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逍遙客

隨緣·珍重

都市生活

七月初的先陽市,燥熱如爐。
太陽已經落山壹陣子了,但城市裏積聚了壹天的熱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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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胡子和眼鏡

都市逍遙客 by 隨緣·珍重

2022-10-5 17:57

  七月初的先陽市,燥熱如爐。
  太陽已經落山壹陣子了,但城市裏積聚了壹天的熱氣並沒有因此減少多少,還在努力地釋放著余威,不過還好,已經算不上是肆虐了。
  屋內憋悶了壹天的人們,已經開始三三兩兩地走了出來,在街邊愜意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涼爽。
  結伴者多,獨行的少。
  街邊的小吃攤位已經支撐了起來,漸漸形成了壹個頗具規模的夜市。
  這是壹幅祥和的城市黃昏圖,在喧鬧中透出壹絲絲的溫馨。
  “城管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麽壹嗓子。
  實在是大煞風景的壹聲,整個夜市立刻為之躁動了起來。
  在短短的半分鐘內,祥和的街道上亂做壹團,雞鳴狗跳,人仰馬翻,小攤販們紛紛拾掇東西,整頓車馬,就想奪路而出。
  但是,太晚了,壹切都太晚了,敬業的城管隊員們,就像在打壹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壹般,先期就派了眾多隊員身穿便衣,混跡人群中,然後在街道兩邊用城管的小車壹堵:看妳們能飛到哪裏去!
  接下來,就是對攤販正氣凜然的教育了,“妳們不知道,這裏嚴禁擺攤設點麽?”
  當然,沒人會蠢到認為口頭教育能起到任何作用,治理城市的頑疾,是需要下些狠心的。
  於是,那些攤販的謀生工具被城管們搬上了停在路邊的大卡車上,主要是三輪車和平車,那些太簡易的桌椅倒沒幾個人看上眼。
  只有攤販們在叫苦連天,或者哭號不止,那些用餐的主顧們卻是慶幸能免去買單的煩瑣。
  這不,這邊就有人說話了,“我說嘛,怎麽十幾天了也沒人來查查,算日子也該來了。”
  說話的人是個才長出稚嫩胡須的小夥子,身邊是個年齡相仿戴眼鏡的家夥,估計是他的同學,“唉,不劃算吶,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什麽還都沒吃呢,好歹也等咱們吃個差不多的時候再來啊。”
  說著,眼鏡還搖搖頭,壹副“虧吃大了”的模樣。
  旁邊就有那生計已經被奪走的攤販們怒目而視:這些小家夥太不識好歹了,城管我們惹不起,收拾妳倆還是不成問題的吧?
  這倆年輕人兀自在那裏不知死活地瞎扯,嫩胡子忽地想起來件事,“完了,我媽走的時候沒給做飯,怎麽辦,難道又要去吃……”
  兩人都很熟悉這裏的情形,眼鏡點點頭,“沒錯,去吃羊肉串吧,那東西味道還真不錯,就是,填不飽肚子,要不咱們喝點啤酒吧。”
  那倆罵罵咧咧走到跟前的攤販聽到“羊肉串”三個字,對視了壹眼,若無其事地轉個身,走了回去。
  兩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這壹切,眼鏡得意地壹笑,剛要說什麽,嫩胡子胳膊肘壹捅他,“別扯淡了,小心小偷吧,現在這麽亂,可是他們的黃金時間。”
  地上,壹個小孩正蹲在那裏抱著頭痛哭,“嗚嗚,這幫天殺的城管,怎麽回回搶我的三輪車?這叫我怎麽活啊?”
  那是,就妳那點破鍋爛碗,還有個小火爐,值得人家沒收麽?壹個三輪車怎麽也得七、八百呢。
  事實上,先陽市作為河東省的省會城市,為了城市的統壹規劃,所有的三輪車都要去指定的地方購買,否則不準上路。在那裏,做了顏色處理有編號的三輪車,壹輛賣兩千元。
  小孩心裏實在是太委屈了,蹲在那裏壹哭就是半個多小時,不過,身邊的攤販並沒有興趣去勸他,都在忙著收拾那些不值得沒收的東西。
  壹個外地人而已,先陽市這裏的飯碗,是那麽好端的麽?
  終於,有個白發的老大娘看不下去了,上去說了壹句,“孩子,妳也別哭了,妳不會學學那個賣羊肉串的麽?”
  聽到這話,小孩停止了啜泣,他知道老太太指的是那個人,他早就知道這麽壹號人了。
  可是,他實在沒有勇氣跟那個大哥套近乎,因為,作為個外地人,他在這個城市,已經受到了太多的歧視和欺負。
  何況,那個大哥還是個沒人敢惹的主。
  小孩才十七歲,但是在困境中,人總是會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成熟起來的。
  他先擦幹眼淚,跟老太太道了聲謝,“謝謝奶奶了。”然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去跟那大哥套套近乎,最多,也不過再被人戲弄壹次吧,又死不了人。
  現在的街道上,早就沒了那種祥和的氣氛,遍地的碎磚爛瓦、碗盞碎屑,還有不少煤球紙張零散地撒著,更有壹攤攤的湯汁打翻在地成為汙水。
  在這壹片混亂中,有壹小片地方還保持著相對的整潔,依舊人頭攢動,食客眾多,絲毫沒有受到那些城管的騷擾。
  那是壹個燒烤的小攤子,攤主年紀不大,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模樣,膚色白皙,看起來並不像那種做街頭生意的人,倒是像個大學生。
  可看看年輕人的手藝,就能斷定他做這壹行應該是有些日子。
  年輕人臉上很平靜,也許還有點點冷漠的味道,但仔細看看,似乎又有壹種閑適的微笑掛在嘴角。他的眼睛直視前方,像是在考慮著什麽東西,又像是什麽也沒在想。
  兩只白皙略顯削瘦的手,穩穩地持著壹大把的羊肉串,均勻散成兩個扇形,在火紅熾熱的木炭上有節奏地晃動著、摔打著,時不時地暫時放下手中的肉串,拿小扇子扇扇木炭,翻動壹下肉串,再順手拿小油刷刷點油上去,然後繼續晃動、摔打。
  做這壹切,他甚至不需要低頭去看壹下。
  小孩畏畏縮縮地湊了過來,怯怯地喊了壹聲,“飛哥。”
  飛哥的手還在晃動著,扭頭看了他壹眼,“嗯,妳叫我?我好像不認識妳吧。”
  話還沒說完,飛哥的頭已經扭了回去,把手裏的羊肉串分給等待的食客,又從車下拿出壹大把,重復著剛才的動作。
  飛哥的表情很自然,自然到小孩從裏面看不出任何的鄙夷和歧視,同時,這句沒有任何感情的話,給了小孩莫大的勇氣。
  沒有感情,那就是沒有偏見,小孩知道。
  “飛哥,我想,我想問妳個事。”這句話,多少是有點顫音在裏面的。
  這次,飛哥連頭都懶得回了,眼睛依舊直視著前方,雙手依舊在忙乎著,嘴裏冒出的話也依舊沒什麽感情,“說。”


第壹卷 隱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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