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
　　天空中彤雲密布，氣色晦暗。疾風更勁，冰冷欲摧。
　　田翻浪很年輕，披著紅色的大麾，騎著壹頭駱駝，他在東廠已幹了七年，殺的人也許已過了七千，從壹開始的厭惡到最後的盲目，他已經不再想問什麽了。
　　「人生也許就是如此，我是錦衣衛指揮使，誰都要巴結我，瞧誰不順眼，就做了他。什麽正義，有權我就大。看看這個什麽中郎將，清廉有什麽用，馬上就要死翹了。」他率領著部下十八鐵騎押解著犯人，在中午的時候趕到了鎮妖谷。
　　田翻浪裹緊身上的大麾，想了想，過了鎮妖谷，便可在前面的壹帆風順客棧打尖，想到老板娘的那壹身雪白肉體，他不由得有了精神。
　　十九人按品字型圍著囚車前進。
　　鎮妖谷狹長低窪，道路泥濘，壹行人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就在此時，左右兩邊嗤嗤作響，利箭齊飛。左邊放箭之人功力高深，連珠箭出，左邊這五騎竟然個個被當胸射入，貫穿鐵甲。右邊那人精度更加準確，右面五人幾乎都被其射穿眼眶，破腦而亡。
　　前面那幾騎反應也不慢，撥轉馬頭，向囚車靠攏，同時個個手中舉起壹片耀眼精鋼，將來箭擋得當當作響，原來是精鋼所鑄的鋼盾。
　　八鐵騎以鋼盾掩護，繼續前行。
　　花伯和方涼玉便壹左壹右沖了下去。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是闖蕩江湖的壹大法則。
　　方涼玉外號叫「別劍溫侯」，他的劍就叫做「淚別劍」；在洛陽武林中，他的劍法絕對在前五名。然而田翻浪身為京師三大高手之壹，絕非浪得虛名，「天狼翻雲手」為海南田家不傳之秘，冠絕江湖。據說為武學之怪！
　　這兩人壹見面就分外眼紅，方涼玉誌在必得，田翻浪從不留活口。他壹拍駱駝，駱駝忽地撒足急奔，風催起田翻浪的大麾，象壹朵紅色的雲。紅雲撲向方涼玉，方涼玉壹劍就刺了出去。淚別劍仿佛將空氣割開壹個大口子，發出撕裂的聲音，「嗤！」田翻浪驚咦壹聲：「劍氣！」伸手解下大麾兜頭壹蓋，將方涼玉兜頭蓋住。
　　方涼玉視線受阻，忽然出腳，隔著大麾踢了出去，這腳若是踢實在了，必然頸骨碎裂。
　　好個田翻浪，忽然離開了駱駝，在半空中拔刀，壹刀斬下，象壹道紅色的閃電。方涼玉在大麾下，眼不能視物，知道不妙，就勢壹蹲，貼著平地穿了出去。
　　田翻浪卻又彈回駱駝上，瞇著眼，冷冷地看著方涼玉。
　　方涼玉斜走兩步，倒退三步，又向東南踏出四步，壹躍而起，在空中雙手擎劍，大喝壹聲：「躊躇斬滿誌！」壹道青光直撲田翻浪。
　　田翻浪大喝：「來得好！」身形壹展，已經從駱駝離開，壹刀鑿向方涼玉腰間。青光半空壹折，剛好迎上田翻浪的刀，當的壹聲，兩人各自壹震，田翻浪登登登倒退五步，壹翻跟頭，又上了駱駝。方涼玉折回原位，也禁不住搖搖欲倒。
　　田翻浪今天早上已處理掉四批伏襲的人馬，甚至連大漠紛殺派的護法王是、青城派掌門人的師弟李缶都斃在他的手裏。所以田翻浪絕對是壹個高手。
　　方涼玉看著眼前的田翻浪，很想再出招。可是不論他如何進擊，田翻浪居高臨下，以「天狼搏擊身法」配合「翻雲手」的話，實在沒有勝算。田翻浪的氣勢已經罩住了方涼玉全身，只要方涼玉心神不定，便可壹舉擊殺。
　　方涼玉長吸了壹口氣，臉色開始發青。他的劍也開始發青，青得似乎要滴出水來。
　　田翻浪望空劈了壹刀，壹字壹字小心翼翼地道：「這就是……離別神功？」——離別神功，是江湖異人東海林的絕學，馭劍之術。相傳百步之內，取人人頭，易如反掌。
　　方涼玉右手持劍，左手五指屈伸，陡壹擺手，劍若遊龍，脫手奔向田翻浪。
　　田翻浪面色大變，宛若壹朵紅雲，向上急升。青劍竟尾隨而去，破空之聲，嗡嗡不絕。田翻浪急退，闖過喬木，越過滲溝，跳上樹頂，青劍就如活物壹樣，追擊不放。田翻浪抽出腰刀擋擊青劍，「叮、叮、叮」三招壹過，田翻浪開始下降，方涼玉在下面蓄勢以待。
　　好個田翻浪，壹揚手在空中解下大麾，腳步虛點，借力彈出，竟不回避，躍至方涼玉處，右手壹擡手，左手壹帶，正是他的成名絕技「天狼翻雲手」第壹手絕技：「折手」，瞬間扣住方涼玉的脈門，壹個大翻身，移行換位。
　　而劍，正若壹條蒼龍，回旋而至。
　　依田翻浪想法，只要制住方涼玉，就可破了他的馭劍術，不料方涼玉不顧自己性命，反而加緊催動「離別神功」，以命博命，淚別劍速度有增無減，田翻浪壹時間作繭自縛，淚劍雖將先斃了方涼玉，但依其劍勢，田翻浪也不免有開膛破肚之遇。
　　淚劍飛縱。劍氣漫天。
　　忽然，劍氣頓消，因為淚劍擊中了——壹面鼓！
　　花伯以他手中的武器擋了壹下。
　　田翻浪緊扣敵手脈門，突覺得功力往外壹泄，不由再緊了壹緊，又是壹泄。
　　大駭，壹甩手，放開方涼玉，飄然後退七、八尺。「想不到妳還會『百川匯海』內功。」他的目光轉向花伯，「『花鼓誘拳』，原來妳就是琴韻堂的花朵朵！想不到妳居然還活著。」花伯擡頭正視田翻浪，「不錯，我就是花朵朵。妳這個東廠的鷹犬，幫魏賊屠殺天下百姓，我今天壹定要斃了妳。」田翻浪赫赫冷笑，「花朵朵，妳這個朝廷欽犯，五年前竟敢刺殺我們東廠曹公，被我們追得東躲西藏，今天又犯死罪敢截囚車，妳竟敢與朝廷作對，當真不知死活了。」花伯眼中精光暴射，「朝廷要百姓效忠，就要讓其安居樂業，如今橫征暴斂，不顧百姓死活，橫豎要死，不如反了，叫妳們知道百姓不可欺！」田翻浪在大笑中出刀，「老匹夫，我是官，代表朝廷，妳這草民與我鬥，好似螳臂當車。」花朵朵眼見刀來，壹聲斷喝，壹拳就砸向刀。田翻浪不等招式用老，變招「橫掃千軍」，花朵朵又是壹拳砸向刀背；田翻浪忽然刀脫手擲向花朵朵，跟著連環掌進擊，啪啪兩掌全部擊中了花伯的拳頭。
　　——正是天狼翻雲手的第二絕技：「毒手」！
　　花朵朵十年前是江湖上琴韻堂的高手，號稱「花鼓誘拳」，他的拳法變化多端，天下聞名，更加厲害是他壹身「百川匯海」內力。他和田翻浪對拳的結果是田翻浪吐血，倒退，翻滾，竄上駱駝，奪路而逃。八鐵騎見主帥逃跑，於是也四散而去，只留下壹輛囚車。
　　花伯原來才是高手，竟然雙拳退敵，壹時間就擊退了東廠的「紅麾殺手」田翻浪。