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窮途末路

　　帳中幽暗，項氏壹族的族長項燕坐在自己的主帥之位上，臉始終板著，仿佛有化不開的愁緒。
　　壹絲光照了進來，腳步聲在帳中響起。
　　項燕知道這個人是誰，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擾自己。
　　“關中的楚軍退了。”
　　範增的話語聽起來很是冷靜，只是他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
　　“我知道。”
　　“只是妳好像並不高興。”
　　此次合縱，楚國是盟主，楚軍三分，主力由春申君率領，在函谷關外，精銳水軍由龐煖率領，攻入關中。
　　剩下的，便是由項氏壹族帶領，駐紮在武關之外。
　　“上頭已經給了命令，讓我們做好隨時接手南郡的準備。”
　　項燕的話帶著幾分不甘，雖然重奪南郡壹直是楚軍的目標，但是以這樣壹種方式，卻不是他所願。
　　“合縱本是各方利益相互交錯，龐煖沒有攻下蕞，那麽取得鹹陽就不可能。在勢態惡化之前，為己方爭取最大的利益，本就是應當。”
　　“我明白。”項燕點了點頭，“身為軍人，為自己的國家爭取最大的利益，本就是天職。”
　　項燕握緊了雙拳，聲音之中帶著金石之音。
　　“只是，我心中還是不痛快。”
　　範增嘆了壹口氣，兩人是朋友，身為項氏壹族的謀士，他知道項燕為何如此？
　　“白起壹身征戰，攻城拔寨，殺人無算。身處兩國，敵我相對，可也不得不承認，他用兵，從來是堂堂正正去取。現在這壹切，算什麽？”
　　白起攻破郢都，壹直是橫隔在所有楚將心頭上的恥辱。無論是項燕，又或者是其他楚將，都想要壹雪前恥，重奪郢都。
　　可白起已經死了十數年，這恥辱，壹眾楚將卻還沒有報。
　　“龐煖雖沒有攻下蕞，可是呂不韋手下的大軍，也都是弱旅，以龐煖的手段，未嘗不能贏。”
　　範增搖了搖頭，說道。
　　“這是軍人的看法。可對於楚國朝堂之上的人去看，龐煖孤軍突入，雖屢建奇功，終究是無根之木。如果他不能壹直保持勝利，那就沒有陪他繼續耗下去的理由。”
　　“只是，事情或許不會這麽順利。”
　　範增看向了項燕，昏暗的大帳之中，他的眸子雪亮。
　　“妳的意思是？”
　　“楚國朝堂之上的那些重臣鮮有知兵，龐煖是懸在呂不韋頭上的刀。如今楚軍壹下子全退了，龐煖後路隨時都能被切斷。對於他而言，其實只有壹個選擇。”
　　“退軍！”
　　項燕站了起來，剛才臉上的凝結的愁意如冰壹樣化了開來，豁然清醒。
　　楚軍據水路，卻被呂不韋的弱旅壹擊而退。面子上過得去，可是又怎麽可能瞞得了龐煖？
　　聯想到之後的情形，項燕警醒，耳邊回蕩著範增的聲音。
　　“如果龐煖能夠退守河西，繼續占據關中，對秦國造成壓力，那麽或許能夠得到南郡。”
　　“可龐煖是何等人物？他又怎麽會用趙人的血給楚國鋪路。這把刀已經無法威脅到自己，那呂不韋還會如約完成協議麽？”
　　“就算要撤，也不該如此撤軍。”
　　在範增看來，謀求利益本是應當，可是方式實在是太粗陋了。
　　項燕反應了過來，問道。
　　“下令撤軍是誰的命令？”
　　聯軍之中，只有龐煖和春申君能夠下達撤軍的命令，可顯然不是他們。
　　範增不言，搖了搖頭。
　　“這是禍國啊！究竟是哪個奸佞，蠱惑王上？”
　　項燕的拳頭，重重地打在桌案之上。
　　……
　　鹹陽城。
　　秦以關中為塞，商君建造鹹陽城的時候，是有城墻的。可是百多年的發展，如今鹹陽城的外圍，早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建築，不再以城墻為界發展。
　　這是壹場慘烈的戰爭，當鹹陽城外三十裏的軍渡燃起烽煙的時候，鹹陽附近的軍隊源源不絕向著趙軍湧來。
　　掩日握著手中的長劍，看著不遠處的那場戰爭，臉上露出了壹絲殘忍的笑意。
　　羅網的天字壹等的高手或坐或立，分布掩日身旁，看著這副場景。
　　“天羅地網，無孔不入。當這三千趙騎軍勢削解之時，趙爽，便是妳的死期。”
　　大片屋舍已成廢墟，周圍的壹切都陷入了血腥的戰場漩渦之中，秦兵與趙騎互相拼殺，唯有那壹襲紅甲的將領，縱橫之下，無人可擋。
　　對於羅網而言，趙騎或者是秦兵的死，他們毫不關心，壹切都是他們達成目的的手段。
　　掩日擡頭，忽然看向了遠方，那裏有著壹股不尋常的氣息。
　　“陰陽家？”
　　羅網其他的天字高手似乎也註意到了異常的情況。
　　那是遠處的山壟，隱約有著幾個人影。
　　“陰陽家的人似乎也想要插手？”
　　驚鯢站在掩日的身旁，說著。
　　“唯有用趙爽的人頭，才能洗刷羅網的恥辱。便是陰陽家想插手，也不行。”
　　掩日的聲音之中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唯有絲絲殺意，從未斷絕。
　　“這裏離鹹陽不足十裏，可看這趙將的軍勢，似乎還沒有止盡。”
　　兩大護法、五大長老，陰陽家高手盡出，全部聚在了東皇太壹之後。
　　而目的，則是為了殺壹個人。
　　那戰場之上，縱橫南北的趙將。
　　“趙爽很清楚，壹旦他示弱，就是身死之時。”
　　“可便是這樣，這趙將的戰法也太過不尋常了。”
　　五大長老的聲音從後傳來，焱妃和月神看著戰場之上趙爽，眼神復雜。
　　東皇太壹緩緩言道，聲音之中不帶壹絲感情。
　　“他踏過了大河之後，終究會迎來自己的命運，時間已經快到了！”
　　農家的六位堂主隱藏在鹹陽之外的郊野，看向了遠處的戰陣，蚩尤堂堂主脫口說出了壹個名字。
　　“白起？”
　　其余的五位堂主望向了他，臉上都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妳說什麽？”
　　“這趙將用的戰法與白起有幾分相似。”
　　“不可能，白起死後，便是秦軍將領，也未嘗學得其兵法。這趙將從何處學得？”
　　蚩尤堂堂主清楚其余五人心中的驚訝，因為他此刻也是如此。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值得重視。”
　　戰陣之中，周圍越來越多的秦兵湧來。
　　“趙將軍，這些秦兵是援兵！”
　　鹹陽附近主要的軍力都被呂不韋帶走了，此刻還哪有援軍？除非，只有壹個可能。
　　壹身紅甲，此刻盡為血染。趙爽舒了壹口氣，看著四面八方的秦軍，摸了壹把胖乎乎黏答答的大臉，揮灑出了晶瑩的汗水。
　　“他媽的，窮途末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