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第壹頓飯

　　“咣當……老賊！我帶進來的，交給妳了啊！”鐵門剛關上，上面的壹個書本大的小窗戶又打開了，剛才那個警察的聲音傳了出來，然後又關上了。
　　“從妳這裏，往後挪壹個！來，妳坐這裏……”屋子裏分成了四排，面朝著屋門，整整齊齊的坐著十多個人。當然了，都是男的，有大有小，都擡頭楞楞的看著洪濤，其中坐在最前面的壹個矮個子方臉、五十歲左右的人，聽到警察的那句話，馬上站了起來，對隔著壹個人的那位說了壹聲，然後那個人開始挪地方，他壹動剩下十多個人幾乎全動了，按照順序給洪濤挪出壹個空地兒來。
　　“謝謝啊、謝謝啊！給您添麻煩、添麻煩了……”洪濤不懂他們幹嘛坐著還這麽按順序，難道說每個人坐都要有坐著的固定位置？也說不定啊，還是守規矩吧，同時也別忘了多客氣幾句，嘴甜點沒毛病。
　　“噓……別亂說話，妳剛來，少說多聽，老五，接著念吧！”那個老頭伸手示意洪濤閉嘴，然後吩咐了壹聲，就靠在墻上假寐了起來。
　　“新華社消息……我國……”還沒等洪濤屁股坐穩當，他這排最靠右的壹個戴眼鏡中年男人，就拿起壹份兒不知道那天的人民日報，然後高聲朗讀起來。
　　“不會吧！坐牢就這麽簡單？每天坐著看報紙就完啦？”洪濤學柔道的時候，練習過跪坐，所以他坐下之後，並不覺得有什麽難受的，但是他瞇縫著小眼睛左右踅摸了壹翻，看見他這個第壹排的人，幾乎每個人屁股底下都墊著壹個小墊子，有的就是壹件兒衣服，有的可能簡單縫制過。不過洪濤不太相信坐木地板就是坐牢的全部，這尼瑪和他所了解的情況出入太大了啊！
　　“大叔！要不我來壹段？”屋子裏誰也不說話，靠墻坐的都已經靠著墻進入了假寐狀態，其他人也各顯神通，怎麽打瞌睡的都有，反正只要妳坐在這裏，愛幹什麽幹什麽，動作別太大就成。洪濤覺得自己剛來，必須多承擔壹些勞動，比如那位老五，他都念了半天了，自己又是那種不說話渾身難受的，不如自告奮勇。
　　“老五，那就讓老三替妳會兒吧……”靠墻的老頭睜開壹只眼，打量了壹下洪濤，同意了。
　　“關於加強深化……”洪濤從那個眼鏡中年人手裏接過報紙，隨便找了壹篇長的，然後陰陽頓挫的朗讀了起來，這就是區別，那個中年人只能說是念，而洪濤這個叫朗讀，差著檔次呢。不過這些人好像都沒啥反應，該幹嘛還幹嘛，沒壹個識貨的。
　　“鈴……”洪濤也不知道自己念了多久，反正他有點感觸了，怪不得古代的文人讀書都要讀出聲來呢，這還真不是什麽習慣問題，剛才他讀的這些新聞、社論之類的，還真讀出點兒感悟來了。正當他打算再深壹步品味品味其中的奧妙時，突然被壹股刺耳的電鈴聲打斷了。
　　“解散！”隨著這壹聲電鈴響，那個老頭突然精神了起來，嗖的壹下站起身，然後走到門邊的屋角裏，靠在了那壹大摞被褥上，而且還從被褥的縫隙裏，拿出壹個小玩意，在自己的下巴上來回夾著，看樣子好像是在揪胡子。隨著他的這壹聲解散，其他人也都找靠墻的地方，或靠或躺，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坐這壹上午也挺難受的。
　　“哎，小夥子，過來，和我說說，妳是因為什麽進來的？”老頭看著洪濤不知道該往哪兒去的樣子，沖他招招手，指了指他身邊。
　　“嗨！開車不小心，出車禍了……”洪濤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坐下，他還是不太放心自己的安危，時刻提防著身後有沒有人靠近。
　　“撞死啦？”老頭又問。
　　“嗯，當場就死了……”洪濤點了點頭。
　　“老八，過來！小夥子，以後妳就是老三，咱們這兒叫不叫名字無所謂，大家都待不了多久，這是老八，他進來次數多了，讓他給妳分析分析，大概是個什麽罪過。”老頭伸手又招呼過來壹個和他差不多歲數的瘦子。
　　“哦，妳這個可麻煩啦！交通肇事罪是沒跑了，三年以下有期！不過啊，如果妳們家能多賠點錢，再托托人，也說不定能判個緩，這就看妳們家裏給妳使不使勁兒了，還得看對方怎麽說……”洪濤把自己這個經過，挑主要情節和這個什麽老八說了說，具體兩邊的家庭背景和托人細節都沒提，然後這個老八很快就得出壹個結論來，說得還有鼻子有眼兒的。
　　“如果對方家裏不依不饒，賠償也不要，會有什麽變化不？”洪濤不全信這種野路子的專家，但是聽壹聽無妨。
　　“那這就不好說了，首先得看他們家裏是什麽狀況，有人沒人，是多高的層次。然後還得看妳家裏底氣硬不硬。不過吧，妳也夠背的，剛過十六歲生日，如果要是早半個月，也就是破點財，看妳這個樣子，妳們家也出得起這個錢吧？請律師了沒？”老八看上去是個文化人，說話慢條斯理，簡明扼要。
　　“唉……前趕後錯，就這麽巧，我也不知道請沒請，我壹直還沒見過家裏人呢。哎，對了，大叔，我什麽時候能和家裏見面啊？”洪濤對運氣這個問題也是頭疼死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自己剛滿十六歲，就出這種事兒。
　　“見不到啊，看來妳是不太懂法啊，到了這裏，只要判決沒下來，妳只能見律師，見不了家人的，妳說的那個會見，得下到圈裏去才成，壹個月壹次！”老八又給洪濤上了壹課。
　　“啊！？那多久才會判決？”洪濤這回傻眼了，他還真不知道還有這個規定。
　　“不好說，案情簡單的，壹個月左右就開庭了，案情復雜的，拖幾個月也是常事兒，別盼著開庭，壹開庭妳就等於被宣判了，就是罪犯啦，妳剛這個歲數，過幾年出來連工作都找不到！”老八和洪濤想的東西不壹樣，他想得更多更長遠。
　　“得，謝謝您啦……對了，我叫洪濤，您貴姓啊？”洪濤覺得這個小老頭還算看得過去，至少和他聊聊天漲了不少見識。
　　“我認識妳，妳上過報紙，是個歌星是吧？”老八突然露出壹絲詭異的微笑。
　　“……這管毛用啊，該進來不是照樣進來了……”洪濤吧嗒吧嗒嘴，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還真是個名人啊。
　　“呦，老八這麽壹說，我也想起來了，無所謂是吧！去年大街上全是妳的歌啊！沒錯，就看這雙眼睛就沒錯，就是妳，來來來，給我們講講。”讓老八這麽壹說，周圍的人也湊了過來，那個老大還特意確認了壹下洪濤的標誌性特征。
　　洪濤本來是沒有這個心情在這裏聊天扯淡的，但是身不由己啊，雖然進來這幾個小時沒遭罪，但是這裏可不是他能說了算的地方，人在屋檐下必須得低頭。所以捏著鼻子，他也得裝出壹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就和講什麽光榮事跡壹樣，挑壹些開演唱會時候的新鮮事兒給他們講講，尤其是關於後臺那些舞蹈演員換衣服的細節，最受大家歡迎。
　　“鈴……開飯了，坐好、坐好！”講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吧，壹陣鈴聲算是給洪濤解了圍，在那個老大的吆喝聲下，壹屋子人迅速又坐回了自己位置，而老大和老二則湊到了鐵門旁邊。
　　“咣當……”鐵門打開了，外面出現了壹輛小推車，兩個穿著有明顯標記衣服的人從車上擡下兩個鐵皮水桶和壹大摞塑料碗，放到了鐵門裏面，然後咣當壹聲，鐵門又關上了。
　　“來，老三，妳幫著他們分菜……”老大沖著洪濤招了招手，讓他過去幫忙。
　　“哦，好！”洪濤沒多想，站起來走了過去。
　　“我操！大眼窩頭啊！……”剛走到桶邊上，洪濤差點叫出聲來，這兩桶食物讓他壹點胃口都沒有了。
　　午飯是肉末白菜湯和窩頭！那個肉末白菜湯上面飄著壹層細碎的肉渣和壹層油，老大正拿著壹個大勺子在桶裏不知道撈什麽呢，旁邊那個二十多歲的老二，端著壹個碗在旁邊等著。另壹個桶裏則是壹桶暗黃色的玉米面兒窩頭，還冒著熱氣，洪濤打小兒就不愛吃這個玩意，多看壹眼都膩味。
　　十幾秒鐘之後，洪濤知道老大和老二在撈什麽了，那個白菜湯裏的肉末和油都被老大撇了出來，放到壹個碗裏。另外有些沒散開的肉末就形成了壹個壹個的小肉丸子，沈到了桶底和白菜混在壹起，結果都讓老大給翻騰出來，也撈出來放到那個碗裏，這樣撈了壹會兒之後，那個碗裏就有了多半碗肉末和油。
　　再剩下的工作就是老大往碗裏盛白菜和湯，老二再往碗裏放上壹個窩頭，洪濤則端著給其他人送過去。壹人壹份兒，從最後的老十七開始，上午他還是老十六呢，洪濤來了之後直接加塞到了老三的位置上，他又往後錯了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