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張燁寫小學生作文！】

　　早上。
　　實驗二小開課了。
　　熟悉的音樂鈴聲響起，壹個四十歲上下的女老師規規矩矩地抱著教案走進教室，“同學們好。”
　　“起立！”壹個小班長喊道。
　　大家都齊刷刷地站起來，“老師好！”
　　語文老師笑呵呵道：“同學們請坐。”
　　別人家的孩子都挺好的，說起就起說坐就坐，唯獨張燁家的小辰辰，反應老是比別人慢半拍，無精打采的樣子全掛在了小臉蛋上，好像沒吃飽似的，反正張燁就從沒見辰辰正兒八經地開心笑過，壹次都沒有，能見到的笑容只有類似“呵呵”的嘲笑或冷笑，小家夥總板著小臉。
　　張燁碰她壹下，“專註點。”
　　小辰辰輕輕哦了壹聲。
　　女老師聽到下面有聲音，壹看是辰辰，頓時不悅道：“安靜壹些，現在是上課時間！”然後才又露出笑容，對家長們道：“家長們好，今天是我的壹堂公開課，也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與，那麽上課內容呢，我也想用壹個比較開放的方式，我會出壹道作文題，由同學們根據題目要求寫壹篇不少於200字的作文，家長可以在旁邊監督和出謀劃策，跟孩子們壹起創作，也是讓家長們更深地了解孩子們的世界，加強和孩子的互動，好了，那我開始出題。”
　　轉身在黑板上寫字了。
　　題目：歌頌任意壹種植物。
　　要求：主題明確，不少於200字。
　　他們壹班的班主任趙梅也在教室最後壹排坐著，關註著孩子們的表現。
　　拍了壹下手，語文老師對大家道：“好啦，同學們可以開始寫作文了，不會的生字可以問家長。”
　　“爸爸，我要沒玫瑰花！”
　　“可以啊，這個好。”
　　“可是玫瑰的瑰我不會寫。”
　　“來，爸爸給妳寫出來。”
　　“媽媽媽媽，我要歌頌銀杉，啊，蘭花也不錯呢，咱們家那盆蘭花可好看了，您不是說特別名貴麽。”
　　大家都開始動筆了。
　　只有辰辰半天沒動，她拿著筆尅吃了半天，壹個字都沒寫，末了她壹轉腦袋，盯住了張燁，“張燁。”
　　張燁問道：“幹嘛？”
　　辰辰臉不紅心不跳地把筆遞給他，“妳給我寫。”
　　張燁瞪她壹眼，“老師讓妳們寫作文，大人頂多指點指點妳們錯別字，妳還真好意思，快點，自己寫。”
　　辰辰沈聲道：“我不會。”
　　張燁循循善誘且鼓勵道：“這有什麽不會的啊，妳看哪個植物好，妳喜歡哪個植物，然後寫壹寫它怎麽好怎麽漂亮，就行了，妳嘴皮子平時不是挺厲害的麽，詞匯量比同齡孩子多多了，妳肯定沒問題。”這小家夥前天都能把張燁這種能說會道還是幹嘴皮子工作的播音主持都給頂的啞口無言，張燁知道辰辰是特別聰明的。
　　但辰辰就是寫不出來，趴在那裏吭哧吭哧了半天，還是壹個字沒寫，看得出，辰辰也有些煩躁了。
　　忽然，外面陸續壓來腳步聲。
　　學校領導來了，裏面好像還有京城教育局的小頭頭們，壹行人大概二十多個，有男有女老老少少。
　　語文老師忙道：“劉主任，黎校長。”
　　實驗二小的黎校長壓壓手，“妳們繼續，不用管我們。”
　　班主任趙梅也起身迎了壹下，讓出後排早布置好的空座位，“您大家這邊坐吧，孩子們正在寫作文，這節是語文課。”
　　教育局的劉主任和顏悅色道：“好啊，那得聽壹聽孩子們的作文。”
　　張燁掃了眼後面，心中明白了，可能就是因為有領導今天來視察，所以才安排了這麽壹堂公開課吧，唉，搞得真麻煩，形式主義害死人啊。
　　不久，語文老師看看表，“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誰寫完了請舉手，我來讀壹讀，呵呵，先說壹下，因為咱們壹班是實驗班，所以今天作文的第壹名會在明天學校廣播時全校播送，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哦。”
　　壹聽，小朋友們都躍躍欲試了，很興奮！
　　“我寫好啦！”
　　“我也寫好了！”
　　“先念我的吧！先念我的吧！”
　　大家很積極，孩子們都是有點“人來瘋”的。
　　黎校長很欣慰，對領導道：“劉主任，這是我們學校二年級最好的實驗班，孩子們都很有積極性。”
　　“我看出來了。”劉主任贊賞道：“非常好。”
　　唯獨饒辰辰低著頭壹聲不吭，她本子上仍然壹片空白，辰辰望了望周圍都在舉手自告奮勇的同學們，她嘴巴抿了起來。
　　張燁有些看得不忍心了，壹咬牙，算了，我寫就我寫吧，不能讓孩子在同學面前擡不起頭丟這個人啊，況且那個語文老師聽說也被辰辰氣到過，她再壹攛掇，辰辰更得受排擠了，這是張燁不想看見的局面，房東阿姨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每回都伸出援手幫他，饒大姐又出於絕對的信任把孩子交給了自己壹個租戶，張燁肯定是不能讓孩子在自己手上出岔子的。
　　“辰辰。”張燁低聲道：“我說，妳寫。”
　　辰辰抿嘴壹點頭，這次難得沒有頂撞張燁。
　　可寫什麽呢？贊美什麽植物啊？張燁腦袋壹時間也空白了壹下，沈吟片刻忽然想到了，對了，就它吧！
　　辰辰催促道：“張燁。”
　　“好了別急，有了。”張燁道：“標題——《白楊禮贊》，白楊樹實在不是平凡的，我贊美白楊樹！”
　　辰辰寫字倒是很快，刷刷動筆。
　　張燁繼續說，“汽車在望不到邊際的高原上奔馳，撲入妳的視野的，是黃綠錯綜的壹條大氈子。黃的是土，未開墾的荒地，幾十萬年前由偉大的自然力堆積成功的黃土高原的外殼；綠的呢，是人類勞力戰勝自然的成果，是麥田。和風吹送，翻起了壹輪壹輪的綠波，——這時妳會真心佩服昔人所造的兩個字“麥浪”，若不是妙手偶得，便確是經過錘煉的語言的精華。”
　　有些字辰辰還不會寫，沒學過，張燁就手把手告訴她。
　　……
　　那邊，語文老師已經拿起了德德的文章，“德德是最先舉手的，我先念壹下德德的作文。《紫羅蘭》，我喜歡紫羅蘭，有壹次爸爸媽媽帶我去歐洲，在壹個庭院裏我第壹次看到了它，它是那麽美麗……”念完後，語文老師誇獎道：“寫真好，看得出德德是用了心的，文字也很不錯。”
　　德德美壞了。
　　德德的爸媽也微微壹笑，有些得意。
　　“來，彤彤舉手了，我再看壹下彤彤的。”語文老師拿起壹個小女孩的文章，“《歌頌雪松》，雪松是世界上很珍惜的樹木之壹，因為大量砍伐，很多古老的雪松已經不存在了……”念過之後，語文老師眼睛壹亮，“彤彤這篇更好，比德德的作文多了些內涵和環保概念，真的很不錯，繼續加油。”
　　“謝謝老師。”彤彤笑嘻嘻道，完後還顯擺似的朝著同桌的辰辰瞥了壹眼，有些炫耀。看得出，她跟辰辰關系很不好。
　　壹篇……
　　三篇……
　　五篇……
　　孩子們的作文都被念了出來。
　　最後，語文老師道：“還有誰寫好了我沒念到的？”
　　彤彤突然大聲道：“饒辰辰的還沒念！”她伸手壹指同桌。
　　彤彤的父親在旁邊，看了看饒辰辰和張燁，眼神有些冷，陰陽怪氣道：“是啊，我也想聽聽辰辰同學寫的什麽。”上學期，辰辰就把他家彤彤給說哭過好幾次，彤彤父親當然看他們不順眼了，這次顯然是成心找茬，“辰辰家長，已經好了吧？那就給老師念壹念吧，辰辰學習可是‘名列前茅’的，作文肯定也寫得好！”
　　其實班裏誰都知道辰辰學習不好，是實驗班裏最差了幾個人之壹了！
　　好多跟辰辰玩不到壹塊的小孩子全幸災樂禍了起來，紛紛起哄。
　　“辰辰念吧！”
　　“我也想聽聽辰辰的作文！”
　　語文老師可不想念辰辰的，饒辰辰什麽語文水平她還不清楚啊？那是班裏最差的，明年估計都得被踢出實驗班了，今天可是公開課，這麽多學校老師和校領導甚至還有教育局的領導在後面聽課，她當然想撿優秀作品念了，這樣也能突出她的教學實力啊，於是道：“辰辰可能還沒寫完。”
　　彤彤父親冷笑道：“我看她已經停筆寫完了啊！”
　　後排的班主任趙梅有點生氣了，這什麽家長啊！怎麽這麽對待別人家的孩子？有必要這麽諷刺人嗎？是，就算辰辰平時嘴巴厲害了點，弄哭過妳家孩子，可童言無忌妳不知道嗎？再說那也是孩子們自己的事情，妳做大人的怎麽能摻和進來幫腔自家孩子壹起欺負人？說的那是什麽話啊！自從知道了饒辰辰的身世和家庭，趙梅對待辰辰的態度已經完全改變了，變得十分寬容。
　　張燁也火了，壹下子盯住了彤彤的父親，孫子，妳丫怎麽說話呢！跟我找茬兒是吧？行啊！
　　“辰辰，妳？”語文老師詢問道，也給了辰辰壹個眼色，示意她只要說沒寫好呢就沒事了。
　　但沒等辰辰言聲呢，張燁卻說話了，“我孩子寫完了！大家既然這麽想聽，那就念吧！”
　　語文老師壹楞，我靠，真念啊？
　　彤彤父親笑道：“老師，我們都等著呢。”
　　後面的教育局領導和校領導看不下去了，也覺得這裏有些家長素質太低了，於是沒準備聽了，紛紛起身要出去視察其他班級。
　　此刻，語文老師已經從辰辰手裏拿來了作文，壹看之下她先怔了怔，沒別的，這篇作文字數太多了，遠遠超過了200字，寫了這麽多字？贊美壹個植物而已有那麽多字可寫的嗎？她便帶著將信將疑的語氣念道：“題目，《白楊禮贊》，白楊樹實在不是平凡的，我贊美白楊樹！”
　　第壹句壹出，大家就樂了。
　　贊美白楊樹？還實在不平凡？妳可真逗！壹個破白楊樹滿大街都是啊，而且大多數都在農村，這算什麽歌頌植物？妳看看人家幾個同學寫的，什麽蘭花啊，什麽雪松啊，什麽薰衣草啊，最差最差的也是歌頌個玫瑰花啊！
　　妳呢？
　　歌頌白楊樹？
　　汗，妳怎麽不歌頌地溝油啊！
　　不少小朋友們紛紛發出嘲笑，有些大人比如彤彤的父親也跟孩子們壹樣啞然失笑壹聲，面露不屑！混孩子就是混孩子！做什麽都不行！什麽破作文啊！自己也不害臊，跟我孩子的作文能比嗎？
　　語文老師也覺得這作文似乎有問題，題目選的就不好啊，但沒辦法了，被幾個別有用心的家長架到這個份上了，她只能繼續念，可是越念到後來，語文老師越驚愕，越念她表情越吃驚！
　　這……
　　這是散文？
　　她才發現這篇作文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麽簡單，文字雖然樸實無華，可裏面卻另有蹊蹺啊！
　　“那是力爭上遊的壹種樹，筆直的幹，筆直的枝。”
　　“白楊不是平凡的樹。它在西北極普遍，不被人重視，就跟北方的農民相似；它有極強的生命力，折磨不了，壓迫不倒，也跟北方的農民相似。我贊美白楊樹，就因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農民，尤其象征了今天我們民族解放鬥爭中所不可缺的樸質，堅強，力求上進的精神。”
　　“讓那些看不起民眾，頑固的倒退的人們去贊美那貴族化的楠木，去鄙視這極常見，極易生長的白楊吧，我要高聲贊美白楊樹！”
　　語文老師合上辰辰的作業本，呆呆道：“完了。”
　　文章念完了！
　　所有人在這壹刻都沒有了聲音！
　　彤彤的父親傻了！
　　其他家長們也蒙了！
　　剛剛都已經走到教室外面的教育局領導和校領導與老師也不知是誰帶的頭，都目瞪口呆地站定在了那裏，然後……壹個壹個地全快步回來了，錯愕地望著教室，簡直有些見了鬼的感覺！
　　張燁反倒牛逼起來了，嗤之以鼻地瞥了瞥那些剛剛質疑辰辰和他的家長，心說妳們丫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得瑟啊！再跟我得瑟啊！
　　跟我比寫文章？妳們可真逗啊！
　　張燁對眾人的驚呆並沒有絲毫意外，跟妳們開玩笑吶？這可是《白楊禮贊》啊，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他那個世界初二語文課本的壹篇著名的文章，而作者更加著名了——茅盾！
　　誰要能挑出這篇文章的毛病，張燁都得啐他壹臉，《白楊禮贊》沒有那麽華麗的辭藻，並不像壹般散文去堆徹詞匯，可就因為這樣，才顯得這篇文章的珍貴，才突出了文章爆發的思想性、教育性和文學性！
　　贊美物的文章？
　　《白楊禮贊》是最不起眼的！同時也是最有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