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立場

　　“趕盡殺絕？帛真君未免擡舉我了，我只想跟妳討筆賬罷了！”
　　兩道星痕般的流光劃破了茫茫漆暗，顧玙再度伸手，輕輕向前壹探，前方那道光芒忽地震顫，隨即傳來壹聲怒喝，“我那孫兒已死在妳手上，妳還敢與我講討賬？”
　　“死了又怎樣，我覺得此仇未報，那就是未報！”
　　說話間，顧玙第三次伸出手，壹股難以抵擋的力量瞬間透至前方，仿佛有壹只神祇的大手抓住了那道光，然後狠狠壹捏。
　　轟！
　　流光再次震顫，且非常明顯的暗淡了幾分。
　　“小輩敢爾！”
　　帛真君又驚又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洞天福地被那股玄妙的力量滲透，而後迅速溶解消散。
　　這道人不是別人，正是帛家道的初祖帛和。
　　想當年，長生、九如等人入魂界，遭到遊仙派傳人陳乙刺殺，後來陳乙與帛櫓下界，更是搞了壹出水漫巴蜀，想用厭勝之法廢了張守陽……
　　帛櫓便是帛和的嫡系後人。
　　而帛和依附了寇謙之的北天師道，追隨飛升時只是神仙，之後才突破成了地仙。即是地仙，便可衍化洞天，自成壹脈，不過仍然唯寇謙之馬首是瞻。
　　上界的情況無比復雜，原始地仙其實不多，但架不住有壹幫徒子徒孫和親友團。這些人經過千百年的修煉參悟，總有幾個成才的。
　　於是就形成了以道主（張道陵、三茅、陳摶等大佬）為核心，以子孫後人為臂膀的緊密團結的勢力集團。
　　寇謙之便是其中之壹。
　　長生界大能無數，平日裏遨遊太虛，除了摯交親朋，根本找不到人影。顧玙不多不少來此二十年整，沒依附勢力，但也沒惹過事，只與幾個類似的散修地仙交好。
　　在這裏地仙之間互稱真君，於是他就變成了顧真君……其實都是彩虹屁！他特有自知之明，二十年而已，能把長生界弄通透就算茍利國家了。
　　所以旁人對其印象都不錯，挺懂事壹後輩。
　　至於帛和麽，是在壹場仙宴上偶然碰的面。不知出於什麽想法，壹向不溫不火的顧真君當場掀了桌子，就有了這波打鬥。
　　轟！
　　兩道星痕繼續在浩瀚無際的黑暗中追逐，顧玙越打越驚訝，沒想到這位成名千年的前輩如此鶸。帛和也越打越郁悶，大道至簡，到了地仙境比的就不是法力神通，而是自身領悟的規則。
　　然根源有先後，規則有大小，老顧的幻化可是基本法之壹！
　　“妳到底要如何？！！！”帛和急了。
　　“把妳的洞天拿來！”
　　“不可能！”
　　“那我就自己來取！”
　　轟！
　　壹股玄妙的力量無視壹切掣肘，直接鉆入帛和的神魂本源，那裏有星團壹般的光芒在緩緩轉動，正是他所衍化的洞天福地。
　　“剝離！”
　　顧玙又是壹握，運起幻化之力瘋狂沖刷著星團。
　　帛和竭力護持，也免不了壹小塊洞天被轉為虛化，化作幾縷清氣飄向對方。他只覺被壹條毒蛇死死盯上，壹小口壹小口撕咬著，不把自己耗幹決不罷休。
　　地仙幾乎不死，但苦心經營的洞天被生生奪走，也等於要了半條命。
　　轟！
　　轟！
　　顧玙緊咬著不放，帛和愈發吃力。他成名雖久，但上限不高，領悟的也是厭勝法，根本無機會施展。
　　老顧伸出手，就在要撕下對方壹大塊本源時，忽從頭頂上方，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傳出壹股令人驚懼的威勢。
　　壹張金色符箓自虛空出現，沒有任何變化，就是壹張符擋在那裏。顧玙卻暗自壹驚，只覺自己的力量如石牛入海，竟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顧小友！”
　　壹個悠遠古老的聲音自虛空傳來。
　　“寇天師！”
　　顧玙止住身形，施了壹禮，怎麽說也是壹代巨擘，道門領袖。
　　“妳二人仇怨，就此揭過如何？”
　　“就依天師所言！”
　　“……”
　　倆人毫無廢話，上空便沒了回應，只卷起帛和壹並消失。
　　顧玙則停在虛空，神色莫名。他相信不用多久，相關人等都會知曉這件事情，這也是他的目的所在。
　　沒辦法，在這個地方，除非妳是天仙境，否則完全中立是不存在的，或多或少都要表現出某種傾向性。
　　而得益於盧元清、張守陽等人的到來，他起碼不會被三山、全真反感，那既然有了少許立場，就壹定要站穩腳跟。
　　幹帛和，就相當於他的態度。
　　……
　　小世界變作洞天之後，無論面積還是質量都提升了許多。
　　以前人間界只是關外大小，現在差不多有夏國大了，人口種族都飛速發展。在北邙、西荒、南疆、大河兩岸之余，又誕生了幾個國家，法術體系各有特點，又有很相似的地方。
　　而在上面的仙界，飛升的修士越來越多，已是熱鬧非凡。隨著性質改變，洞天的體系自然降了壹級，外面飛升是地仙，這裏飛升等於神仙。
　　至於玉虛宮，還要在仙界之上，大概齊是洪荒流中紫宵宮的存在。
　　“吱吱！”
　　“吱吱！”
　　飛瀑下的寒潭裏，胖兄在老黿的腦袋上跳來跳去，老黿絲毫不敢動彈，任由這只肥得跟豬壹樣的松鼠折騰夠了，才縱身竄到樹上。
　　胖兄隨手摘下壹枚靈果扔過去，然後抹過身，靜靜的蹲在樹杈上開始自閉。
　　它也無聊啊！
　　那個糟老頭子壞滴很，二十年來不管不問，要麽閉關修習，要麽外出訪友，愈發後悔跟他來這個破地方。
　　也不知小青怎麽樣了……
　　胖兄嘆了口氣，正準備去睡個午覺，忽見壹個身影飛過來，“胖叔，我要去下界接個人，妳去不去？”
　　“吱！”
　　松鼠的眼睛壹下亮了，揮爪撲到九如懷裏，壹個勁點頭。
　　“哈，就知道妳呆不住，我們現在就走。”
　　九如抱起松鼠，化作壹道流光飛出玉虛宮，壹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緊趕慢趕也追了出去，還喊道：“師父！師父妳等等我！”
　　“磨磨蹭蹭的，給我滾回去！”
　　“師父啊，好容易有下界的機會，我哪能不去？”
　　這少年相貌樸實，看著頗為憨厚，但眼神中卻跳動著壹絲不安份的神采。他叫陶知難，陶通的兒子，丫來此沒多久就相中壹個人間界的女修，死乞白賴水到渠成，兩開花剩了壹男壹女。
　　陶知難資質頗高，但不想學雷法，就拜了九如為師。
　　九如嘴上嫌棄，還是護著徒弟頂著罡風飛往人間界。胖兄可是見過大世面，淡定的壹比，小徒弟就有點緊張，壹路不斷詢問：
　　“師父，我們去什麽地方？”
　　“徐無國。”
　　“徐無國哪裏啊？”
　　“白馬。”
　　“白馬不關門了麽？”陶知難很疑惑。
　　“我說的是白馬縣！”
　　九如扇了他壹巴掌，再懶得理會，沖破重重無形障壁，很快落在了壹座城池郊外。
　　二人壹鼠大搖大擺的在路上橫晃，行人楞是視而不見，不多時，他們找到了壹處僻靜小院。
　　籬笆墻頗為簡陋，裏面有個年輕女子正背身掃地，烏發濃密，細腰窈窕。
　　“她是誰啊，還要您親自出面？”陶知難奇道。
　　“這可是個大人物……”
　　九如笑了笑，露出壹絲微妙的神色，“他以前有個名字，叫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