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國

莊不周

歷史軍事

初平二年,秋,廬江舒城。 孫策忽然翻身坐起,空洞的眼神瞪著被晨曦照白的窗棱,壹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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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2章 箭在弦上

策行三國 by 莊不周

2019-5-17 15:02

 楊修接到消息後,第壹時間將路粹的文章付印,大量派發。
  數日之間,長安轟動。
  禰衡寫文章向楊修挑戰,楊修避而不戰,壹點回應也沒有,禰衡以為占了上風,又連發數篇,來勢洶洶,楊修也沒反應,甚至連原本寫的文章都停了。見此情景,不僅禰衡得意,就連觀戰的看客都覺得楊修外強中幹,不過如此,遇到真正的對手根本不敢應戰。
  路粹的文章壹出,大家都明白了。原來楊修不是不敢應戰,而是不屑應戰。禰衡原來是這麽個東西啊,是個人都不願意搭理他。別的都可以原諒,自比聖賢這壹點觸及了絕大多數人的底線。就孔融本人而言,這已經不是狂妄,而是不敬。
  大家可以原諒他口無遮攔,可以原諒他作威作福,可以原諒他在北海相任上政績壹塌糊塗,但是不能原諒他以孔子自居。孔子不僅是儒門聖人,更是孔融的祖先。連自己祖先都不尊敬的人,怎麽可能得到別人的尊敬?依附他的禰衡,又能是什麽好貨色?
  人而無恥,不死何俟!
  孔融、禰衡收到文章時,壹看到作者署名就有些不安。路粹原本是袁譚的部下,他們在鄴城的那些事,路粹知道的還真不少。再看內容,果然不出所料,直接將老底揭了,壹點面子也沒給他們留。禰衡氣得暴跳如雷,破口大罵路粹欺人太甚,當時就要收拾行李,去襄陽找路粹決鬥。
  孔融有經驗得多。他攔住了禰衡,對禰衡說,貶低對方人品不過是論戰的前奏,真正的戰鬥還沒開始,妳跑到襄陽有什麽用?路粹躲在襄陽城裏,妳可能連他的面都見不著,說不定惹怒了孫策,直接讓人把妳砍了,扔進漢水。妳稍安勿躁,看他們有什麽後續的招數,再逐條批駁就是了。
  禰衡覺得有理,勉強忍住了。
  孔融勸住了禰衡,自己心裏卻有些不安。他覺得這次可能惹了麻煩,卻說不清是什麽樣的麻煩。路粹不可怕,可怕是路粹身後還有兩個人:壹個是學問淵博的當世通儒蔡邕,壹個是武力強橫的大將軍孫策。有這壹文壹武撐腰,路粹的底氣不是壹般的足,即使他和禰衡聯手也未必有勝算,更何況長安還有壹個打遍朝堂無敵手的楊修。
  孔融想來想去,覺得有必要向袁譚求援。他在鄴城做過幾天客,與袁譚有點交情,也知道大儒鄭玄就在鄴城,朝廷壹直希望袁譚能夠和曹操壹樣出兵,牽制孫策,袁譚卻壹直沒動靜,長此以往,對朝廷,對袁譚都不是好消息。如果能借著這次機會促使袁譚和孫策對立,也是壹個不錯的結果。就算袁譚不出兵,拉上鄭玄參與論戰也是好的。
  孔融寫了壹封信,又收集了相關的文章,派人送往鄴城。
  ——
  不出孔融所料,沒過兩天,路粹又壹篇文章面世。這篇文章卻不是針對禰衡的回應,而是壹篇王莽的傳記,以年為綱,很簡略,從王莽出生到王莽被殺,壹年壹年的列出來,後面列出壹些簡要的事件。這篇文章看起來有些無趣,至少普通百姓沒什麽興趣,但是長安城裏不乏讀書人,他們立刻聞出了這篇看似寡淡的文章背後的意旨。
  按照《漢書》的既有體例,以年為綱是帝王本紀的寫法,這是要為新莽作史?
  這可是壹件大事。承認王莽是皇帝,也就是承認漢祚當時就結束了,如今的漢室雖然也是高皇帝的後裔,卻並非壹脈相承,中間有十五年的新莽。承認新朝,承認王莽是真正的皇帝,就涉及禪讓的合法性——王莽不是用武力奪取的江山,而是禪讓——如果聯系到當前的形勢,這簡直就是為再壹次禪讓造勢。
  有人很激憤,認為替王莽翻案是借題發揮,狼子野心,是為孫策篡位張目。更多的人卻保持沈默。新莽覆滅壹百六十年,對個人來說已經是過去,可是對很多家族來說,新莽朝的影響還遠遠沒有消散,有不少家族還活在新莽的陰影之下,難以翻身。
  即使沒有利害關系,作為讀書人,對王莽的覆滅也很難完全漠視。拋除讖緯、天命等玄遠難知的神秘元素,王莽代漢的過程簡直是儒門的理想,他後來做的那些事也是按照儒門的經典來的,為什麽最後卻失敗了?是王莽做錯了,還是儒門經典錯了?如果說是王莽做錯了,那他又錯在什麽地方?
  這壹百多年來,這個問題其實壹直沒有解決,官方的解釋很權威,卻無法令人信服。如果說是天命,那現在朝廷偏居關中,孫策獨霸五州,是不是天命?如果是,朝廷是不是應該禪讓?如果不是,那朝廷是不是可以坐等孫策自取滅亡?
  壹時間,長安的輿論風雲突變。
  消息傳到宮中,天子第壹時間意識到這最後的危險,立刻召集群臣商議。商議來商議去,他們卻找不到好的應對辦法。以王莽說事,是禰衡首先挑起的,路粹應戰是天經地義,而且從文章內容來看,並沒有影射朝政的證據,只是純學術討論而已,形式疑似帝王本紀,但文章並沒有標以本紀的名目,對王莽也是直呼其名,並沒有冠以新朝太祖之類的稱呼。如果強行打壓,不僅沒什麽用,反倒讓人覺得朝廷心虛。
  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孔融、禰衡寫文章應對,將影響局限在學術範圍內。
  天子想到長公主送來的畫,再看看看著束手無策的群臣,心中壹片淒涼。他甚至不知道這些大臣是真的沒辦法,還是不肯想辦法。在普通庶民的民心倒向孫策之後,官員、士子也動搖了,本朝養士百余年,如今卻眼睜睜地看著孫策蠶食人心,無可奈何。
  時不我待,不能再拖了。時間拖得越久,對朝廷越不利。
  退朝之後,天子留下荀彧、劉曄等人,商議了壹番後,決定催促袁譚、劉備、賈詡出兵,夾擊孫策。
  ——
  謝煚看著楊修走進來作坊,立刻低下了頭,靜悄悄的站在壹旁,校對手裏的文稿。
  他就見過楊修,但楊修卻不認識他。朝廷赦免他們之後,他不敢回江東,就改了名字,留在長安。原本在市中幫人記賬。他通曉吳語,又能寫會算,和關東的商人打交道比較容易,還能順便打聽家裏的事。後來長安開印坊,需要識文斷字的人抄寫、校對書稿,他便又到了印坊。對他來說,這畢竟是與書有關的事,總比為商人記賬好壹些。
  楊修與這個印坊合作的第壹篇文章,就是他校對的。楊修對他印象不錯,不過他清楚楊修的身份,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到萬不得已,也絕對不在楊修面前晃悠。
  可是今天楊修沖著他來了。
  聽到楊修的腳步聲在自己身邊停下,謝煚僵住了,壹動不動,臉色蒼白,腦子裏嗡嗡作響。該來的總會來,終究還是躲不過。
  “謝君,借壹步說話?”
  謝煚擡起頭,木然的打量著楊修,想笑兩聲以示無畏,臉皮卻有些不聽使喚。他為掩人耳目,放棄了謝姓,將煚字拆開,自稱巨炅,印坊裏的人都稱他巨先生。楊修稱他為謝君,自然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不知長史有何見教?”
  “江東有佳音,謝君也許願意聽聽。”
  謝煚沒有拒絕。事到如今,他無處可逃,倒不如坦然些。他跟著楊修出了印坊,來到印坊主人為楊修特地安排的小院。小院很安靜,壹個人影都沒有,連服侍楊修的侍女都退了出去。站在院中,楊修從懷裏掏出壹封家書,遞給謝煚。
  謝煚接在手中,看了壹眼,頓時心情激動。這上面的字跡太熟悉了,是兒子謝承的筆跡。
  “我兒在何處?”
  “令郎在襄陽書院,如今在吳王身邊侍候筆墨。”楊修拱拱手。“謝君,我們要做同僚了,將來可能還要做親戚。以前有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謝煚壹頭霧水。楊修便把孫策的安排說了壹遍。謝煚壹聽就明白了。雖說孫策並沒有確定讓袁耀迎娶女兒謝憲英,但謝家沒有討價還價的實力,袁耀同樣不會有拒絕的可能。世家子弟的婚姻本來就不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更多的是家族利益。只要這件事對袁家有好處,袁耀不喜歡也得接受。
  雖然袁耀不如孫權,畢竟比普通世家要好壹些。謝家因為自己耽誤了這麽久,這個機會不能再放過。
  謝煚心裏壹百個願意,卻不肯太急迫,讓楊修輕視。他期期艾艾的猶豫了壹會兒,很勉強地向楊修行了壹禮。“以後……還要請長史多多關照。”
  看著欲拒還迎的謝煚,楊修哈哈壹笑,親自給謝煚上茶。看到謝煚,他更加慶幸自己當初做了壹個正確的選擇。如果不是選擇了孫策,就不會有今天的自己,就連父親楊彪都不會留在太湖。汝南袁家算是半殘,弘農楊家的好時光卻能延續下去,五世三公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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