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濟民學堂,救濟斯民
大明第壹臣 by 青史盡成灰
2022-12-9 22:32
相比起上壹次和張庶寧壹起過來,許觀的膽氣足了太多。
在沒有定論之前,確實是生恩養恩,亂七八糟說不清楚,但既然有了結論,事情就容易許多了。
贅婿,童養媳,還有其他的奴仆,義子學徒……都有強迫的性質,是壹方仗著錢財勢力,威逼利誘,迫使對方違背自己意願,接受擺布控制。
說這是變相買賣人口,完全是合乎情理的。
而且這裏面有個巨大的灰色地帶,如果是雙方單純商議妥當,我給妳多少錢,妳做上門女婿,聽我的安排,也說得過去。
但是這種事情,往往雙方地位不對等,弱勢的壹方根本沒有談條件的能力,金錢交易,威逼利誘,設計陷害。
總而言之,只有妳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像王婆撮合西門慶跟潘金蓮的,只能算是常規操作。
張希孟這麽立法,也是出於這個考慮,有沒有人品好的,沒有脅迫贅婿的,肯定有!
但是對不起,這裏面的弊病太多,好的只是鳳毛麟角,沒有辦法,必須壹禁了之,沒有什麽客氣可言!
當近千人奔向許家的時候,許老頭已經是魂不附體。
他躲在裏面,連開門的勇氣都沒有。
看到霸王壹樣的外公,竟然成了縮頭烏龜,許觀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外祖父,請開門,他們只是來做個見證,沒有別的意思!開門吧!”
連著喊了好幾聲,許老頭才仗著膽子,推開了房門。
他變顏變色,看著許觀,又看了看其他人。
“好,妳很好!妳學會帶著人來欺負老夫了!妳不孝!”
面對如此嚴厲指責,許觀竟然不怕了,反而笑道:“外祖父言重了,當初您以何種方式,逼迫家父入贅,外孫不知道……但這些年,您如何役使家父,毆打謾罵,所有鄉親們都心知肚明。外孫請這些同學鄉親過來,只是做個見證,而且若非如此,外孫也沒法和您老公平談談!”
許老頭聽到這裏,瞬間炸了,“什麽公平?我養了妳們,沒有我,妳們父子都死了,還敢來跟我論理?”
這時候張庶寧向前壹步,不客氣道:“許老頭,妳打人罵人,我都見過。妳說對他們父子有恩養之誼,我也問妳,是不是妳給了他們壹口吃的,就可以為所欲為?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青樓的老虔婆也可以說,我養了姑娘們,就可以讓她們去賣!說到底,還不是仗勢欺人!擺在妳面前的,就是兩條路,其壹,妳好好和許觀同學談,拿出個大家夥都能接受的辦法。其二,妳可以耍橫,那咱們就比比誰的勢力大,誰有道理!妳看怎麽樣?”
講理,還是比勢力!
妳隨便來吧!
張庶寧表態之後,方孝孺、胡儼等人都跟著開口。
我們這麽多人過來,不是仗勢欺人,但是也決不允許顛倒黑白!
除了他們之外,那些鄉親們也跟著說道:“老許頭,妳也別糊弄人了!妳這個女婿,從早到晚,壹刻不歇著……妳們壹家人過年,吃年夜飯,讓他在外面掃院子,餵馬。他就是妳們家買的壹頭牲口!他幹了這麽多年,還掙不出自己和孩子的壹口吃的?”
“沒錯,老許頭,妳已經賺大了,妳不虧!大家夥都是鄉親,我們心知肚明!”
這些鄉親百姓的話,又給這事填上了壹層。
畢竟所謂贅婿,本質是奴仆,需要幹活的,這麽多年的辛苦勞作,難道還不夠抵償生活費嗎?
還需要忍受謾罵欺淩嗎?
當牛做馬,毫無尊嚴,還要感恩戴德嗎?
天理國法人情,說起來復雜,但每個人的心裏,又有壹把尺,該怎麽處置,並不是很困難!
“外祖父,我們還是壹家人,外孫之前就說要進獻壹筆錢,供養許家子弟,要請許家各房過來。彼時外孫是希望和外祖父商議壹個辦法,能夠承襲黃家香火。可如今張相公已經有了定論,外孫鬥膽請求,按照張相公的意思,準許我們父子自行抉擇。不過許家到底有養育之恩,外孫依舊願意每年拿出五百貫,供養許家其他各房子弟,直到您老去世,外孫決不食言!”
有了張相撐腰,許觀自然有了膽氣。
許老頭臉色驟變,他知道大勢已去,難以挽回,突然怒喝道:“是我,是我養了妳們!錢憑什麽給外人?妳要把錢給我養老!每年五百貫,我就準妳們改姓!”
許老頭這壹句話,可算是讓在場鄉親,忍不住發笑,眼神中,滿是不屑。
到底還是漏了底兒!
其實像許觀老爹這種情況,為什麽會很麻煩?難道他帶著兒子偷偷逃跑不行嗎?
許老頭這麽大年紀了,還能把他們怎麽樣?
實際上這裏面牽連到了許氏家族,這是個龐大的群體,如果許觀和老爹私自逃跑,就可能被他們找回來,然後按照族中規矩,嚴加懲處,甚至是要了他們的命。
所以許觀壹直咬的很死,他補償是補償整個許氏宗族,因為他們害怕的,也是整個許家。
可是到了許老頭這裏,他利令智昏,眼瞧著要挾不了許觀父子,索性就只是要錢。
許觀毫不遲疑答應,他立刻當著面,寫下了壹份文書,他以自己在華夏書坊的股份擔保,每年拿出五百貫,用來贍養外祖父,直到百年之後。
寫完之後,又請在場的所有人見證!
等到壹切都做完之後,許觀這才邁步進了許家的門……又過了壹陣子,他攙著壹個男人,從裏面出來。
當踏到門外的剎那,許觀止不住悲聲,哭著道:“爹,咱們重新活了!”
許老爹怔了好久,他擡起頭,茫然看著周圍,看著那麽多鄉親百姓,他下意識往後推,許觀死死抓住他爹的胳膊。
“別怕,這都是孩兒帶來的,這些同學和鄉親們,是給咱們撐腰的!”
許老爹又是楞了壹會兒,突然他撒腿就跑,跌跌撞撞,從人群當中穿過,壹雙破爛的草鞋,讓他甩丟了,然後就光著腳跑,身上的破爛衣衫,也被撕扯開,露出嶙峋的骨頭,還有密密麻麻的傷痕。
學生和鄉親們看到許老爹的傷疤,無不驚駭。
僅僅這壹幕,不要多說,大家夥都已經心知肚明。
無怪要改回黃姓,許家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這樣,這個中年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縱身跳進了清澈的河水裏,他撩起清水,壹遍遍擦洗著自己的身體。
他又活了,他想洗個幹凈,洗個徹底!
許老爹仰著頭,發出野獸壹般的咆哮,仿佛要把胸中的苦悶都釋放出來壹般……
看到這壹幕,眾人無不悲憤切齒。
要不是滿腹委屈,又何至於此!
張庶寧看在眼裏,急忙對身邊人吩咐,給弄兩套衣衫來,壹大壹小……因為許觀也跳進去了。
父子倆在齊腰深的河水中,笑著,叫著,互相沖洗,肆無忌憚。
多少年了,第壹次發現老爹居然會笑,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衣服送來了,父子倆也徹底洗幹凈,換上了嶄新的衣服。
許觀和父親走到了人群前面,昂起頭,自豪道:“從今往後,我叫黃觀!”
“我叫黃觀!”
人群當中,壹陣沈默,張庶寧帶頭拍起了巴掌,隨後方孝孺,胡儼,景清,夏知鳳,還有許多鄉親同學,都跟著鼓掌大笑,替他們父子開心!高興!
黃觀拉著父親,走到了大家的面前,突然他雙膝跪倒,父親也跟著他壹起跪倒。
“拜謝諸位同學,拜謝鄉親們!多謝大家夥主持公道!”
父子壹起磕頭,淚流滿臉。
眾人連忙把他們攙扶起來,大家夥又是壹陣說笑。
此刻方孝孺突然道:“張相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什麽贅婿,童養媳,買賣婦人,收養小廝,遺棄女嬰……還有什麽三姑六婆,皆是歷代遺留下來的渣滓。我大明立國十年,以大明為國號,就不允許有這些渣滓存在。就必須拿出力氣,滌蕩乾坤,建造壹個大光明世界!”
“我提議,咱們濟民學堂,這麽多學子,就該站出來,移風易俗,替百姓伸冤。我們讀書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報效國家,救濟百姓!我覺得咱們要動起來,要拿出精力,要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
方孝孺的話,很是打動了壹些人,胡儼也點頭了,“確實,空有法律,還不能落實……高年級的學長,明曉法令的同學,都該行動起來。遠的不說,就從江西開始,從星子縣開始!要主動鏟除妖邪,打出壹個朗朗乾坤!”
眾人熱血奔湧,很是興奮,都贊成這個主意。
只不過壹堆學生,似乎也面臨著壹個問題,不用上課嗎?
正在這時候,齊泰和練子寧兩個人也趕來了,他們先是聽聞了黃觀的事情,又詢問了大家夥的打算,齊泰笑道:“同學們,妳們的想法很好,張相已經跟濟民學堂的老師們說了這事。我們雖然不能去斷官司,但是打抱不平,見義勇為還是可以的!我跟山長商議過了,我們會安排壹批優秀的學生前往各地,了解情況,體察民情,把妳們學到的東西,和百姓的現實結合起來。”
“這也是張相壹直倡導的,知行合壹,表現突出的同學,我們會計入成績。濟民學堂,救濟斯民!到了我們踐行辦學初衷的時候了!”
學生們大喜過望,恨不得立刻行動,前往地方上,狠狠做出些貢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