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宅

　　壽王帶著滿腹疑惑走了。
　　他覺得今日來方府似乎有所收獲，又覺得壹無所得，仔細想想與方錚的交談，發現方錚從頭到尾都在極力撇清自己和福王無意太子之位，接著便槍頭壹轉，指向了英王。
　　這小子夠狡猾的啊！
　　壽王仰頭望天，心中暗自給方錚這個名字打了個問號。朝爭已現激烈之勢，如此關鍵之時，不是朋友，便是敵人，容不得有人中立，特別是方錚這樣的人，若然發現他對自己大有威脅，說不得只有使個手段，將他除去了。
　　方錚壹直將壽王送出門口，望著壽王的車駕漸漸遠去，他臉上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時間，他現在只需要時間，羽翼不夠豐滿之時，他只能左右逢源，兩不得罪，因為他知道，他和胖子根本沒能力與太子或壽王壹拼，皇上也不願看到他的幾位親生兒子互相傾軋，手足相殘，可是……萬壹皇上駕崩了，這幾位皇子誰都不是省油的燈，那時紛爭逐漸明朗化，壁壘分明之時，他和胖子該如何自處？
　　時間，時間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時間給自己和胖子營造壹個自保的圈子。這樣，即便將來有什麽風雨，他也不至於手足無措，像個被脫光的大姑娘似的，毫無反抗的能力。
　　壽王的車駕已消失在盡頭，方錚這才笑瞇瞇的往回走。
　　“大人，屬下有消息稟報。”壹個突兀的聲音在方錚耳畔響起。
　　“哇！”方錚嚇得往後壹彈，驚恐看去，只見溫森正壹臉莫名的看著他。
　　方錚壹咬牙，毫不猶豫的壹腳踹向他的屁股。
　　“說過多少次了！出現的方式要正常點兒！嚇死本官了妳好坐我的位子是不是？休想！”
　　方錚邊踹邊罵道。
　　“大人……屬下冤枉！屬下壹直站在您身旁啊！”溫森不敢還手，委屈的聲辯道。
　　“我怎麽沒發現妳在我旁邊？妳丫是鬼啊？不聲不響的，分明是故意驚嚇本官……”
　　踹了幾腳後，方錚這才冷哼壹聲，沒好氣道：“什麽消息？說吧。”
　　溫森揉了揉屁股，低聲道：“據屬下查探，葉文江那晚確實是被英王的家仆所害，當時英王見葉文江的妹妹葉靈兒姿色頗美，頓起強搶之心，家仆為討好英王，遂故意與葉文江爭執，然後將其毆打致死，葉文江身子本來多病，幾拳之下便喪了命，英王見出了人命，便急忙令家仆倉皇回了府，後來葉靈兒惶然間被太子府的人接了去……”
　　剩下的話溫森沒敢說，但他的意思很清楚，這件案子背後確實是太子在推波助瀾，欲使方錚和英王翻臉成仇。
　　太子也確實達到了目的，那天在邀月樓為救葉靈兒性命，方錚也不得不跟英王翻了臉。
　　不過太子有張良計，方錚也有過墻梯，壹地壹隅之得失，對整盤棋局來說是非常正常的，笑到最後的人，才笑得最美。
　　葉文江壹案看似簡單，實則復雜無比，牽壹發而動全身，方錚縱是知道兇手，卻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件案子，恐怕要拖上壹段時日了，怎麽向葉靈兒解釋呢？在她眼裏，自己可是個鐵面無私，不畏強權的清官呀，但清官是那麽好做的嗎？包公鍘陳世美時，老包肯定也很蛋疼，壹如現在的方錚。
　　方錚沈吟了壹下，忽然擡頭看著溫森，眼神直楞楞的，直看得溫森全身毛骨悚然，不自覺的退了壹步。
　　“呃……大人，大人！妳怎麽了？”溫森小心翼翼道。
　　方錚目註溫森，壹臉嚴肅的道：“老溫啊，我平日待妳如何？待咱們的影子兄弟們如何？”
　　“大人待屬下恩重如山，屬下及兄弟們對大人感激萬分。”溫森毫不猶豫的道。
　　這話倒不是虛言，方錚對下屬確實挺不錯，甭管什麽好處，都時刻記得分給屬下們壹份，這年頭二兩銀子能養活壹家人，影子屬下們自從跟了方錚後，壹個個像土財主似的，有好處有油水的任務，方錚都放手讓他們去撈，甚至自己還從中給他們貼補壹些，馭下之道，壹謂之威，二謂之利，恩威並濟之下，影子待他自然如再生父母壹般恭順忠心。
　　方錚仔細看了看溫森的神色，發現他不像在說假話，於是道：“老溫啊，我縱不說，相信妳也清楚，如今京城局勢混亂，四方諸侯蠢蠢欲動，謠言滿天飛，妳肯定也明白我的立場，不錯，我是要幫福王爭上壹爭，福王性子雖懦弱，可他心地善良，待人和善，我相信他若做了天子，老百姓們會有好日子過的，所以，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我希望妳和影子兄弟們能幫我壹把，幫福王壹把……”
　　溫森疑惑道：“大人，屬下們壹直都聽從您的吩咐啊，大人但有所命，屬下們莫敢不從……”
　　方錚搖頭道：“不不不，性質不壹樣，我做妳們的頭兒，是皇上下的聖旨，也就是說，妳們聽的，其實是皇上的命令，老溫，咱們共事也有壹年了，這壹年來咱們相處還不錯，除了我剛才踹了妳幾腳外，其實咱們的交情還算挺深厚的，我希望妳和兄弟們能以壹個朋友的身份幫我，而不用考慮太多別的原因，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溫森聞言默然不語。
　　方錚說得有些隱晦，可意思很明白。影子是個特務機構，歷來特務機構都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直接向皇帝負責，如明朝的錦衣衛，東廠西廠等等，特務機構的頭子，壹般都是皇帝極為親信的人物，非壹般人所能擔當，方錚陰差陽錯之下，竟然被皇帝所寵信，做了影子的頭兒，如今皇帝年邁，病體沈重，影子機構的壹舉壹動，也就更多的被人所關註，方錚對溫森說這番話的意思，就是想把影子抓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皇帝手中。
　　說得好聽，這叫臨機專斷，畢竟皇上病重，每日精力有限，能打理的事情不多。
　　說得不好聽，這叫不臣之心。朝廷花了大筆銀子培養出來的特務機構，方錚卻想把它全盤接手，用來做爭權奪位的武器，朝中那些言官大臣若知道了，方錚縱長了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方錚說這番話時，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他怕溫森會拒絕，怕有人去向皇上告密，更怕影子兄弟們認為他意圖不軌，從而不再聽他號令。
　　但他心中卻也坦然，時值非常，他需要影子這樣壹個強大的國家機器為他掃平障礙，他要做的事，對皇上無害，對朝廷對天下都無害，他沒想過謀反，也沒想過逼宮，相反，他要將影子牢牢抓在手中，正是為了防止別人犯上作亂，在他心中，皇上除了是壹位有為的帝王之外，同時還是他的嶽父，是壹位孤獨而倔強的老頭兒，如今這位老頭兒沈屙漸重，他的兒子們紛紛打起了他的主意，這個時候，方錚覺得自己有責任去維護他，既然要維護他，方錚自己就必須要有實力。
　　溫森低垂著頭，思慮片刻之後，終於擡頭壹笑，笑容意味深長：“影子上下，願為大人效力！”
　　不論站在什麽角度，溫森都覺得自己沒理由不幫幫這位老上司。
　　所以溫森的回答很痛快。
　　方錚釋然的笑了，壹切盡在不言中。
　　拍了拍溫森的肩膀，方錚鄭重其事的承諾：“我保證……以後不踹妳了！”
　　溫森滿頭黑線，嘆氣道：“屬下忽然覺得剛才太沖動了……大人，能反悔嗎？”
　　“敢！踹不死妳！”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壹場春雨，將金陵城洗刷壹凈，天色灰蒙蒙的，零星仿若飛塵的麻雨輕飄飄的落在身上，如同情人撫摩著面孔般細膩溫柔，讓人不覺心曠神怡。
　　方錚站在新宅子的門口，睜大的眼睛，嘖嘖贊嘆不已。
　　這座宅子原本屬於潘尚書的，潘逆伏誅後，皇上又將它賜給了方錚，可惜的是，方錚那天耍了個烏龍，居然縱容百姓放火，將宅子給燒了。
　　長平哭鬧之下，後來方錚只好咬著牙，自掏腰包，重新在原地蓋起了這座新宅子。
　　長平對方家的產業自是上心，白花花的銀子花出去，人力物力充足，幾個月下來，壹座富麗堂皇的新宅子便拔地而起了。
　　“不錯，不錯！這宅子若賣出去，沒個二十萬兩，咱絕對不幹！”方錚誇道。
　　長平喜滋滋的推了方錚壹下：“說什麽呢？壹百萬兩都不賣！這是咱們方家的產業，敗家子才壹天到晚琢磨著賣宅子呢……”
　　長平欣喜的盯著大門上那塊黑底金字的牌子，上書四個大字“忠勇侯府”。
　　長平眨著大眼，幸福的憧憬道：“將來呀，等咱們有了孩子，就讓他們在這裏出生，這裏長大，咱們陪他們玩耍，教他們識字，說話，然後看著他們慢慢長大，直到娶妻生子，咱們還要從小教育他們，做人要勤勞，要本分……”
　　長平說著話，扭頭見方錚正心不在焉的敲著大門外壹對石造的鎮門獅子，不時咂摸著嘴，口中嘀嘀咕咕的，仿佛在計算這對獅子若賣了會值多少錢。
　　長平見狀俏臉不由壹沈，狠狠掐了方錚壹下，冷冷的繼續道：“……我還要教育咱們的孩子，將來長大了千萬別學他爹，什麽東西都往外賣，賣不掉就壹把火燒了，敗家子做到這程度，實在是古往今來第壹大混蛋！”
　　方錚被掐得齜牙咧嘴，見壹旁的嫣然，小綠還有鳳姐紛紛笑而不語，不由沒好氣的瞪了她們壹眼，接著不滿的對長平道：“哎，燒房子那事兒咱們不是說好了，別再提了嗎？”
　　長平皺了皺鼻子，哼道：“不提？想得美！我不但要提，將來還要把這事兒寫下來，壹代壹代的傳給咱們的子子孫孫，讓他們都知道，方家有個如此不著調的老祖宗……”
　　方錚嘿嘿壹笑道：“說到子子孫孫……哎，怎麽妳們的肚子還沒見動靜？各位老婆們，妳們的老公我每天都耕耘得很賣力氣呀……”
　　長平和幾女聞言羞紅了臉，長平狠狠的掐著方錚，羞惱道：“大白天的，妳站在大門口說這個，還要不要臉了？”
　　說完長平左右環顧，見四周並無旁人，於是哼了壹聲，拉著幾女往內院走去，享受參觀新宅的樂趣去了。
　　方錚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胳膊，心中不由也犯了愁，幾個老婆都沒動靜，到底怎麽回事？成親幾個月了，按說也該生個仨瓜倆棗的吧？
　　想到這裏，方錚轉身大步追去，邊跑邊喊：“哎，老婆們，別害羞呀，說說，最近有沒有惡心想吐，想吃酸的……”
　　新宅的大小沒變，但是明顯比原來的潘府大氣豪奢多了，不論是庭園花草，還是石雕木刻，用料用功都非常細致，長平到底是皇宮長大的，所用所選，皆是上上之料，請的工匠也是直接隸屬於工部的匠人，這座宅子在不違制的前提下，已經修得如同宮殿般豪華至極了。
　　方錚撫摸著大門內的照壁，照壁乃是石制，據說是大理運來的上好漢白玉，上面雕刻著祥瑞吉獸。工匠是高人，照壁上的祥獸雕刻得栩栩如生，如同隨時會騰雲飛走壹般。
　　“這個敗家娘們兒，到底花了老子多少錢呀？”方錚心疼的咂摸著嘴，滿臉苦澀。
　　敗家娘們兒帶著另外幾個老婆，興高采烈的不知參觀到什麽地方去了，陪著方錚的，是新請的壹位老管家，姓崔，老頭兒六十左右年紀，頭發胡子都白了，可精神頭不錯，神采奕奕的模樣，年輕人都比不上。
　　見方錚喃喃自語，崔管家笑道：“老爺，修建這座宅子時，所有的事物都是公主殿下壹手包辦的……”
　　“慢著慢著！”方錚瞪眼道：“老爺？誰……誰是老爺？”
　　崔管家愕然道：“您呀，您是壹家之主，當然要叫老爺。”
　　“我還沒老到那份兒上吧？”方錚老臉壹垮，隨即板著臉道：“妳還是跟老宅子那邊的下人壹樣，叫我少爺吧，我還沒滿二十呢，老爺老爺的，萬壹讓那些婦女同胞們聽到了，如何對我芳心暗許？”
　　“……”
　　“崔管家，妳去安排壹下，待會兒有幾位客人要來，都是朝中的大臣，莫要怠慢了，把前廳收拾好。”
　　“是。老……咳，少爺。”崔管家應聲之後，轉身去安排了。
　　老少爺？靠，還不如叫老爺呢。
　　方錚興致勃勃的逛了壹會兒新宅子，不多時，下人來報，方錚等的客人們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方錚兩眼壹亮，撩起衣衫下擺便朝前廳跑去。
　　今日方錚要做壹件很有意義的事，這事的結果必將兩全其美，所以他不得不重視。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前廳，客人們正坐在壹起喝茶聊天。
　　方錚堆起滿臉笑容，拱手笑道：“各位大人，實在不好意思，下官怠慢了，恕罪，恕罪。”
　　方錚請的客人，正是朝中的部分大臣。
　　這是壹群在朝中自詡清流的壹派大臣，他們有的是言官，有的是各部侍郎，員外郎，這些大臣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窮。
　　他們或許政績並不突出，或許為人呆板守舊，可他們卻自認壹身正氣，從不收受賄賂，從不貪墨半兩銀子。以至於自己只能靠著朝廷那點可憐的俸祿過活，家家都跟遭了災似的，可他們卻認了死理，硬是不願多收壹分不屬於他們的銀子。
　　老實說，方錚拿這類人很頭疼，白花花的銀子如此可愛耀眼，偏有人不要，這不是有毛病麽？只要有銀子拿，妳管它是從何而來？花在自己身上才是王道嘛。
　　方錚今日請這些窮官們來到新宅，自然有他的目的，而且這目的跟銀子有關。
　　“方大人客氣了，今日大人新宅落成，老夫等特來恭喜大人，呵呵。”
　　說話的人不用猜就知道，定是窮官們的頭頭，丐幫幫主，兵部尚書魏承德。
　　方錚特意朝各位大臣的手中看去，見他們手中並沒有提著什麽發黴的糕餅，過期的點心之類的窮酸禮物，這才暗自松了口氣，否則他會像吞了壹只活蒼蠅般惡心。
　　“不敢不敢，魏大人言重了，下官今日請各位大人來，乃有事相商，呃……這裏說話太過拘謹，各位大人不如移步往裏走，寒舍新修了壹片池塘，池塘之上蓋了涼亭，咱們在涼亭內賞雨品茗，豈不是壹件雅事？”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贊同。
　　方錚心裏嘆了口氣，對付這幫守舊固執的清流，大概只有風雅二字才能迎合他們了。他們就不想想，池塘，涼亭，哪樣不是用銀子修的？沒錢上哪兒風雅去？呸！真鄙視他們。
　　新宅子很大，繞過雕花畫鳳的回廊，壹片剛栽下，剛剛發出新芽的槐樹林，曲徑通幽，又豁然開朗，壹片波光粼粼的池塘呈現在眾人眼前。
　　眾大臣們壹路走壹路大驚小怪，不停的問東問西。
　　可方錚自己也是第壹次來，他哪知道呀？於是只聽得大臣中間不時有人發出驚呼聲。
　　“啊！這不是從東海運來的白石麽？聽說此石溫潤如玉，冬暖夏涼，極為昂貴，端的是個好寶貝呀！”
　　“咦？這竹子上斑斑點點，莫非是湘妃竹？此竹只生於洞庭君山，非常名貴，如此遙遠都被方大人引來種上，方大人好手筆呀！”
　　“……”
　　方錚越聽臉越黑，什麽竹子，石頭，他都不懂，他只聽懂了兩個關鍵詞：“昂貴”，“名貴”。
　　直到聽到某大臣又驚呼壹聲，“這不是墨蘭嗎？哎呀！此蘭產於大理，極為名貴，妳們看它的肩，居然是壹字飛肩，這是蘭中極品啊……”
　　方錚氣得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靠！這敗家娘們兒……”
　　“嗯？敗家娘們兒？”眾大臣不解，齊聲問道。
　　“咳咳，各位大人，往這邊走，這邊走……唉！錢啊，錢啊！”方錚哭喪著臉，唉聲嘆氣的將各位大臣往涼亭中引去。
　　沿著池塘邊種下了壹排垂柳，垂柳隨春風輕輕擺動，如同少女的纖手，撫弄著平靜的池水，蕩起圈圈漣漪，令人賞心悅目。
　　方錚走在最前面，忽然眼睛壹亮。
　　“哇！好可愛的小狗狗……”方錚喜不自勝的跑到壹棵柳樹下，抱起了壹只貌似剛生下來，尚未睜開眼睛的小狗。
　　這是目前為止方錚在這座新宅裏看見的唯壹壹樣順眼的東西，這只小狗不知是哪個下人養的，待會兒向他要壹只回去玩玩……
　　懷抱著小狗，方錚滿臉笑意的走向眾大臣，笑道：“各位大人，這狗挺招人喜歡的……”
　　話未說完，方錚擡頭，卻見眾大臣眼含驚恐，忙不叠的往後退去，七老八十的年紀，跑起來健步如飛。
　　方錚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小狗的腦袋，奇道：“不用這麽害怕吧？這狗連牙都沒長出來，至於怕成這樣嗎？古代人的膽子也忒小了……嗨，小家夥，我給妳取個名字吧，嗯，叫妳老鼠怎麽樣？不好聽啊？那……萌萌？”
　　身後忽然傳來崔管家的驚呼聲：“少爺，站著別動！千萬別亂動！”
　　方錚聞言立馬感覺到有危險向他逼近，不由渾身壹顫，頭都不敢回，大聲道：“怎……怎麽了？”
　　不用崔管家回答，身後不足壹丈遠的距離已傳來某種動物的低嗚聲，聲音不算很友善。
　　方錚心覺不妙，以極慢極慢的動作，輕輕扭動脖子，回頭壹看……
　　靠！壹只身高足有壹米多的大黑狗正朝他齜牙咧嘴，眼中冒著狠厲嗜血的兇光，正壹瞬不瞬的盯著方錚懷中的小狗……萌萌。
　　這個玩笑開大了。
　　方錚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強自堆出笑臉，試著與這只不太友善的黑狗溝通：“……這位兄臺請了，呃……我，我只是路過……”
　　黑狗的態度仍未見改善，反而更兇狠的盯著方錚懷裏的小萌萌。
　　方錚小心的將萌萌抱起，幹笑道：“呃……這位狗兄壹表人材，儀表堂堂，壹看就知道是妳的骨肉，呃……咱們打個商量，我將它還給妳，妳別找我麻煩，可好？”
　　說著方錚緩緩的將小狗放到了地上。
　　黑狗顯然並非通情達理之輩，見方錚放下了它的骨肉，便沒了顧忌，眼中兇光更盛，狗嘴壹張，露出兩排白亮的獠牙，低吼壹聲，壹步壹步緩緩向方錚行來，這是狗攻擊的前兆，情形很是不妙。
　　方錚大驚失色，急忙往後退去。
　　“少爺！快，叫它的名字！叫它的名字它就不咬妳了……”崔管家急得在後面大喊。
　　“它叫什麽名字？”方錚盯著黑狗，顫聲道。
　　“好象叫……大黑？還是……黑熊？”崔管家沈浸在回憶之中……
　　“好象？靠！我說妳有沒有準譜兒呀？”方錚急得快哭了，這會兒我來玩個“快樂二選壹”，這不是要命麽？
　　“大黑！黑熊！別……別過來啊，萌萌它娘……”
　　黑狗絲毫不買帳，沖著方錚狂吠兩聲後，兩條後腿壹弓，像撲兔子似的撲向了方錚。
　　方錚嚇得“哇”的壹聲大叫，施展出他久經殺場的逃命神功，扭頭就跑。
　　“救命啊！死人啦！快報警呀——”
　　見機退得遠遠的眾大臣們也大驚失色，紛紛高喊道：“快！快叫人救方大人！”
　　崔管家急得直跺腳，想去叫人又怕這邊方錚有什麽三長兩短，壹時躊躇不定，陷入兩難。
　　池塘邊眾人如同炸了鍋似的，場面端的混亂不堪。
　　方錚則施足全力，沿著池塘邊開始了漫長的逃命經歷。壹人壹狗賣力的奔跑，迎著和藹的春風，細細的雨絲，若是方錚此刻臉帶笑容的話，倒是壹幅挺有意境的“春日嬉狗圖”，可惜方錚這會兒面帶驚恐，倉惶如喪家之犬，不，喪家之犬在他後面，他像壹只被喪家之犬追逐的兔子。
　　方錚邊跑邊抹眼淚，這古代到底怎麽了？人不待見我也就罷了，連狗都不待見我，我他媽有那麽大罪過麽？
　　眾大臣們急得團團轉，魏承德急道：“各位大人，咱們上去幫方大人攔住那條狗吧……”
　　眾大臣膽子壹個比壹個小，聞言愕然道：“魏大人，妳開什麽玩笑？咬著我們了怎麽辦？”
　　“就是，老夫見方大人健步如飛，比狗跑得快，想來必是無礙的。”
　　方錚正好已經圍著池塘跑了壹圈，聽到了這位大臣的話，頓時邊跑邊悲憤的指著這位大臣，淒聲道：“妳……妳不講義氣！哇……救命啊！又追上來啦……妳咬他去呀！我招妳惹妳了？怎麽就追著我壹個人咬？”
　　崔管家搶前而出，高喊道：“快！少爺，跳池塘！”
　　“不……”方錚不假思索的拒絕，轉眼壹瞄，卻見黑狗離他已不足壹尺距離。
　　“不……錯！好主意！”方錚縱身壹跳，撲通壹聲跳入了池塘。
　　“方大人跳水了！快救大人！”壹幫大臣七嘴八舌大喊著。
　　黑狗確實是條好狗，天涯海角追殺仇人的堅韌毅力可敬可佩，見方錚落了水，頓時也毫不猶豫的跟著跳了下去。
　　方錚落水之後，忽然想起壹個很要命的問題。
　　狗會遊水，但他不會……
　　咕嚕灌了幾大口池水，方錚腦中殘留著最後壹個念頭：什麽世道！人連狗都不如，這日子……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