其實張希孟這些年之所以寫這類文章少了，實在是他的地位太特殊了，壹篇文章發出來，幾乎跟老朱的祖訓差不多了。
　　若幹年後，甚至就在當下，人們也要拿張相的觀點，作為說話的依據。
　　這種情況下，要是張希孟還信口胡說，那就是拿自己的聲望開玩笑了。
　　所以很顯然，現在的這篇文章，幾乎代表了大明未來的路，該怎麽走，奧妙全在其中了。
　　因此孫炎返京之後，立刻召集所有在京重臣，共同研究此事。
　　眼下諸部尚書已經做了很大調整，比如前面提到江楠卸任了商業部尚書，再有宋濂轉任孫炎的都給事中，他雖然也參與內閣會議，但他的職責僅僅是做會議記錄。
　　另外劉伯溫轉任禦史中丞，變成了徐達的助手。
　　姚廣孝接任了新成立的治安部尚書。
　　值得壹提，錢唐也高升教化部尚書。
　　所以整個朝堂，幾乎都是張希孟這壹系的人充斥。當然了，張相無私人，只能說大家夥誌同道合，主張相似罷了。
　　“要我說，太師的這壹篇文章，其實是抨擊了兩種延續多年的錯誤。”錢唐依舊率先開口。
　　孫炎笑道：“怎麽講？”
　　“這不是很顯然嗎！其壹，自然是故步自封的錯誤，張相是主張大力開拓的，這麽多年了，已經人盡皆知，不需多言。而第二種錯誤，就是以為上國無所不有，或者說要靠著自己解決所有問題，須知道，不管我們多強大，有些事情，終歸是我們自己解決不了的。”
　　這話堪稱大逆不道，妳敢小瞧大明的本事，滅自己的威風，簡直該殺！
　　不過在場眾人，都沒有跳出來責備錢唐。
　　因為最顯而易見的問題，人口、土地和糧食，就是壹直纏繞在中原王朝的魔咒。
　　有什麽辦法能真正解決？
　　均田，引入良種，堆肥，精耕細作……能想的辦法都想了。
　　自力更生很好，靠著自己也不錯。
　　但是任何情況下，自己的力量都會有極限，壹旦遭遇了天災，就扛不住了。
　　而且即便糧食夠吃了，還要肉類，油脂，瓜果蔬菜，吃得飽了，還要吃得好……這個需求幾乎是無限的。
　　壹直擔任外務部尚書的毛貴突然道：“錢尚書所講，確實有理，中原當然不是無所不有。但是我覺得是有還是無，不能簡單來看。譬如說前些年的糧食漲價，那些豪商巨賈，他們有糧食，數量還不少。這算是大明國內的吧！可問題是危機來了，我們能拿到手嗎？”
　　“再比如燕王朱棣，他從高麗弄來了那麽多糧食……高麗算是大明嗎？可糧食就及時送來了！這說明什麽問題？說明的就是張相講的，要把貿易規則掌握在咱們的手裏，要能說了算，做得了主！”
　　“要讓我說，以後計算糧食的時候，高麗完全可以算入大明的產量之中，倭國也能算進來壹半，至於安南，占城，真臘，緬甸，暹羅……這些地方能算進來多少，還要看朝廷的本事，看海軍的本事！”
　　毛貴這壹番慷慨激昂之後，羅復仁突然笑了壹聲道：“毛尚書這麽說，怕是又要擴充海軍了！”
　　“沒錯！”毛貴直接道：“我建議大造船只，既能運輸貨物，又能載著將士，揚威海上，何樂而不為！”
　　眾人討論的越發熱烈，歸結起來，就是絕對支持對外拓展，要給百姓出海提供便利。
　　跟在百姓和商船的後面，就是大明的海軍，壹支強大的海上力量，是壹切的根基！
　　聽著大家夥的討論，孫炎頗為滿意，他總結道：“太師的文章，要下發每個衙門，要求所有官吏研讀，仔細總結，體會用心。至於今年兵部的預算，我主張先增加五百萬貫。此外裁撤十五萬步卒，把錢轉移到海軍上面。這事情兵部要和五軍都督府妥善商議，盡快拿出壹個結果來。”
　　內閣中書，熱烈討論，而相比之下，送別鄉親的朱元璋，顯得輕松多了。
　　他聽說張家老三和老四，已經能滿地爬了。
　　欣然之下的朱元璋，抱著皇孫朱雄英來張家串門。
　　這小家夥在幾個月的時候，出過壹次水痘，很幸運的是小家夥臉蛋白白凈凈的，壹點波痕都沒有。
　　而且身為皇家的第三代，小皇孫的五官越發柔和，容貌清秀，比起朱元璋的棱角分明，顯得可愛多了。
　　當然了，不管怎麽樣，都不如自家兩個兒子可愛。
　　“主公，可有什麽吩咐？”
　　老朱笑道：“難道壹定要有事情才來？咱們君臣，和親人也差不多了，走親串鄰，還不允許？”
　　張希孟連忙點頭，他是擋不住老朱來串門。但如果說壹點事都沒有，那是扯淡。
　　果然，還沒坐下多大壹會兒，朱元璋就道：“先生，咱這個寶貝大孫子，已經能背誦上百首詩，比咱當初可厲害多了，這孩子有出息啊！”
　　張希孟無奈翻了翻白眼，“主公，妳三四歲的時候，想背詩也沒有書啊！臣堅信主公當時要有壹屋子藏書，您必定能當上李白蘇軾壹般的人物，名震文壇，光耀千古！”
　　朱元璋瞠目結舌，他竟然有點聽不出是誇還是損了。
　　“先生，妳這倆孩子怎麽樣？可是開始讀書了？”
　　張希孟更加無語了，果然，朱元璋跑自己家來炫耀了。
　　難道家長都有這個無聊的毛病，湊在壹起，非要拿孩子對比嗎？
　　“主公，我家這倆還不會說話呢！您還是寬限些時候！”
　　老朱略有些尷尬，確實有點操之過急了。
　　“先生，這次咱過來，是想求教，妳看咱大孫子也快到了發蒙的年紀，要怎麽教才好？”不得不承認，哪怕是張承天，也有過人之處。
　　所以論起教化，張希孟還是很厲害的，堪稱當世權威。
　　老朱也不得不向他請教。
　　張希孟倒是早就註意到了小皇孫，這孩子長得清秀，斯斯文文的，確實挺可愛的。
　　“來，讓我抱抱。”
　　張希孟伸手，把朱雄英接在了懷裏。
　　“妳還沒出生呢，就拜師夏知鳳，她是我的學生，論起來，我可是妳的師爺啊！”
　　小家夥立刻道：“師爺好，願您老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張希孟忍不住大笑，心花怒放。
　　“那妳跟師爺說，想學什麽？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像妳師父那樣，研究天文嗎？”
　　張希孟耐心詢問，已經三四歲的朱雄英，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偷眼看了看朱元璋，然後才說：“我，我想種地！”
　　“種地？”張希孟笑道：“真是這麽想的？”
　　“嗯，皇爺爺的菜園可好玩了，我想種菜，種出來比皇爺爺還大的西瓜！”小家夥興沖沖說著。
　　再看朱元璋，這位皇帝陛下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晴轉陰。
　　憤怒值正在快速積累，小崽子，妳皇爺爺從刀山火海裏爬出來，好容易不用種田了，妳怎麽又想活回去啊？
　　張希孟自然知道朱元璋的怒火，但他不在乎，甚至還有點想笑。
　　孩子挺有想法的，加油！
　　“妳喜歡種田嗎？有別的想法不？也說出來。”
　　朱雄英認真想了想，“我，我想養孔雀。”
　　“哦！對生物學還有興趣？”張希孟笑道：“怎麽想到的，跟我說說。”他用力抱了抱朱雄英，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只給老朱壹個後腦勺。
　　沒有了老朱的幹擾，朱雄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他喜歡養孔雀，這事還要算到朱英身上。
　　前些年，朱英不斷往京裏送稀罕物。
　　孔雀算是很主要的壹項，最初都讓朱棣給烤了吃。
　　等朱棣走了，孔雀的噩夢才算結束。
　　隨著時間推移，安靜下來的孔雀竟然下蛋繁衍。只不過有壹只不會孵蛋，壹共三顆孔雀蛋就讓朱標拿回了東宮。
　　恰巧讓朱雄英看到，小家夥聽說蛋裏面能出孔雀，他就來了精神，壹天到晚，有時間就過來看。
　　不得不說，小家夥運氣不錯，竟然等到了孔雀出殼。
　　隨後這三只小孔雀就成了朱雄英的跟屁蟲，要不是讓老朱帶過來，朱雄英還在東宮餵孔雀呢！
　　“原來如此啊！”
　　張希孟突然笑道：“妳這麽說，那妳願意種田，願意養孔雀嗎？”
　　“願意，願意啊！”
　　“那我幫妳弄壹個農莊，專門幹這些事情，妳看怎麽樣？”
　　朱雄英連連點頭，喜得小眼睛裏面都是星星。
　　可朱元璋忍不住了，“張先生，妳不能縱容孩子！這是玩物喪誌！”
　　張希孟淡淡壹笑，“主公錯了，這叫因材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