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歸程

　　對面是壹個孤零零的墳冢，但是在這樣壹個山間野外也不需要有多少的熱鬧。
　　仍然是那片土壤，仍然還是那個帶著詭異色彩的名字——鬼婆子村，鬼仙的故鄉，也就是他心中的那個人兒最後葬在這裏的地方，根據他生前的意願，他是願意葬在這裏的，因為他完成了那個在他自己看來都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救了人，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蠱瘋子了，當他用生命完成了心愛的人的遺願，他就有最後的尊嚴去見她，哪怕是在另壹邊。
　　跪在他墓前的是鬼仙唯壹的徒弟，也就是張老頭兒嘴裏的那個核桃生。
　　“我師父生前給我說的最多的壹句話就是——能救人就不殺人。醫道尊嚴，是他最不齒的四個字，但他最珍惜的也是這四個字，他壹句話也沒有說過，就是關於師母的，我知道，每年清明，他都會在這裏來掃墓，不為別的，就是見不的這座山上有荒草。”
　　核桃生嘴裏叨叨著鬼仙生前的種種事跡，身後就是站著的王進等人。藍菲菲依然沒有醒來，但是就像鬼仙說的那樣，她沒有死，呼吸、心跳都在，而且壹切都正常，但就是沒有醒來，這已經足夠了。
　　哲旦活佛說，藍菲菲的魂魄都已經被那奪舍蟬吃掉了，只要命還在，而且那蠱蟲還被封印在了藍菲菲的體內，拿回魂魄並不是什麽難事，並且鬼仙還跟他們指引了方向，那就是找到他說的那佛珠。雖然眾人不知道這佛珠究竟是什麽，但是日子還在，就不怕找不到它。人不就是靠著這些小小的希望才能活著嗎。
　　王進手裏拿著壹杯酒，也走到了墳前，拿出兩個杯子，給自己倒了壹杯，另壹杯則放在了墳前，“老前輩，記得那日在那西梁山上，我壹句話就逼瘋了妳，妳嘴裏還總是念叨著自己的過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什麽是用情至深，什麽叫做堅貞不渝，您能夠用自己的性命去救活菲菲，您不用擔心自己負了愛人的期望，我敬您壹杯。”
　　拿起手裏的酒杯，王進壹飲而盡。
　　“林大哥沒有來，他不是不想來，只是放不下菲菲壹個人在那裏，他是可憐人，這個世上唯壹也是最後的親人就這麽無聲無息地睡在了自己身邊，沒有人說話，他就怕菲菲醒來之後，周圍連壹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這第二杯，是代林大哥經您。”
　　又是壹仰頭，壹飲而盡。
　　“我跟您認識不過壹天，其中還有壹半的時間是在那個天坑裏面，還真是坑了咱們壹把，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像咱倆這樣相遇並且肯拿性命相托的人沒有幾個，生性放蕩之人才能品評山河之大，宇宙之極，為了咱倆，幹了這壹杯。”
　　火辣的白酒，順著食道湧進了胃裏，灼熱的感覺讓王進精神為之壹振，眼睛也變的猩紅起來。看到這情景，張老頭兒上前拉了他壹把，“待會兒還有人找妳，妳還是註意點兒吧。”
　　聽張老頭兒這麽壹說，王進自顧自地呵呵壹笑，“對，我是該註意壹點兒，還有人等著我去收拾，還有事情等著我去做，若是連我都倒下了，那這個世界上最後壹點兒希望豈不都沒了？”
　　隨後壹丟，那酒杯在空中劃過壹道弧線，不知落到了什麽地方。
　　梁漢文看著他，眼睛裏閃過壹絲不知名的情緒。
　　“妳不說兩句嗎？梁上尉？”王進語氣有些陰陽怪氣，說出的話也是酸溜溜的。
　　這不能怪他，事實上，從他壹開始出現在布達拉宮的時候，他就遭到了最大的懷疑，而且他的行蹤也著實讓人懷疑，為什麽他會知道藍菲菲的所在，林劍軒行事壹向小心謹慎，不可能把自己關系最近的妹妹的訊息透露出去半分，他是怎麽知道的。
　　梁漢文並不生氣，甚至他自己心裏還有些過意不去，雖然知道這件事跟自己沒有任何的關系，但是他也能體諒王進的心情，若是換了自己，說不定早就動手了。
　　說話壹向不是梁漢文的特長。
　　拿過墓前的那只“茅臺”酒瓶，這是他特地派人從市裏拿過來的，是貨真價實的。
　　在墓前，將瓶子裏的酒撒了壹路，剩下的半瓶酒，梁漢文向那墓碑示意了壹下，仿佛面前站著的就是那個有著鬼神莫測高超本事的鬼仙。
　　“敬妳，老前輩。”同樣是壹飲而盡，梁漢文拿起那瓷白的瓶子仰頭而盡，也許他喝的不是酒，僅僅是用這瓶酒將心中的憤懣和疑惑壹起沖刷掉吧。
　　頭上愁雲慘淡，王進再提不起精神，轉身緩緩走著，此刻他的心裏不是壹般的沈重，不光是因為藍菲菲的病，而且還是新來的那個人的邀請。
　　回到村子裏，依然是那村長家裏，周圍都已經被軍隊封鎖了，村子裏的人倒是也不生氣，依然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誰都沒有估量軍隊的含義，演習的事情他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雖然前者是打擊邊境線上的毒販，後者是驅逐進犯者，但是目的都是壹樣的，那就是保衛村子裏的人不受外界的侵犯，凡是有利於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會去阻攔，況且妳也阻攔不了。
　　“妳來了？”
　　“妳難道還不相信妳的眼睛嗎？不要問這些沒有營養的問題。”王進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村長家是村子裏唯壹有沙發的人家，這也是他那在城裏的兒子帶回來的。
　　而站在王進身前的，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國安部第三局副局長白山。
　　這是壹個更和善的老頭兒，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比起耿直，王進相信他更容易相處，事實上，這樣的人也是最危險的，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上的人，誰的手裏沒有幾條人命，那些人命是從哪裏來的？哼哼。
　　王進看著他，沒有再說話，這個時候，不是自己先開口的時候，先開口就意味著失去了先機，他王進不是體制內的人，不想受那個罪。
　　僵持了壹會兒，縱是白山再有耐性，也被王進磨得差不多了。
　　“妳打算接下來怎麽辦？”
　　看到白山說話了，王進微微笑，從烏雲裏掙紮出來的陽光透過窗戶打碎在他的臉上，倒顯得那笑容顯得有些慘淡。“我還是個學生，而且我的學籍還在，當然是回去繼續念書嘍。”
　　看著這個壹臉笑容的人，白山心裏突然有些看不穿這個人了。這太危險了，寧可眼前人狡猾如狐貍，狠辣如毒蠍，但就是不能看不穿。
　　“我以為妳會回到新疆去接替林家的產業，沒想到……”
　　“那是林家的，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看到他回答的如此幹脆，白山松了口氣。
　　“不過，我勸妳們還是不要打他的主意，再老實的兔子，被逼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他還是不是兔子呢。”王進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指甲，但是那話明顯是對著這個白山說的。
　　白山苦笑了壹聲，“我們哪裏會去動我們的榜樣企業呢。”
　　“那就好，還有，我們的合作終結了，我也希望妳們不要再打擾我，不論我做了什麽，我自由辦法處理。”
　　聽到這番話，白山又是苦笑，“有那樣的大人物罩著您，我們哪敢動妳的半根手指頭。”
　　大人物？又是那個大人物。王進心裏壹怔，似乎自己近來發生的事情壹直都是這個大人物從中罩著自己，否則就憑那天突破龔強軍隊的事情就足夠被人追蹤了，哪裏會會輪到他在這裏討價還價。
　　不過心裏雖然疑惑，但是嘴上還是不能說，壹步壹步地小心走總好過壹腳踏入萬丈深淵。
　　“知道就行。下午搭妳們的車回城裏吧。”
　　“嗯。”
　　時間總是愛這樣捉弄人，當妳躊躇滿誌的時候，它給妳當頭壹擊，當妳明了壹切的時候，它卻早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了，不等妳，不依妳，讓妳眼睜睜看著它走遠，不給妳任何機會。
　　妳恨也罷，怨也罷，再沒有任何機會可言。
　　從廣西壹路開車回去，王進看到了自己離開這小半年裏發生的變化。
　　記得那是夏天，道路兩旁的樹木還是綠油油的，就連那頭頂的雲都比現在的還要明朗許多，可是現在似乎壹切都變了，不光是這壹路的綠色在減少，就連頭上的陽光都少了許多。
　　“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樹多林子多，越往北走，綠色就越少。”白山在壹旁笑著說道。
　　是季節麽？可能是吧。
　　王進心裏默默地承認著這個解釋，也強迫著自己承認這個解釋。
　　南方的冬天畢竟有些濕冷，王進還有些受不了，上了火車之後才好了些。
　　火車是王進執意要坐的，他不習慣飛機的高高在上，還是比較喜歡火車接地的踏實感，其實，更重要的壹層是，火車的時間更長壹些。
　　時間長了才更有機會思考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壹些事情。
　　耿直不願再接手自己，這是王進第壹個想不通的問題，其中原因自己琢磨不透，還是到時候再問吧。至於這個白山，則更加不清楚，除了那副比耿直稍微和善壹些的臉龐之外，背的怕都是壹樣的。說到底，自己擔心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這兩個人背後的那些東西，那些動輒就是強大武裝力量的集團，或是具備富可敵國的財富，還有就是比自己更加狡詐，更加狠辣的人，而這些，都是自己的敵人，都是阻止自己前行的荊棘。
　　龍組，壹個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半點兒影子的不對，它是不是真的存在，還是僅僅就真的存在過？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真的對嗎？還有剩下的那舍利子和玄女圖，它們到底在哪兒，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也許鬼仙嘴裏說的佛珠就真的是治好藍菲菲最後的救命稻草了吧。
　　火車繼續向北前行，沿途是越來越寂靜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