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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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虎口奪食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6

  卻說十九這日上午。
  賈迎春獨自在屋裏捧著那本《太上感應篇》,心神卻全然沒在書上,目光止不住的往外間瞟,兩只銀元寶似的耳朵也是壹顫壹顫的,直恨不能長出千裏眼順風耳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見門簾壹挑,繡橘手捧著帕子從外間走了進來。
  賈迎春連忙裝作正沈浸在書中的樣子,看都不去看繡橘壹眼。
  繡橘徑自上前將那帕子攤開在茶幾上,卻見裏面裹的原是個二十兩的銀錠,只聽她嘴裏道:“上回遇見司棋姐姐,我隨口抱怨了幾句新來的媽媽刻薄,不想司棋姐姐就上了心,回去和邢姑娘說了——這不,邢姑娘就打發她送了二十兩銀子來,讓我拿去打典壹番。”
  說著,把那銀子往迎春面前推了推,又補充道:“邢姑娘特意交代了,往後再有什麽事情都別瞞著她,免得姑娘有冤無處訴。”
  卻原來方才外間,是司棋在和繡橘說話。
  迎春的目光從書上轉移到銀錠上,想起當初自己對邢岫煙的態度,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沒有血緣關系的表妹,當真是個大度寬仁的。
  可這依舊消弭不了她心頭的郁結!
  焦家如今愈發興旺,連邢岫煙壹個姨娘都有這般排場,且聽說因她有了身孕,上上下下都視若珍寶,焦順為了陪她解悶取樂,還專門弄了壹副牌戲……
  這些原該都是自己的!
  越是聽繡橘對邢岫煙交口稱贊、滿腹艷羨,迎春心裏就越是堵得慌,偏以她忍氣吞聲的性子,又不敢也無處宣泄出來,只能在心底持續郁積著。
  “二姐姐、二姐姐!”
  這時外面突然又跑進個人來,卻竟是在府裏人憎狗嫌的賈環,就見他舉著壹吊錢興奮道:“二嫂子給了壹吊錢,讓我來姐姐這裏消遣消遣——骰子呢?快把骰子拿出來,咱們……咦,這是哪來的銀子?”
  見賈環盯著桌上的銀子,繡橘忙撿起來攏在袖子裏,同時嗤鼻道:“凈胡說!二奶奶好端端的,怎麽會拿錢給妳賭骰子?”
  迎春雖未開口,卻也是皺著眉頭打量賈環。
  賈環原不想說,可看這主仆兩個都不信,也只好掐頭去尾的說明了緣故。
  卻原來這廝先前在寶釵屋裏和鶯兒耍錢,連輸了壹二百文就急了,睜著眼睛把三點說成是六點,為此和鶯兒鬧了起來,又被恰好趕到的賈寶玉趕回了家。
  趙姨娘因見他壹臉沮喪的樣子,就知道又是在外面受了‘欺負’,便扭著他的耳朵追問究竟,他卻說是鶯兒耍賴,寶玉又偏心趕了自己出來。
  趙姨娘便啐道:“誰叫妳上高臺攀去了?下流沒臉的東西!哪裏玩不得,誰叫妳跑去薛家自討沒趣的?!”
  正說著,可巧鳳姐在窗外過,把趙姨娘這些話都聽在耳內,於是隔窗呵斥:“大正月裏鬧什麽?環兄弟小孩子家,即便是錯了,妳只管教導他就是了,偏說這些渾話作什麽?!他是主子,不學好橫豎有人教導他,與妳有什麽相幹!環兄弟快出來,跟我玩去。”
  賈環素日怕鳳姐比怕王夫人更甚,聽見是鳳姐叫他,忙唯唯諾諾的出來,趙姨娘在裏面也不敢做聲。
  因昨兒和賈璉又鬧了壹場,王熙鳳原就憋了壹肚子悶氣,偏趙姨娘撞到了槍口上,於是堵著門好壹通指桑罵槐:“妳也是個沒氣性的!我時常說給妳:愛同哪壹個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同哪個玩——誰知妳不聽我的話,反叫某些人教得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的,明明是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裏走,安著壹肚子壞心,還只管怨人家偏心!”
  隨後她問清楚賈環輸了多少,便讓拿壹吊錢把他送到了迎春院裏。
  這賈環也是個沒心肝的,興沖沖的拿了錢就把母親拋在腦後。
  只余下趙姨娘在屋裏恨的五內俱焚,壹時發泄不出來,便扯松了領子壹鼓壹鼓的生悶氣。
  恰在這時賈政從外面進來,問道:“我昨兒放妳屋裏的那幾件玩意兒呢?快找出來,我……妳這是怎麽了?”
  說到半截,賈政這才發現她正敞著懷,露出衣襟裏好生養的坡度,不由為之愕然。
  趙姨娘忙笑著掩了衣襟,嫵媚道:“老爺昨兒忒也勇猛,我正琢磨要不要用些膏藥,免得留了痕跡。”
  賈政老臉壹紅,心下頗為得意,忍不住就想要吹噓壹番。
  只是白日裏到底不好調笑,便板著臉略過這話:“快把那幾件玩意兒找出來,我好讓人給寶玉送去。”
  趙姨娘原本已經起身去翻找了,但聽說是給寶玉的,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下來,沒話找話的問:“我昨兒也忘問了,那東西是老爺從史家捎回來的,史家什麽時候開始擺弄這些了?”
  “跟史家沒關系,那是暢卿在工部搜羅的。”
  賈政做到炕沿上,隨口道:“我去史家另有要事。”
  “什麽要緊事兒?”
  因是話趕話,賈政也沒覺著有什麽需要瞞著趙姨娘的,遂把史家有意將湘雲許給焦順的事兒說了。
  趙姨娘聽了,手上又是壹滯,半晌嬌聲埋怨道:“現成的三丫頭就在跟前兒,老爺何必便宜了外人?”
  賈政搖頭道:“他畢竟是出身咱們家,先前二丫頭的事情老太太就惱了,如今我怎好再提三丫頭?便史家的事情,也是那邊兒先開的口。”
  趙姨娘卻愈發覺得不忿,史家嫡出的女兒都能嫁給焦順,偏怎麽自家女兒就不成了?
  老太太這分明是偏心眼,有好的就給娘家留著,等到探春出嫁時,還指不定攤上什麽歪瓜裂棗呢!
  想到這裏,她心裏突然就有了主意,忙道:“老爺不好提起,那他要是自個中意三丫頭,主動讓人登門提親,又該怎麽說?”
  “哪會有這等事?”
  “萬壹呢?”
  因趙姨娘再三的追問,賈政只好答道:“他真要主動提親,我自不好駁他的面子——不過這沒影兒的事兒,妳又何必多問?”
  趙姨娘沒有應聲,只是飛快的翻出了那幾件稀罕物,將賈政給打發了。
  等賈政離開之後,她自己又反復盤算了壹番,便急急忙忙差人請了探春來。
  見了女兒,趙姨娘原本滿面堆笑,想要把心裏的算計和盤托出,誰知賈探春壹句話就讓她變了臉:“我也正要找母親呢,快把妳和妳環哥兒的舊衣裳給我兩件,如今巧姐兒出了痘疹,咱們旁的忙也幫不上,我打算做件百家衣給她納福。”
  趙姨娘正恨王熙鳳不死,聽了這話立刻叉腰啐道:“呸~我的衣裳就是燒了扔了,也不給她們用!她明是大房的人,偏在咱們這裏腆著臉楞充主子,壹天家吆五喝六的……”
  “姨娘!”
  賈探春聽她越說越不像話,當即冷著臉改了稱呼:“這大正月又鬧什麽?二嫂子畢竟是主子,便得罪妳了,也不該這般……”
  “呦,合轍她把我當奴才看,連妳也把我當奴才了?”
  趙姨娘將胸脯壹挺,斜著肩膀嗤鼻道:“別忘了,妳到底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不是太太的種!”
  賈探春正因是庶出才處處要強,故此最忌諱這些言語,當下躥將起來,轉頭就往外走。
  趙姨娘這時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搶上前攔住了女兒的去路,急道:“妳跑什麽,如今有壹件頂要緊的事情,咱們需得好生謀劃謀劃!”
  賈探春雖站住了腳,卻對母親的話不以為然:“姨娘能有什麽頂要緊的事?”
  好在趙姨娘也早就習慣了女兒的態度,當下拉著她重新坐回床上,把方才的事情復述了壹遍,又道:“先是太太有意要把寶姑娘許他,如今連史家也動了心,足見他如今的行市——要依著我,這寶貨萬不能便宜了外人!”
  賈探春聽出母親話裏的意思,不由得沈默起來。
  當初焦順剛被特旨超拔到工部為官時,趙姨娘其實就動過這個心思。
  但那時探春只當焦順是個走了狗屎運的普通人,即便僥幸做了官兒,也不過是濫竽充數罷了。
  何況依照當時的輿論,焦順配迎春都被當成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探春自覺品貌才學都在二姐姐之上,又怎肯自跌身價去俯就那焦順?
  故此她當時對趙姨娘的提議完全不屑壹顧。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眼下焦順非但在工部站穩了腳跟,甚至還大放異彩,短短壹年時間就憑借過人的功績升任要職,成了京城裏有名的能吏。
  而原本配迎春都高攀不上的行情,到如今竟能堂而皇之的和寶姐姐,乃至於雲妹妹擺在壹起談論婚嫁!
  這兩個論身份論品貌論才情,也並不在自家之下……
  榮府三春若論品貌見識,賈探春絕對是上上之選,可與此同時,她的好勝心和功利心也是三人當中最強烈的壹個。
  權衡利弊之後,她含糊道:“母親如今說這些有什麽用,他都未必知道我是哪個,又怎會主動上門提親?”
  “所以說啊!”
  趙姨娘又湊近了些,興沖沖的道:“在咱們府裏,妳是最出挑的壹個,他又不知史家已經動了結親的心思,且尋個由頭與他親近親近,把妳的美貌才學顯壹顯,還怕他不動心?”
  “姨娘說的這是什麽話!”
  不想賈探春就變了臉色,她原以為母親有什麽妙計,誰知竟是讓她去出賣色相!
  這等事情她如何肯做?
  當下甩臉子道:“讓我壹個未出閣的姑娘去和外男親近,也虧姨娘想的出來!”
  “妳這丫頭!”
  趙姨娘見她不肯,登時也急了:“那焦順如今就已經了不得了,日後還不知能做出什麽來,況老爺如今正倚重他,他若肯拉扯妳兄弟……”
  “呸!”
  賈探春起身狠啐了壹口,怒道:“說壹千道壹萬,姨娘原來還是為了環哥兒!要去姨娘自己去,我斷做不出這等沒皮沒臉的事情!”
  說著,也不管母親如何阻攔,徑自奪門而出。
  趙姨娘追著喊了幾句,見她不理不睬的消失在院門外,只得跺腳回了家中繼續生悶氣。
  想到自己這明明也是為了女兒的未來著想,偏就她說成是沒皮沒臉,壹時忍不住哭天抹淚。
  偏這時打外面又進來壹人,卻是賈政打發彩霞來取外出的衣裳,見趙姨娘正在屋裏哭鼻子,忙上前追問緣由。
  這彩霞雖是王夫人的丫鬟,暗地裏實則受到趙姨娘拉攏,只等著日後做賈環的姨娘,故此趙姨娘也沒瞞著她,把自己苦心籌謀想為女兒、兒子謀個前程臂助,誰知探春非但不領情,反辱罵自己的事情說了。
  “姨娘不必傷心。”
  彩霞聽完之後,就勸道:“姑娘後來雖惱了,可先前那話裏的意思,卻明顯並不反對這門親事。”
  “這死丫頭,跟我還藏著掖著的!”
  趙姨娘經她壹提醒,也終於醒悟過來,於是又沒口子的埋怨探春口是心非。
  彩霞聽她半天沒句正經的,只得又提醒道:“依我看,這事兒必須要快,若不然等史家把事情挑破,只怕就來不及了。”
  “對對對!”
  趙姨娘壹聽又著了急,忙拉著彩霞道:“好姑娘,我知道妳壹向是個有主見的,快給我出個主意吧!”
  因事關賈環,彩霞倒也沒推辭,沈吟半晌方道:“姑娘方才那話雖然難聽,可也不失為壹個辦法——後日薛姑娘要在園子裏過生日,我聽說那呆霸王專程使人請了焦大爺,要當面拜謝他的救命之恩。”
  “咱們不妨趁機當面試探試探,問他可想和這府裏結親——這是多少人上趕著的事兒,何況咱們三姑娘品貌又出挑,我就不信他不動心!”
  趙姨娘聞言大喜,忙翻出十幾兩散碎銀子,壹股腦塞給了彩霞,連道:“我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人!這事兒我可就仰仗妳了,該怎麽安排,當面說些什麽,妳說了我照做就是!”
  彩霞卻不肯接,毅然道:“姨娘這是做什麽,我為的不可不是這些。”
  趙姨娘忙道“是了是了,往後環哥兒要對妳不好,我先揭了他的皮!”
  彩霞這才羞喜的笑了,二人又好生計議了壹番,只等著寶釵生日當天就要來個虎口奪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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