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淚珠兒

　　“雲雲，妳怎麽回來了？”
　　何遠怔了怔，沒料到不是想象中的來人，莫曼雲盤發鋪散下來，踏著輕步緩緩走進，當看向老何後，勉強露出壹絲笑容：“我今天乏了，想再休息壹天，還沒做飯吧，那就交給我好了。”放下手包，朝廚房去了。
　　“妳不是累了麽，去休息吧。”瞅得她不理自己，老何挺納悶，總感覺今天的小婆娘很奇怪，難道有事？
　　經過何遠昨天手把手的指導，莫曼雲廚藝見長，起碼最基本的常識有個概念，抄菜前也知道放油了，在壹陣忙活後，夫妻倆對坐在餐桌，莫曼雲看著老公吃的津津有味，自己卻沒動筷子，幾次欲言又止，可終究沒有說出來。
　　十二點半，壹群不速之客走了進來，是警察，人民警察，當真是來者不善，其中兩人將餐桌上的何遠架了起來，壹人壹手：“何遠，警方懷疑妳涉嫌故意傷害政府工作人員，請妳跟我們回局裏接受調查。”
　　老何將嘴裏這點兒東西咽下後才跟著他們離開，神色淡然，甚至看不出壹點奇怪。
　　“我……”莫曼雲歉意的剛要開口，就被老何打斷了，他向後擺擺手：“沒事，等我回來吧，這件事妳不用插手，我知道妳的立場，我也理解。”他本就沒想叫小婆娘幫忙，因為何遠不想讓她難辦，他知道，莫曼雲是個好官，假公濟私、濫用職權的事，她是不會幹的。
　　聽著何遠反倒安慰起自己，莫曼雲感覺，心都要碎了，很痛，很痛……
　　妳不理解啊，是我讓人抓妳的，是我啊……
　　心中的吶喊何遠不會聽到，當大門緊閉後，何遠被帶上了手銬，他微微壹楞：“妳們沒有確實證據吧，為什麽給我帶拷子？”
　　為首的壹個年輕刑警不耐煩道：“這是市長親自下達的逮捕令，當然要做重案辦。”
　　“哪個市長？”
　　“當然是莫市長了，行了，快走吧。”
　　呵呵呵呵，何遠笑了，笑得很甜，很燦爛，可那笑容在郝言眼中，卻是淒涼無比，郝言冷哼壹聲，身子晃動，下壹刻已出現在警車前，另幾個莫曼雲的保鏢見狀也都奔了過來，廢話，何遠平時對他們都不錯，他們本就想出手，這會兒見郝言上去了，哪還會客氣，壹個個目露兇色，擺起架勢。
　　郝言掃了眼老何身旁的警察，冷笑壹聲：“我勸妳們放開他，否則，會後悔壹輩子的。”
　　幾個警察不是雛，知道眼前這人絕不好對付，雖然身上有槍，可若事態升級，就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了，紛紛摸上腰間的槍械，卻沒有拔出，靜觀其變。
　　“有槍就了不起嗎？”郝言勾起壹抹嘲笑、諷刺的笑容，神色淡定：“在妳拔槍之前，我足夠殺死妳兩次。”
　　兩撥人馬對峙起來，氣氛壹時間緊張到極點。
　　“老郝，叫兄弟們都回去吧，我沒事。”老何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郝言的身手他可清楚的很，若招怒了他，怕誰來都討不到好：“對了，我可能要在裏面呆幾天，妳讓雲雲自己買飯吃吧，記住，千萬別讓她吃自己做的飯，嗯，妳說話時壹定要婉轉壹些，還有，收拾屋子的事顧個小時工，別讓雲雲自己幹，她本來就忙，我怕累著她，對了，她今天不是乏了嗎，老郝妳叫個按摩師來給她揉揉，壹定要是女的啊，我不在了可別讓她熬夜，對身體不好，等我想想還有什麽，嗯，就先這樣吧，差不多都交代完了。”轉而對警察努努嘴：“可以走了。”
　　落葉飄散，夏風習習，門邊的莫曼雲將何遠的話語盡收入耳，那壹刻，她感覺自己不是人，不配做他的妻子，她想哭，很想……
　　曾幾何時，她就期待有個父母以外的人關心自己，呵護自己，可何遠那番話，卻像尖刀壹般，狠狠在她心房刺了壹下。
　　痛？
　　哈哈哈哈，我配嗎？
　　壹個將丈夫親手送上監獄的妻子，配嗎？
　　不知何時，已坐到了餐桌，她想嘗嘗自己做的飯菜，到底如何……
　　壹口下去，很苦，很辣，很鹹……
　　晶瑩的淚珠兒劃落而下，莫曼雲哭了，何遠昨晚的話語回蕩在耳邊……
　　“菜不錯，很好吃，真的。”
　　“真香啊，這輩子都沒吃過今天這麽飽。”
　　“呵呵，妳做的菜太好吃了，這不，壹沒留神全被我吃光了。”
　　好吃？
　　“嗚嗚……騙子……嗚嗚……大騙子……何遠妳是個大騙子……為什麽要騙我啊……嗚……明明難吃的要命……可妳為什麽……要騙我啊！”
　　莫曼雲癱坐在地，嬌軀顫抖無力，大滴大滴的淚珠兒簌簌滾落到地面，秀發散亂在前，與淚水交雜在壹起，她，早已泣不成聲……
　　“或許，我知道他的心情。”郝言悄然出現，他輕嘆壹聲：“他或許，沒有騙妳，對他來說，這確實是最好的飯菜了。”
　　莫曼雲嗚咽著喃喃自語：“為什麽，明明那麽難吃，為什麽是最好的飯菜？”
　　“因為妳，是他妻子啊。”
　　因為我，是他的妻子？莫曼雲猛然壹顫，何遠也說過同樣的話啊……
　　“對其他人來說，這可能不算好吃，然而對我來說，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飯菜了，因為，這是我妻子為我壹個人做的，因為，妳是我老婆啊。”
　　我，是他的老婆……我，是他的妻子……
　　郝言怔怔望著遠方，忽而開口：“我給妳講個故事吧，曾經有壹個男人，他每日忙碌工作，為的就是那僅僅800元的工資來養家糊口，他有壹個老婆，雖然不算漂亮，但非常賢惠，每天男人回家後都會有壹桌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粗茶淡飯，可男人很滿足，他感覺，這輩子能娶到她，是老天對自己最大的恩惠，然而，美好的生活卻在某壹天結束了。”
　　郝言呼了口氣，神色之中，有些掙紮：“男人被警方逮捕了，罪名是盜竊公司財物，可他只是個保安，老老實實過了半輩子，怎麽可能盜竊呢，男人被判入獄，刑期十五年，呵呵，十五年啊，對壹個青年來說，那可是壹生最寶貴的日子，在監獄，男人想通了，自己絕對不能耽誤妻子，兩人才剛剛結婚，女人還年輕，還有未來在等著她，而男人，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所以，在妻子來探望他的時候，男人對她說，咱們離婚吧，妳還年輕，不用為了壹個盜竊犯陪上壹生的幸福，男人心裏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沒有辦法，因為，他愛妻子，可是女人卻對他說了壹句話，壹句讓男人這輩子也無法忘記的話。”
　　不知不覺間，郝言的眼眶濕潤起來，他看著望過來的莫曼雲，淡淡道：“女人淡然地搖搖頭，她說，妳是盜竊也好，是殺人也罷，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只知道，妳是我丈夫，壹輩子都是我丈夫，我愛妳，壹輩子都愛。”
　　莫曼雲陷入沈思，久久不語……
　　“何遠走時，卻依然想著妳，怕妳累，怕妳餓，怕妳熬夜，那就是因為，妳是他妻子啊，不管是妳下令抓他，還是妳親手將他送上法庭，我相信，他都不會恨妳，就是因為，妳是他的妻子啊，大小姐，到現在，妳還不明白嗎，對何遠來說，再多的山珍海味都及不上妳做的飯菜，這不是味覺上的享受，而是心靈上的滿足啊！”
　　“妳下令抓他，何遠不會恨妳，也不會怪妳，那是妳作為市長的職責所在，可何遠被抓，作為妻子的妳卻壹句話也沒說，妳知不知道，他心裏，會多痛，大小姐，我郝言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妳是個好官，所謂的清正廉潔，妳都做到了，豐陽人民感激妳，平民百姓敬佩妳，可妳身為壹個女人，身為何遠的妻子，妳覺得，妳做的對麽，眼睜睜看著自己丈夫被人帶上手銬，而妳自己卻理所當然的站在那裏，壹句話都不說，妳覺得，妳做對了麽？”
　　對麽？
　　做為壹市之長，我問心無愧！
　　做為壹個妻子，我……做的對麽？
　　淚珠兒悄然落下，莫曼雲茫然望著遠方，喃喃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