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壹章 戰火

　　陳地。
　　“大兄！”
　　當昌文君再度見到昌平君時，淚眼模糊。
　　“回來就好。”
　　昌平君感慨萬千，最終只是微微壹嘆，說了壹聲。
　　“南陽的事情……”
　　昌文君正欲張口，昌平君卻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都知道，怪不了妳。”
　　楚系在南陽經營許久，如今都折了。這不僅影響如今在陳地的戰事，更影響昌平君歸楚之後在楚國的分量。
　　不過昌平君卻沒有責怪的意思，轉而問道。
　　“漣兒現在還好麽？”
　　昌文君到嘴邊的話仿佛噎住了，良久，才開口。
　　“人是沒有什麽事情，不過已經許久沒有說過話了。”
　　昌平君面帶愧色，悠悠壹語。
　　“是我虧欠她良多。”
　　昌平君深吸了壹口氣，將心中那股錯雜的情緒都擯棄了，抓住了昌文君的手。
　　“妳回來也好，準備人馬，開始撤退。”
　　“情況這麽糟了？”
　　盡管昌文君前來時，已經看到沿途上秦軍那烏壓壓的營寨與旗幟，卻還是沒有想到，如今陳地的情況已經到了非撤退不可了。
　　“韓地的叛亂已經被平定，不久前，最後壹個叛軍的營寨也已經被三川守軍攻破。韓地壹失，我們撐不了多久的。”
　　昌文君明白，韓地的叛亂，乃是為了分散秦軍的兵力。壹旦韓地之亂平息，所有的壓力都會隨著鴻溝與潁水兩條水運通道，匯聚在陳地。
　　“現在城中還有多少兵力？”
　　昌平君搖了搖頭。
　　“王賁日夜猛攻，只有兩萬多了。”
　　王賁的虎軍人數在三萬左右，與陳地的守軍數量沒有太大的差距。只是，若是在野戰，兩者根本不是壹個量級。
　　昌平君能撐著這麽久，也多靠了城防與周圍的防禦要塞，拖延時間。
　　可若是如今在韓地的秦軍也順流而下，那麽兩者之間的差距便會拉大，昌平君將會失去地利與城防所帶來的優勢。
　　“可楚地那邊還沒有分出勝負。”
　　昌文君壹言，昌平君面色變得鐵青。可很快，他便將心中的憤怒暫時放下。
　　“妳手下現在還有多少人？”
　　“去偷襲魯陽的壹萬軍只逃回來數百。宛城破後，士卒逃散，在農家的接應下，也只回來了兩三千人。”
　　“項氏發來的消息，十日之內，會再度與秦軍展開決戰。妳帶著人，立刻前往項城。那裏有著楚國水軍留下的幾百艘船。此地乃是我們的退路關鍵，不能落到秦軍手中。”
　　昌平君的話讓昌文君面色壹變，忽然想起了什麽。
　　“說到船只，我想到了壹件事情。”
　　“何事？”
　　“大兄知道，便在偷襲魯陽失敗的事情傳來之後，我準備南下襄城，順流而下。因此，我拍了些斥候前去查探。可不久之後，宛城被破。我也與這些人失去了聯絡。前兩日，這些斥候在農家的接應下，與我會和。他們傳來了壹個奇怪的消息，說曾在漢水旁見到數百艘船沿江南下，不知所蹤。”
　　昌平君聽到這個消息，面色壹變。幾百艘船，肯定不會是民間的商隊在活動。可這麽大的數量的船隊，南下的目的是什麽？秦國如今在南境又沒有大的軍事活動。
　　“不對！”
　　昌平君猛然意識到了什麽，走到屋中的地圖前，看著桌案上的地圖，上面記載著的淮水以北的戰場，擡起了頭，大喝道。
　　“快找南郡、九江壹帶的地圖。”
　　昌平君發話，屋中壹眾人也在跟著找。陳地是大城，也是楚國舊都，遺留下的圖籍很豐富。
　　花費了許多時光，終於找到了壹張舊圖。昌平君看著地圖，不知不覺中，臉上留下了壹層細汗。
　　“對了，難怪李開軍會固守汝水！”
　　“大兄，怎麽了？”
　　“還記得當年吳國伐楚麽？”
　　昌文君點了點頭。這是每個楚國人心中的恥辱，不過直到吳國滅亡，楚國都沒能報這個仇。
　　“當年孫武、伍員助吳王闔閭伐楚，以三萬之師破楚國二十萬大軍，攻入楚都，乃是我楚國的奇恥大辱。”
　　“可這和那幾百艘船有什麽關系？”
　　“還記得吳師進攻楚都的路線麽？”
　　“當然記得，吳師出邗溝，溯淮水而上……”
　　昌文君壹言，面色大變，終於意識到了昌平君心中擔憂的事情。
　　“難道……”
　　“如今在秦國，能在那個地方出動數百艘船只的只有趙爽的羽林軍。他們自南鄭地出發，順漢水入江，出黽塞，入淮水，可兵指壽郢。李開維持汝水水道，怕便是為他們打前站。”
　　昌文君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由淮入漢，過三關，這是當年吳師伐楚的路線。秦軍沿著這條路線反向行，速度會更快。
　　“如今楚國二十萬大軍都在前線與秦軍對峙，壹旦這壹萬軍順利進入到壽郢附近，怕是會天下大亂。”
　　“將這件事情通知項氏，讓他們立刻派兵分守沿岸。若是壽郢失守，楚國將亡！”
　　“就怕來不及了。楚軍緊隨秦軍之後，此刻離壽郢三四百裏。南郡、九江那壹帶都是墨家的勢力範圍，趙爽的壹萬軍怕是非但遇不到阻礙，還會比我們想象得行軍更快。壽郢應該還有王室的軍隊，若是得到消息，應該會有所防備。”
　　昌平君搖了搖頭，對此不抱希望。
　　“負芻弒君上位，楚王室的軍隊經過了壹輪血洗，戰力不復當年。楚國不久前又經過壹次內亂，人心更是混亂，怕他們根本擋不住。”
　　昌平君很是著急，他根本不知道趙爽那壹萬軍現在已經行進到了什麽位置？眼看著局勢頃刻間可能翻轉，可他根本沒有辦法。
　　“將這個消息盡快通知項燕，楚國的形勢如何，他比我們更加清楚。另外，妳將陳地壹眾將士的家屬和物資先撤出去。”
　　“我明白了。”
　　夜色在戰火中顯得迷蒙，昌平君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壹股風吹來，背後黏答答的。他握緊了雙拳，整個人都繃緊了。
　　“天下之勢，便在這數日之間，可見分曉。可楚國便算是亡了，這天下也必須有壹半是我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